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將們看得大驚,忙命人將訊報傳遞了回去。複製網址訪問
城主府,此刻,只有陵蔭城主跟一個狗頭師爺模樣的人在。
先前,陵蔭城主按照師爺的建議,命令城門守衛將那“出家人使者”放了進來,不過,此刻還是心裡沒底,道:“師爺,咱們真的要跟城外的人談判嗎,那些都是些賤民,誰知道會提出什麼要求來?”
師爺嘿嘿一笑,道:“大人,正因爲都是些餓瘋了的賤民,逼急了不知道會幹出些什麼,所以纔要做出個樣子來聽聽他們要做什麼,咱們也好對症開方,有來有去!”
城主依舊不安,道:“好吧,不過我對江湖人沒什麼瞭解,可別整出什麼假使者真刺客來。”
師爺陰陰一笑,道:“大人放心,都有防備的。”
定閒師太剛步入城主府門外,就有兩名守門官湊上來,皆以蔑視的目光冷冷看過來,一個道:“你這女尼,參見城主大人不可懈怠兵刃,將肩上佩劍奉來!”
他指的是定閒背上的寶劍,名誅邪,爲峨眉掌門之寶刃。
若在平日,定閒定會不卑不亢來一句:“門派傳承之象徵,豈可離身?”
但現在,定閒只是遲疑了那麼片刻,才緩緩,似是珍惜,又似不捨地將背劍接了下來,捧過去,附語道:“此爲我派掌門之配屬寶劍,望好好保管——”
哪知道,話沒說完,另一名守門官野蠻地奪了過去,沒好氣地道:“拿來把你,一把破劍,還真當寶了,看你是個出家人,纔沒搜身,還不感謝咱們官老爺!”
周遭響起一堆的嘲笑聲。
定閒師太強忍着沒發怒,而是道:“現在可以見城主大人了吧?”
這時候,帶路才重新開始,不久後,終於到了大堂,見到了身爲城主的“官老爺”。
不過,彷彿在防備着定閒,雙方之間,隔着老大一段距離,也即是說,定閒若在門口的話,城主和師爺就在最內,中間兩廂還有整排的士兵衙役之類,顯見城主大人的謹慎程度。
而見到這位師太並不是想象中江湖人的那種凶神惡煞,中央主座城主大人也安心了些,咳嗦了一聲,道:“兀那師太,有何事想見本城主,莫非化緣不成?”
定閒搖了搖頭,道:“貧尼此來,僅爲些正當生意,這是表明來意之信,請過目。”
書信由衙差傳遞了上去,城主不敢親自拆,還是師爺命令衙差打開,自己再接過來,奉於座前跟陵蔭城主一同翻看的。
看完後,主奴互看了一眼,心裡都有了些弟子,也並不太詫異:流民想要糧食天經地義。
於是,城主大人做戲般嘆道:“師太啊,按說,你身爲出家人,都在爲流民們着想,本城主身爲一方父母,也應該有體恤生靈之心,但是啊,師太,我城中也有子民要養活,糧食給了你們,城中人就要餓死了。”
定閒忙道:“大人,我方並非白白索要糧食,而是想以真金白銀換取,而且,我六大門派還會將這筆賬記在心上,他日必定償還!”
城中心中冷笑,六大派咱家知道,子虛烏有的報恩,就免了,本老爺還不糊塗!
想着,他拿捏着表情,再次作難道:“何況啊,師太,若在尋常年月,一箱金銀珠寶興許可以換來不少糧食,現在打仗了,糧價居高不下,就算賣給你們一些,那量恐怕也會不合心意啊。”
城主本來是打定主意不賣的,忽然想,用少許的糧食,忽悠過來大量的財寶,也算一個不錯的買賣。
定閒並非糊塗之人,一皺眉,道:“那麼城主大人可否允許貧尼於城中向那些普通城民或者店鋪買糧?貧尼相信,如果道出難處,他們會幫助的。”
城主不由暗罵,好你個老尼姑,現在城內所有糧食買賣都是由咱家控制的,你想越俎代庖,直接買貨?甭想——
他正要開口拒絕,忽然,一個士兵從外申報進來,看了定閒一眼,附在城主跟師爺耳旁竊竊私語起來。
聽完,城主嚇得驚慌失措,失聲脫口,被師爺止住,拽到幕帳之後,相互商量起來。
城主:這些流民真的要攻城怎麼辦?
