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邪相隔百里大肆對峙的局面化作消息不久傳遍江湖,一時成爲街頭酒館的話題,但中立者觀望居多,畢竟,下一步雙方對決的勝負難以預料,提前站隊就是冒險。
七長者見正道盟大建新址而天魔山沒異動,知其默認了百里之外的對抗所在,而自一開始拖延的講述聖主真相的話頭也一直沒道出來,不過,蕭雲那約定本身就與幾大派有利,須知,月魔教縱然人員高手不少,但其爲新立邪道,底層不見得多少好手,蕭雲又明言將用普通教徒,若其作僞,這比試就無人認同了。再說,五大派有五方,但凡有一方勝出,所提的要求就可抵消餘敗。所慮者,若月魔敗了,那聖主會有何反應,因此,五派即便勝了,也不能咄咄逼人,但五大派千百載門戶,有再大原因也不能主動認敗,所以,七長者又發,命幾派再派留駐山門的精英弟子來聚,這麼一來,若天魔山約戰之隊出動,五派就可截其道中,在近域逼言比武,如此,既完成了約戰,五派主體又不必暫時脫離正道盟,一舉兩得。林如正見此,雖不知七長者真意,也大爲高興,至於前時存下的疑惑,也拋諸了腦後。
再說月魔,那日正道盟退去,並確定於百里外建總舵,百姓守了不短時間,被勸服暫回鎮裡,教徒們從中幫手,這些也不必詳道。而蕭雲吩咐夜鶯整理名冊,又把蕭青等人勸走,發現已是傍晚,就戴上面具去石牢授劍,畢竟情緒不高外露,那紀不孤等人問起“老前輩”的百日行蹤時,他只是冷冷回了句:“好好練劍,莫管牢外事!”衆人唯有吐舌頭不再言,專心練劍。而面具人授了一半,就於牆角躺倒大睡,沒一人敢去往日一樣驚擾了。睡了半天,面具人耳根一動,隱約聽聞牢外山中有雜聲,且有人喊叫,一個挺立,道聲“今日到此爲止”就出牢去了,點蒼弟子細聽去,卻無一絲收穫,又大起猜測,吃了二位師叔幾聲呵斥才靜心,而那喊聲,竟是:“蕭雲,你在哪裡,快出來見我……”
出石牢,見那大石上呂仙人不見,而喊聲也一下斷了,蕭雲情知有異,忙摘面具入懷,依聲源記憶掠去,不遠,果見到現場,是有兩方人對峙,一邊是已然現身的赤炎與無期,呂仙人也隨侍一旁,而另一方,竟是久日不見的太陰真人,原先那喊聲顯就是他發出。太陰真人的雙徒陰玄二老則正跪在一側,向赤炎哆嗦求饒:“至尊饒命,至尊饒命,小的願歸順月魔教……”而一大羣的魔兵遙遙的守在最外圍。
赤炎踏進一步,冷笑道:“你自稱‘本尊’,已是忤逆本座,今日要麼受死,要麼入我旗下,沒第三條路可走!”
師傅尚未答,陰玄二老已忙着說:“至尊,您纔是至尊,小的願入教!”
太陰真人冷冷瞥了腳邊二徒一眼,慘然對赤炎道:“閣下魔功無敵,老夫自不敢再以尊自稱,但是,老夫也從不因弱於人而屈服,你動手吧,老夫至死纔不做抵抗!”
看兩人中間一連串倒踩出來的坑跡,顯然先頭太陰真人已與赤炎對過掌,自知絕無勝算。
赤炎仰天一陣大笑,道:“那就別怪本座不客氣了,嘿嘿,看來,你練過吸功**之類不入流的貨色,昔日本座吸噬過一人精元,那人體質便與你相仿——”說着,他踏進一步,手欲擡起。不料太陰聽話神色大變,咬牙道:“那人是何模樣?”赤炎暫停,笑道:“四旬餘,短鬚,遭遇時他失魂落魄的,正好便宜了本座。”太陰真人切齒作響,看那架勢,竟欲主動上前拼命。
“聖主手下留情!”關鍵時刻,蕭雲提聲入場,單膝拜地,奏道:“聖主,此老者是來尋臣下的,不知聖主身份,衝撞尊顏,臣下代其求命,他必欣然歸服!”赤炎已知太陰真人來的目的,卻笑道:“他若肯歸降,本座自然接納,你且問他願不願吧。”
太陰當然不願,本想斥蕭雲太沒骨氣,繼而打算寧死不降,忽見一直站於赤炎身後的陌生客呂仙人施了個古怪眼色,一剎那鎮靜並思緒萬千,最後咬了咬牙,道:“既是蕭雲開口,老夫當然肯降!”說完,卻無其餘動作,赤炎臉一冷,擡目道:“嗯?!”太陰只好單膝於地,道:“老夫道號太陰者,願歸降聖主!”赤炎這才緩和神態,道:“起身吧!”
那陰玄二老忙先喜着叩頭道:“多謝聖主,多謝聖主!”
蕭雲也隨着起身,轉他話題道:“聖主不是正在陣中修煉麼?爲何御駕親臨於此?”
赤炎嘿笑道:“這個太陰漫山遍野的喊是一方面,本座出來,也是想問你,今日你向那幾大派的人發出約戰,不動用高手,如何能贏?”
