讓我們來思考一下這個人的腦回路。
他或許是覺得張居正辭官。
所以感覺這個人也不過如此,從小就聲名遠揚的神童,現在依舊不如自己。
所以應該是抱着這樣的一個心態。
朱憲㸅才選擇在張居正面前顯擺。
顯擺的同時,順便提了一句,當年發生的事情。
這些東西,讓張居正深刻的記着。
儘管現在的張居正還是不如之後那麼的老練,但現在的他依舊明白。
什麼叫做事不可爲。
他沒有說話,只是默默的讓這件事情記在了他的心裡。
他在家,修養了三年。
這三年的時間,他做了很多的事情。
去看了很多東西,看到了真正生活在底層的人,都在經歷着一種什麼樣子的局面。
土地兼併,平民失業。
曾經引以爲傲的戶籍制度,在人口不斷增加的同時,逐漸變得有些不合時宜。
大地主巧取豪奪,貧富差距擴大,地方官吏巧立名目,賦稅之多,簡直是讓人感覺到眼花繚亂。
這一切,他都看在眼裡。
張居正也是一個理想主義者。
至少在他怒罵徐階的時候,他是想要真正的爲這個國家,做一些事情的。
但是經過了那麼多事情的洗禮。
他也更加明白,要想做他心中的那些事情。
就必須站在權利的頂峰。
只有這樣,他才能夠真正的去做,去改變這個國家。
否則一切,都是徒勞無功的。
空口白話的罵人,爲國爲民的文章,這些都是狗屁!
只有實打實的措施,實打實的去做,才能夠真正的幫助到這個國家。
所以他回去了。
回到了那個曾經他認爲渾濁不堪,甚至是不屑爲伍的官場。
這一次他毫不猶豫的跳入到了泥潭當中,並且在泥潭當中坦然微笑。
混入其中,並且成爲領袖,就是張居正要做的事情。
爲此,一切的東西,他都願意去做。
於是他回京,再一次見到了自己的老師,徐階。
他明白了,爲什麼徐階會一直默默的存在着,爲什麼對一切的事情都不發聲。
這是沉默的力量。
張居正也學到了沉默的精髓。
他也沒有說話。
只是靜靜的看着嚴閣老。
看他起高樓,看他宴賓客,看他樓塌了。
嚴嵩這個人,是一個相當複雜的存在,他是一個權力鬥爭的高手。
他一手遮天的時候,覺得天下都在自己的手中。
但是嚴嵩絕對沒有明白另外一件事情。
那就是在嘉靖一朝,最爲頂尖的權鬥高手,絕對不是他們。
恰恰相反,真正的高手,是嘉靖皇帝。
他就像是一個沉睡在山洞之中的老虎。
大多數時間都在沉睡,偶爾睜開眼看一下山洞外面的野狐野兔。
心情不好的時候,他會出來殺一些野狐野兔。
心情好的時候,他就繼續睡覺。
野狐野兔之類的傢伙,就算是糾結了再多的盟友,對於老虎而言,也是不堪一擊的。
嚴嵩不斷的擴張,終於讓嘉靖皇帝皺起了眉頭。
他可以隨意的看着朝廷死很多人,但是他不希望看到,有人會打擾到自己。
所以他伸出了手。
輕而易舉的,就拍死了嚴嵩。
徐階上位,徐階上位之後,自然是提拔了他的好弟子,張居正。
負責永樂大典的重新編校的工作,不僅如此,還讓張居正負責興都志的修撰工作。
興都這個地方是嘉靖當皇帝之前的封地,所以編寫興都志,實際上甚至會關係到嘉靖皇帝的皇權合法性。
因此興都志其中的每一篇文章,嘉靖都會親自過目。
張居正負責編寫,他自然明白這個道理。
所以在其中,他對於嘉靖皇帝大吹特吹,把嘉靖皇帝從未當過皇帝的父親直接吹成了周文王再世。
張居正的文采不必多說,看的嘉靖皇帝自然是無比的欣喜。
但很可惜的是,嘉靖皇帝自己可能都不知道。
他已經即將走到生命的終點。
因爲沉迷修仙,實在是吃了太多的丹藥,以至於身體直接垮了。
所以在嘉靖四十五年的時候。
嘉靖暴斃而亡。
坦白說這個身子骨,要是不修仙的話,活個六七十歲,應該不是問題。
嘉靖暴斃。
這時候發生了一個特別有趣的事情。
那就是當時的內閣首輔徐階拉上張居正,兩個人連夜衝進了皇宮當中。
幹嘛呢?
答案是替嘉靖寫了一份遺詔。
這份遺詔的內容很簡單,幾乎就是罪己詔,什麼被奸人矇騙,大肆修仙,鋪張浪費,不理朝政等等等等。
但凡是嘉靖一朝出現的問題,全都給寫上去了。
好傢伙,就差沒直接把嘉靖罵的狗血淋頭了。
嘉靖要是活着,估計是有些忍不了了。
可惜他死了。
而其餘的文武百官們看到這份遺詔,一個個都笑開了花兒。
他們對於嘉靖皇帝真的是不滿很久了。
所以這份罪己詔爲徐階拉到了相當多的好感。
徐階也真正意義上的成爲百官之首。
不容易啊。
在嚴嵩還在的時候,逼着自己的孫女嫁給嚴嵩的孫子,就爲了保持自己不倒臺。
隨後在嚴嵩死後,又親自命令自己的兒子逼死自己的孫女,只爲了和嚴嵩撇清關係。
你說這要不是一個狠人,還有誰是狠人?
經歷了這些事情,徐階終於站在了最高峰。
與此同時進入內閣的,還有張居正,以及高拱。
徐階是一個保守派的人,
對於當下國家的問題,他並非是看不清楚,看不明白。
但他不想去做,沒幾年好活了,他只想安穩的活下去。
而高拱,則是當時權力的二把手,作爲隆慶皇帝講師,他和皇帝的關係,相當之親密。
同時高拱是和張居正類似的人。
因爲他想的,也是改革!
所以說,沒有永遠的朋友,只有永遠的利益。
昔年,不管是張居正,徐階,高拱,都是站在一條線上的人,都是爲了鬥倒嚴嵩。
然而當嚴嵩倒臺,各自的利益,卻又有了更多的變化。
高拱不可抑制的和徐階對上。
但是尚且年輕的高拱,實在不是人老成精的徐階的對手
第一次交鋒,以高拱的辭官作爲終結。
徐階終於長出了一口氣。
覺得事情總算是完結,他也可以光榮的退休了。
但是徐階沒想到的是,既然是第一次,那麼自然而然的,還會有第二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