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暉聽說是長城隘口,心底一驚,那安奇剛剛走不久,便是飛馬疾馳,也到不了七十里外,這流星炮,定然不是他放的。當下問那小校:“你家參將大人,確認是錦衣衛的火流星麼?不是你們隘口守軍示警?”
小校躬身答道:“適才小的也曾看到這訊號,因相距太遠,是否錦衣衛的火流星我家大人不敢肯定,但隘口守軍如遇緊急軍情,放的是烽火狼煙,不是此訊號。”方暉嗯了一聲,又問道:“現在是什麼時辰?”那小校答道:“正是剛剛辰時。”
方暉謝了一聲,向歐陽霖道:“我們快走,去長城隘口,事情必是如此。”歐陽霖見他說得緊急,隨他飛奔而出,上了馬出城而去,路上才問:“方大哥,你猜到什麼了麼?什麼必是如此?”
方暉答道:“若我所料不錯,你姐姐必是出關去啦。這火流星,是隘口守軍放的。想是你姐姐事出緊急,出關之時必有交代,若到了此時不回,隘口守將便放火流星向平虜求援,這是錦衣衛的訊號,你安大哥看到,必然趕去。”
歐陽霖奇道:“安大哥在彼,我們如此匆忙趕去?”方暉笑道:“你那安大哥武功既強,帶兵也是厲害,不過統帥隨機應變之才,卻是有限,我們相約到了長城隘口,便貼着長城東向搜索。我怕他知道了你姐姐出關的消息,無所適從。”歐陽霖撇了撇嘴道:“你這也太小看人啦,既是知道姐姐出關去了,他帶隊追出關去便是了,難道他爲官帶兵這麼久,這點決斷之力尚無麼?”
方暉乾笑了一聲,略有歉意,道:“正是他爲官帶兵許久,這大隊出關,非同小可之事,更爲不便決斷。”
兩人一路疾馳,離關隘不足十里之處,遠遠見一騎快馬迎面飛奔而來,馬上乘者,正是錦衣衛。兩人攔下一問,果然說是歐陽露出關,一夜未返,安奇剛大隊鐵騎不便出關,請兩人過去商議。
此刻歐陽霖方信了方暉之言,奇道:“方大哥,你怎地什麼都知道?”
方暉笑而不答,舊約盟之時,武龍二老都是兵部尚書舊將,時時提及行兵用兵之事,也難免說些邊關情狀,方暉是以料到。
不一時二人到了長城隘口,眼見安奇剛正
在苦苦等待,一見兩人到來,大是驚喜過望。原來歐陽露於昨日傍晚一路尋蹤追到此處隘口,那守將巡查部署,手下人說道確然有此樣一人,出關去尚不到一個時辰。歐陽露追敵心切,換了馬匹出關去了,那守將見她是錦衣衛的人,又所帶騎乘不多,便放出關去,約好一夜,如辰時不歸便放火流星爲號。安奇剛再欲帶兵出關,那守將礙於責任重大,實是不敢放出。
方暉沉吟半晌,問那守將道:“歐陽大人一夜未返,夜裡有沒有示警之號?”守將向那關上一指,道:“少俠請上關口查看。”衆人上得關來,方知那守將之意。
這平虜西北的長城隘口,依山而建,關外山勢起伏,關口便建在兩山峽谷之間,外面雖是一條大道,但旁處皆是高山,無路可通,好一座險要之處。極目望去,那大道隨峰轉路,十里外便爲高山遮擋,這山嶺之中,便是歐陽露放上百支火流星,關上也是看不到的。
方暉看到此處,點了點頭,道:“安大人怎麼說?”此時安奇剛心急如焚,道:“我是朝廷命官,不能帶大隊出關去尋。適才本想點選十名精旗出關去追,但怕人手不夠。”歐陽霖急道:“我和方大哥來啦,我們不是錦衣衛的人,我們陪你一起去。”方暉點頭稱是。
當下三人點選了十名精銳,盡挑好馬,出關而去。行了二三十里,見山路曲折,雖是道路寬廣,但高山險阻極爲峻要。行至一處山坳,但見兩旁壁立千仞,路卻收窄,僅容並騎通過。
方暉勒馬不行,喃喃道:“我若伏擊,必在此處。”話音未落,安奇剛叫道:“前面是什麼?”縱馬已出。衆人跟上奔到近處,見一人俯臥於地,早已氣絕多時,所穿正是錦衣衛服色。
三人心中怦怦亂跳,將那人翻轉過來,安奇剛一聲驚叫:“老戚!”叫聲中無窮悲憤。那人雙目圓睜,頸中一道極細的傷痕,竟似被一劍斃命,卻不是那長於查探的老戚是誰?
衆人驚怒之下,留下兩人料理老戚的屍身,餘人更是全神戒備,策馬疾行。行不出數裡,前方孤馬無主,久久不肯離開死去的主人。衆人奔過一看,見共有十四具屍首,十三名錦衣衛盡數殞命當場,還有一人,身上插着數枝
犬齒倒鉤箭,正是大同城外手使虎爪的瓦剌奸細,卻不見歐陽露蹤影。
大家四處查看,見路邊岩石旁、樹叢中,到處都是短斧箭矢,顯然是經過一場劇鬥。安奇剛點頭道:“是了,老戚是折回報信的,奔出不遠,終究還是被敵人追上了。”原來錦衣衛素練之法,如突遇敵襲,無論情狀如何,戰況有利於否,放火流星示警之餘,必然先有一人力求走脫回報,這老戚,想來就是當時回報之人了,哪知不出數裡之內,仍被人斃於大路之上。
歐陽霖一直念着姐姐,心下惶急,便要哭出聲來。方暉見一衆錦衣衛或是傷在正面要害一刃斃命,或是胸肋骨盡斷,道:“這兇手不是瓦剌軍隊,是武林高手!”
一言甫出,卻聽頭頂樹上陰陰冷笑:“小兔崽子倒有些見識,留下命來吧。”
這人何時躲在樹上,衆人絲毫不察,想是到來之前,便已在樹上窺伺已久,以方、安、歐陽三人的功夫竟是不覺。安奇剛擡頭望去,見丈許外一株大樹之上,露出青衫一角,臨變不亂,甩手便是一記短斧。這精鋼短斧,原是錦衣衛行軍所配之物。
這一斧精光閃耀,去勢極勁,到了那人跟前,他只輕輕一撥,那斧頭滴溜溜落到地下去了,一人從樹上輕輕而落,寂然無聲。方暉等人見了他的身法,齊吃了一驚,此人好高的輕身功夫。只見那人身着青衫,五十歲不到年紀,臉上一道長長刀疤,極是怕人,當年這一刀,若是深了幾分,只怕半邊腦袋便已不在了。那人嘿嘿冷笑:“兔崽子手勁不差,是錦衣衛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吧?”
安奇剛一聲唿哨,錦衣衛齊聲吶喊,飛斧弩箭,飛蝗一般向那人射去,更夾着三兩支火流星,霎時間煙火大起,更教敵人難以閃避。那人似是撇了撇嘴,說道:“又是這種爛把戲。”似是身擡腿動,揮灑之極,將那來襲諸物,一一閃過。
最末一名錦衣衛撥轉馬頭,便欲回奔。尚未回身之際,卻被颯然一劍,咽喉割斷。衆人望去,見一人橫在當路,身着道袍,長劍插在背上,便如從未曾出過劍一般。此人低首垂眉,目露兇光,沉聲說道:“想跑是不行啦,來路上那掩埋屍首的兩人,都已被貧道料理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