師爺:城主放心,他們要攻,也攻不進來的。
城主:還是不放心,要不,把這個老尼姑抓起來,當人質?
師爺:……大人,我倒有個主意……
良久,二人才從幕後走出來,臉上皆換上了笑眯眯又神秘的表情。
城主坐下後,對等待着的定閒滿是親切又無奈地道:“師太啊,你們的苦處,我們已經知曉了,但是,我們的難處,你們也應該體諒體諒啊,你說是吧。”
定閒只好回道:“大人所說的是,因此我方也不會強提要求。”
不強迫還來圍城……
城主一邊暗中咒罵定閒的這句話,一邊嘆道:“師太,說實話吧,咱家不賣糧食,一則是現在糧食確實緊缺,另一方面,實則是戰爭形勢所迫。”
定閒一怔,道:“願聞其詳。”
城主心道上鉤了,忙正坐加正色道:“是這樣的,本城陵蔭城,乃是南陵城周大都督之屬城,現今,周都督正在統一南郡剩下之領土,卻又聞東北有邪惡之敵軍來攻,周都督只好緊急調兵遣將,前來防禦,只是,在那之前,需要拖住對方几日,爲着日後考慮,本城主才嚴格把控城池糧食之流通的。”
有敵來攻?
定閒對這些並不熟知,也沒細問,沉默了一下,才道:“城主大人是想我們做什麼?”
城主道:“過分的要求咱們自然是不敢提的,就想師太等可否率領流…不,百姓們將那敵師阻擋一二日,只要周督一來,就可以順利接防了,如何?”
什麼?這是要百姓跟軍隊打仗嗎?
定閒當即搖了搖頭,道:“恕此點貧尼等愛莫能助。”
要糧食,不代表要付出性命。
不想城主根本沒有生氣,而是道:“咱們要的只是一段緩衝的時間,不一定要硬戰,答應與否,師太不妨回去考慮一下,咱家可是萬分誠懇的,那股軍隊,估計也不過幾萬人,並不比師太的隊伍人量多。”
定閒也不好回絕,只能道:“既然如此,貧尼就先回去一趟。”
她在廳中二人的口頭送別下,循着原路迴歸,到了那門官處,正碰上兩位門官對着那把劍嘀嘀咕咕,似乎是以之試用了一下。
而看到定閒這麼快出來,兩人似乎沒有提防躲避不了的樣子,忽放冷臉,對她道:“兀那師太,這把劍,咱們城主大人看上了,你將此奉於咱們陵蔭城,興許城主大人會高看你一眼。”
真是沒有雞毛也要當令箭,城主一直在廳內敘話,怎可能說過這種話,明顯的就是小人貪財而已,定閒當即再控制不住怒火,正要強奪,一把巴掌提前側伸過來,將二門官啪啪甩了兩個大嘴巴,打翻在地,二人叫喊不絕,待看清打人者,卻又不敢擡頭了。
定閒一側目,見出手者原來是不知原因從廳中追出來的那師爺,他身邊,自然還有城主大人。
師爺打過人,將掉落地上的劍撿起來,交給城主,城主又親自奉着,轉交於定閒,賠笑道:“下面人不知輕重,還望師太勿怪。”
定閒自然不好說什麼,不過也不能像什麼都沒發生過,將自家的掌門寶劍親自抽出來,於日光下驗看一番,才緩緩送回鞘中,背到肩頭,這其中,還把四周衛兵嚇了一跳,以爲其要對城主動武。
這番小波折後,定閒對後追出來的這二位道:“城主大人,還有何種吩咐?”
