厲雙捷哼了一聲,說道:“亦宸你懂得什麼?聖上前年安樂城平叛漢王,何等神武,這區區萬餘蠻人,又算得什麼?若是天子親臨,他們必魂飛魄散,一鼓成擒。若是調動秦海西北部騎,喜峰口外便被他們知覺溜走,我天朝神威便不顯了!”
王亦宸諾諾連聲,不敢再言。宣宗哈哈大笑,說道:“厲公公所言極是。王亦宸!與我點神機營中騎兵一千,三千營中、五軍營中精銳各一千,看朕如何破敵!”王亦宸臉上變色,深知這軍營之中頗多大將,如今聖上不去點將,反自己點兵迎擊兀良哈人萬騎,實是十分兇險之舉。但聖上有旨,只得應聲退下。
宣宗轉頭向厲雙捷道:“厲公公,我們這便起行,省得那些軍將多嘴勸阻。”厲雙捷應道:“遵旨!”宣宗又向方暉望去,說道:“方暉,你武功甚高,便與厲公公隨行護駕吧!”
眼見聖駕去脫袍換胄,厲雙捷走到方暉跟前低聲道:“聖上此番巡獵,原是好武之舉。三營之中雖多爲精銳,但畢竟行險,目下錦衣衛多在遠處分批哨衛,人手不足,你將明教教衆,扮作了錦衣衛人等,跟隨亦宸護駕。另遣奇剛去調動李勳部,一同趕來,親衛便有三百多人了,如有不測,以這三百餘武功高強之人,卻也保得聖上無虞。”方暉領命去了。
被調遣人衆奉了上諭,調動極爲迅速,*都是萬里良駒,此時天將昏暗,驟出營門,三百餘錦衣衛虎衛左右,神機營、三千營、五軍營中分左右中軍,急速前行。
一夜疾馳四十餘里,天將拂曉,已是十月十四日之晨了。宣宗身披軟甲,鞭稍一指,問道:“前面寬河還有多遠?”早有哨探的親隨錦衣衛來報:“啓奏聖上,此處距寬河已不足十五里了!”宣宗微微點頭,說道:“傳令各軍,整衣結束,人馬摘枚銜棍,誰出聲嚇跑了朕的獵物,嘿嘿!立斬無赦!”
那寬河名雖爲河,卻是左近石門釋,後世所稱寬城,地勢險要狹窄之極。此時哨探一騎騎來報,兀良哈人漫山遍野而來,不足五里。宣宗回顧四下,鞭稍一指,說道:“彼處有坡,易於伏兵。三千營將士隨我上坡,神機營、五軍營各自分兵一半於左右翼一里,坡後伏兵。見到錦衣衛火流星訊號,神機營在前,五軍營隨後掩殺,教這羣韃子有去無回。”衆軍將領命去了。
方暉初時見這宣宗輕率臨敵,心中老大疑竇,此刻見了他調
度有方,天子威儀甚重,成竹在胸,不禁暗暗欽佩,心想此人胸中頗有武略,無怪乎平叛漢王之亂於反掌之間。自己隨侍左右,又想到他乃是永樂帝之孫,實乃建文舊臣大仇,他既知自己乃是方孝孺宗親後代,竟有如此胸襟氣度,毫不疑慮地置己於旁,實乃大奇之事。自己若是存有異心,以自己功夫,殺他豈非易如反掌?
此刻天色微明,兀良哈人驟見坡上明軍,大呼而來。宣宗向方暉望去,見他臉上變色,微微笑道:“方暉,我曾聽聞你有個外號叫做小房子,怎樣?見到這等邊關戰事,可還怕麼?”
方暉在馬上躬身答道:“啓稟聖上,小房子在江湖上,刀頭上來,劍鋒上去,從不畏死。但這邊關戰陣萬馬奔騰,卻是頭一遭見到,是以心旌搖動。隨想到男兒漢大丈夫,能於邊關廝殺一場,卻是不枉此生了!”宣宗哈哈大笑道:“好一個不枉此生!好一個小房子!”隨即斂了笑聲道:“小房子,朕知道你原是舊約盟的人。昔年永樂先帝殺戮甚重,尤對建文忠臣實是不公,這宗派之爭,原是于軍民無益。你雖在草莽,若有功於國,我還你舊約盟、明教一個公道!”