蕭雲一靜,道:“臣下已囑咐夜鶯清整盟內人員資料,明日大概就有結果。”
赤炎斜他一眼,道:“須知五大派立派久深,即便絕頂高手有數,那弟子們的平均武藝也是高於整個武林的,你若盲目定策導致敗局,本座只有親自出馬了……不過,三月之期,足夠快速培養一批高手了,十日之內,你要是自己找不到方法,也不來請本座相助,此後本座將再不參與此事,只待他朝敗訊矣,而十日內,本座將一直在絕峰候着,無期,走!”說完,赤炎裹捲起靜默如一的劍侍遁入夜色。
場中所有人忙一同拜道:“恭送聖主!”
良久,蕭雲率衆起身,先吩咐外圍的魔兵歸崗,又對呂仙人道:“呂兄,先幫這二位安置下來。”自然指的是陰玄二老。
赤炎一走,這二人放鬆不小,嘿嘿笑道:“蕭雲,多謝你啊,以前我二人與你小有嫌隙,但如今共舟舵,可不能因私報復啊!”不料那廂呂仙人肅容斥道:“放肆!這是我教聖左使,聖主之下,萬人之上,隨時可以下令要了爾等性命且不用備案開公堂,竟敢不敬?!”陰玄二老一看,蕭雲面無表情,其師不願搭理,嚇得腿一軟,再求饒道:“聖左使饒命,饒命,我們再也不敢了……”蕭雲揮斷二人告饒,道:“魔山之上,規矩森嚴,若仍依先前之無忌,聖律不饒,去吧!”
看着千恩萬謝後隨呂仙人離去的二徒,太陰真人是一陣深深失望,半天才想起來來此主因,正要起話頭開問,蕭雲先道:“此處非爲言談之所,隨我來!”於是,夜色下,兩人一前一後山中起奔,不多時,上到了那堪爲天魔山標誌的高高魔臺上,蕭雲停身直面後,不容問便道:“前輩不去雲遊四海,何苦來這等是非之地。”太陰一怔,卻聽出那埋怨裡更多關切,苦笑道:“那日老夫又與那上官瘋子纏鬥,於密林中佈下草木皆兵之局,終於突然出手將其制伏,以寒鐵之鏈綁縛後,送歸了上官世家,此後想到始終沒兌現答應你一件事的承諾,就一路探訪尋來,先是到了迷幻魔谷,不料內中已空,出來沒多少時日,就聽到了天魔山大建開壇聖祭之類的傳聞,就隨在那一路開進的正道盟之後,老夫那時很想問問,你纏上的這許多是非到底怎麼回事,但今天百姓堵山,日落才散,老夫便率兩個孽徒要入山,不料那守門官不允,只好一路橫掃而來……”
原來,太陰真人強闖天魔山,被魔兵吹響警號,不多時已被大批魔兵包圍,太陰真人並不放在眼裡,一邊大喊蕭雲現身,一邊展開手段退敵,不料還未甩飛幾人,就有一個聲音於夜空響起道:“何人在此大呼小叫,夜擾我魔山?!”太陰真人應了句:“本座太陰,何人鬼祟躲在暗處,快喊蕭雲出來見我!”不料,那發聲者大怒道:“天下九五,武林至尊方敢稱本尊,我也不過本座二字,你這俗道也敢竊據此譽?”言畢現身,揮開四圍魔兵,一掌隔空傳去,太陰當空接下,卻倒退七八步才抗住,於是,陰玄二老求饒,赤炎便改以歸順逼迫太陰,發生了後面的事……講完,太陰真人嘆道:“多年前遇到兩老者,以一招敗我,原以爲是罕事了,今次竟又嚐到了無力還手的滋味……蕭雲,只讓老夫講,你也該坦誠一次吧,惹下的無數麻煩怎麼回事,難道……一切與那聖主有關?”問到後來太陰面色已大變。蕭雲無意解釋,轉過身去,淡淡道:“魔山易入而難下,前輩還是趁現在離開吧,聖主那邊,也不會計較這類小事。”太陰真人良久未語,就在蕭雲認爲其已被說服了時,嘿嘿一笑,道:“且不說省三的仇我作爲師傅不能不報,也不說老夫活此一生,早不懼死亡,更不說那所謂的承諾未辦到,就以朋友的角度講,老夫也不能就此私心離去!”
“朋友”?!蕭雲豁然轉身,夜色下見到太陰那雙精閃的眼,脫口道:“前輩緣何當我是朋友?”太陰哈哈大笑,道:“無緣無故,身不由己。”兩人相視同笑,良久,蕭雲放開情緒,笑道:“前輩以前不是想教我武功麼,不知現在還做不做數?”太陰笑道:“你終於意識到老夫的武學獨到了?”蕭雲一搖頭,笑道:“天下哪有最強的武功,只有最強的人而已……但是,多一種技能傍身,就會有用到的那天。”
“好!老夫便先授你那兩個名稱的吸功**!”
從此多晚,蕭雲授完點蒼派的劍法,又來魔臺學太陰真人的武學,呂仙人與張果老也時常來湊熱鬧,朋友在側,每有收穫,更多份喜悅。當然,這也不是主要情節。赤炎放話後的第二日,夜鶯把一摞文本放於案頭,蕭雲一翻,點頭笑道:“教中上下數千人,除三司五士外,主武者過半,倒也不錯。”夜鶯一遲疑,道:“啓稟左使,這些只是理出的簡單名單,他們的詳細資料並未一一附上,其中,不少是犯下惡事而歸附者,現其於江湖,未用是非又起,是否依舊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