城主似乎已與師爺商量了什麼,只是笑,道:“師太入城是客,送至城門還是要的。”
一行出府,定閒注意到,那師爺竟然悄悄它向而去,不過也沒深想。
到了城門前,原因也體現出來了。
城主先是喊定閒等一等,不久後,竟見師爺推着幾輛車的糧食,到了近前,定閒一喜又一疑,指着車道:“大人,這是——”
城主滿臉笑容,道:“此乃本城之誠意,不須交易,容師太帶走即可。”
定閒想了一想,也沒道理拒絕這些,就點了頭。
於是,不久後,定閒師太出來,身後竟跟着幾輛糧車,到了城外百姓的隊伍前,那些人才放下車子回身,不久消失於開了一道縫的城門之後。
而看到定閒終於出來,林如正等首腦,以及峨眉派弟子們,都激動地迎接了上去。
雙方相會,這方面紛紛說,沒事就太好了。
此後,定閒將城內遭遇說出了,並點出了後面並非關乎錢財的交易,包括這些作爲禮物預支的幾車糧食。
這之後,當然就是大商議了。
而在這種情況下,糧食維持不了多久的事實,自己等想從陵蔭城城池獲取糧食的想法,林如正這些師長們也只好告知給了下面弟子們,以想着商議出個結果來,好帶領百姓。
而一聽定閒說的城主的那個由百姓抵擋軍隊以換取糧食的提案,當即有弟子悲憤地道:“他這是趁火打劫,想利用咱們的犧牲,保自己的平安!”
餘人也道:“對,絕對不可上了他們的當!”
師長們自然也不是想不出這其中的陰謀,但是,所謂對人唱人戲,逢鬼說鬼話,完全將這條路封死了,倒並非一個有膽謀的決定。
也有人提出:“我們在這裡耗着,也沒有用處,還是儘早離去吧,等幾天他們打仗,興許就會受到殃及。”
這種提議,附和的也更多,可謂離心似箭。
黃天忽道:“即便咱們要離去,也得求一些好處才行。”
衆人忙問:“什麼好處?”
不久後,一封信再次被送進了陵蔭城。
城主打開一看,竟是一封所要兵器的信,說百姓們有心助城防,可惜多數手無寸兵,有心無力。
陵蔭城主當即大怒,拍桌子道:“一羣賤民,竟敢跟我所要兵器!”
師爺小心看過,眼珠一動,道:“大人,現下完全拒絕他們,顯然有些不妥,不如……”
陵蔭城主聽得呵呵奸笑,道:“好,刁民們,就給你們兵器,看你們怎麼履行承諾!”
於是,一堆運兵器車被推出了城外,推到了百姓們面前。
送東西的人走後,衆人接近車子,還沒掀開蓋布,就聞到一股不正常的味道。
雷烈心一動,呼啦一下抽走了蓋布,一看,倒是一車的兵器,只不過,都是鐵鏽的顏色,暗無光澤,有的還有明顯的缺口。
衆人不約而同捂着鼻子後退了一步。
雷烈拿起一把來,晃幾晃,感覺將斷似的。
車上還有一張紙,上寫,城池兵器短缺,此還是翻查倉庫湊出來的,象徵着陵蔭城不藏底子的誠意,也萬請百姓這一方遵守承諾,共防城池。
衆人頓時破口大罵,明顯是用報廢兵器糊弄這邊,還提什麼城防!
但正所謂庫存鏽器,久無戰事,也不懂戰備,看來,這位陵蔭城主恐怕也不是個打仗的主,不然,也不會在這裡跟城外人鬼扯,搞出什麼一看就是局的約定。
但不論如何,這份“禮物”不能不要。
林如正於是吩咐人將這些兵器大致淘汰過一遍,將完全不能使用的,就地丟棄,還可以湊湊空手的,分發給了一路來很多雖擔任警戒治安工作卻沒有兵器的百姓們。
雖說鏽得明顯,百姓們執在手中,隨意舞舞,也是一陣興奮。
至少,對付山賊匪寇流兵之類,算是有些助益了。
兵器到手,是該考慮適機而退了。
不料,林如正等人還沒命令所有人起身出動,忽然,耳中就聽聞到一股隱隱約約的震動聲,這聲音由小及大,由少到多,又趨於統一,彷彿遠方,有憤怒的山河在咆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