方暉聞言,只覺豪情填塞胸臆,高聲道:“陛下!小房子常想,這紛爭內耗,殺戮流血本是人間慘事,我輩雖在江湖也自深惡痛絕。若說殺敵衛國,抵抗外侮,小房子願爲陛下奮勇殺賊!”此時兀良哈人已衝近一箭之地,方暉自身邊三千營將士手中接過一杆長矛,忽地一聲,猶如閃電般地擲出,那長矛將最前一名兀良哈騎兵貫胸而過,餘勢不衰,又將那騎兵身後兩人刺穿下馬。
宣宗縱聲長笑,彎弓而射,箭法竟是精準已極,將當先三名兀良哈敵人射落下馬。三千營將士見聖上大展神威,軍情極振,箭發如雨,急衝而至的敵人紛紛中箭落馬。
那兀良哈人原爲蒙古歸屬部落,扎兒赤兀彈老人之子兀良哈氏者勒蔑弟兄二人,歸附成吉思汗之後立下了汗馬功勞,數百年傳承,極爲兇悍。此時見前軍落馬,絲毫不懼,口中荷荷而呼,手舞彎刀,渾不懼死地衝來。方暉此時激發了義憤,接過身後兩支混鐵長槍,高呼道:“是好漢的,隨我殺韃子來!”縱馬而出,徑往陣中衝去。宣宗見他悍勇,微微點了點頭,三千營領軍將領長槍一舉,一千精兵銳騎呼喝一聲,一齊縱馬殺下山坡。
御林軍中編制,神機營五千盡執火器,五軍
營擁兵十萬,乃是重兵。這三千營三千鐵騎,乃是朝廷的不二騎兵,天下精銳,盡歸於此。此時一千騎兵借下坡地利之勢一衝,登時將兀良哈萬餘騎兵擊退半箭之地。
方暉雖不諳陣戰,但此時內力武功俱已大成,兩柄混鐵槍運使開來,當真是所向披靡,身周丈許之內,被他橫掃帶到,無不筋斷骨折。敵陣中主將見勢不好,一聲唿哨,三名副將荷荷大呼,兩人手執長槍,一人手舞彎刀,向方暉衝來。
方暉見三人衝到近前,左右鐵槍橫掃,便要將敵人擊落馬下。哪知方暉雖是江湖上神功無敵,在這戰陣中卻絕無臨敵經驗,那三名副將乃是百戰成軍,打熟了的套子,兩人長槍一卡,順勢外撩,都別在方暉槍身不受力處。方暉只覺得雙槍一滯,那迎面而來的副將已經彎刀脫手,車輪一般飛旋砍向方暉。
方暉從未見過這般陣勢,見彎刀劈來,一聲虎吼,撇了雙槍,在馬鞍上縱身而起,猶如鷹隼一般向來敵撲去。那人雖是身經百戰,卻哪見過這般打法,一驚之下,方暉在空中“飛龍在天”已出,嘭地一聲,那副將身着鐵甲,向後倒飛出去,瞬間被蜂擁而至的戰馬踏做肉泥。兩名使槍的副將見同伴落馬,方撥轉馬頭來襲方暉,方暉大喝一聲,長臂伸出,登時將一名兀良哈騎兵抓了下馬,直接向左首那副將擲去。那副將躲閃不及,被來人撞下馬來,眼見兩人都是筋骨盡斷。
右首副將此時已經撥過馬頭,此時距方暉已不過兩尺,丟了長槍拔出彎刀,憑藉居高臨下之勢,兜頭向方暉便是一刀。方暉此時落地,身前身後都是戰馬,避無可避,卻又被對方佔了高處,打他不着。情急之下,暴雷也似地一聲虎吼,雙掌同發降龍十八掌中“亢龍有悔”的招數,使盡渾身內力,一齊擊在那副將坐騎之上。
那馬高健之極,加上鐵甲及身上騎者,重量已逾千斤,方暉此時將乾坤大挪移第七層之力,盡出雙掌之中。那挪移心法,本便是激發人之潛力,如手無縛雞之力者遇情急之時,往往力負百斤,方暉此時功力更是威力無匹。那高頭大馬,連馬上乘者,竟被方暉這石破天驚的一擊,打得飛了起來,離地有七八尺之高,嘭地一聲,摔出兩丈有餘。
宣宗在山坡上見到方暉竟以肉掌之力擊飛戰馬,大是駭異,又復驚喜。見敵軍驚於威勢,軍心渙散,被三千營的精銳打得大亂,下令道:“放火流星!”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