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前面那些師弟妹一個個都優異於平常,臺上的蕭寒月有激動也有緊張。
看出蕭寒月心情,尹先生微笑道:“寒月,信心從何處來?”
“從……”蕭寒月一時不知怎麼答起。
尹先生道:“信心是在你悟通劍法真髓時候的一種感覺,所以,你領悟過什麼,使出來便可。”
蕭寒月領會,閉目片刻,一劍遞出。
劍閣劍法得天獨厚,博大正義中不乏劍意之美,加上朝霞的映襯,衆弟子眼裡的蕭寒月,便如一道出釉的彩虹,紫色的衣帶,耀目的劍弧,讓人神往。
尹先生頗爲滿意,在她第十招時出兩指夾住了指向自己心口的劍,笑道:“你過關了。”
蕭寒月喜道:“謝師傅!”
尹先生笑道:“你該謝謝自己。”
衆弟子一陣羨慕稱頌,蕭寒月收劍下了臺,幾個要好的姐妹圍了過去。
輪到六弟子孫道兒了,這孫道兒就二十一二歲的樣子,個不高,有點瘦,是衆弟子裡最活躍的一個,鬼點子防不勝防,人稱“孫猴兒”。
孫道兒忽然嘿笑道:“師傅,可不可以我最後一個上臺?”
尹先生笑罵:“你這猴子,又有主意了,準了。”
衆弟子嘀咕:六師兄怕是又要展示智慧了。
這下就輪到了五弟子鄭通,鄭通是衆弟子中最沉悶的一個,年紀比大師兄古城秋還大些,他的水平怎樣,大部分人還真不知道。
不過鄭通一出手,衆弟子皆驚,平時不聲不響,他的實力原比七師姐蕭寒月不差,一招……兩招……有心的弟子開始默數,想看看他在第幾招過關。
但尹先生是在十一招時夾住了他的劍,鄭通眼神一黯,收了劍就要告退,尹先生忽道:“老五,爲師也可以在十招之內就出手,但你知道我爲何不這麼做嗎?”
鄭通一滯,道:“想來師傅必有深意。”
尹先生道:“你念頭太重,所以劍法難免滯重不夠靈活,平時應該放寬心胸,多與師兄弟交流,如若不然,縱使放你下山,你要達到自己的目的也千難萬難……再熬數年,你可撐得住嗎?”
鄭通眼一熱,道:“謝師傅訓導。”
鄭通上山時揹負深仇,詳情也就尹先生知道。
老四武泰是所有弟子中最豪氣的一個,任誰看去,這一粗眉大骨,聲如洪鐘的漢子也該是使刀的,但偏偏他就入了劍閣,所以平時習練笑料百出的也是他,而他的劍,也有十多斤重,平時只有抱着,因爲缺少劍鞘來承載。
武泰落於臺上,如一座大山撼地有聲,吼一聲,猛就撲砍過去,讓人忍不住爲對面的尹先生擔心,不過懸念卻是沒有,一待十招過去,尹先生等不及一腳踹在他屁股上,罵道:“你這廝,一套劍法,全走形了。”
武泰摸腦袋嘿嘿傻笑:“師傅,俺的志向只是打鐵鑄劍,可那母劍一年才掉那麼一點點渣,沒機會啊。”
尹先生笑罵:“既然不能鑄劍,心還不收回來,下去吧。”
武泰腳一落地,刀一掄,對衆人道:“去去,不要研究怪物一樣看俺。”
一弟子笑道:“師兄,你說錯了,我們是在看怪物一樣研究你。”
鬨笑一片。
沒上臺的,就是韓千雪與孫道兒兩人了。
這時齊不仁對薛至君道:“薛師弟,依你觀來,尹師弟的身手到底如何?”
薛至君搖頭,嘆道:“我現在知道師父他老人家爲什麼選中尹師兄繼任閣主了,幾十年了,我竟然還看不出他的真正實力,相比他的深不可測,你我當年太張揚了啊。”
齊不仁目光閃動,不知在思慮什麼。
一襲白衣,素面無波,不知有什麼能讓她容顏綻放,韓千雪上了臺。
師徒倆對視良久,尹先生道:“千雪,你的冰心訣又進步了。”
劍閣劍法有很多套,內功也有多種,同一種劍法,用上不同內功就會顯示出不一樣的威力來。比如大師兄古城秋練的爲正心訣,這也是大部分弟子的選擇,孫道兒則爲遊仙訣,老五鄭通爲不動訣,老四武泰剛體訣,蕭寒月水心訣。最少人修煉的卻是韓千雪的冰心訣,因爲要練這種功法,一要先天體質寒性,二要抑制心性,劍閣千載歷史上能練至大成的不多。
韓千雪劍一出鞘,衆人就恍覺一種冰霜般的冷凝罩出,她白衣似雪,劍凌勢殺,與蕭寒月給人的如沐春風恰相反,第九招的時候,尹先生沒有用手夾劍,而是後退了一步,韓千雪收劍,臉似乎又白了一分,這是運功的結果。
尹先生道:“千雪,恭喜你。”
韓千雪稱謝,忽道:“弟子有一個請求,弟子想和大師兄比試一場。”
衆人皆道:“總算能看到大師兄出手了,平時可難得看到他回山一次。”
古城秋並不願與她兵戈相爭,笑道:“二師妹,這就不必了吧?”
韓千雪道:“千雪這一生,所求唯有武學,請師兄賜教。”
尹先生也點了頭,古城秋只得上臺來,與韓千雪對站。
至尊劍緩緩出鞘,泛出的是種洋洋的正大之氣,加上寬大劍身的古銅色,天地昏黃,彷彿末日判決,相形之下,韓千雪的凍氣到被包融了。
兩人使出同樣的劍法,不同的劍勢,數十招後,古城秋退到劍臺一邊,道:“師妹,平手如何?”
沒分出勝負,但弟子們已經飽了眼福,即是切磋,古城秋這提議也無可辯駁,韓千雪只好收劍歸鞘,面無表情道:“希望下次師兄會盡全力。”
古城秋微覺尷尬,孫道兒忽然跳了上來,嚷道:“大師兄二師姐,我早就想說你們了,佔着臺子這麼長時間也不下去,不知道小弟這裡還有壓軸好戲嗎?”
衆人鬨笑,氣氛活躍起來,臺上只剩孫道兒時,尹先生笑道:“老六,有什麼把戲儘管使出來吧。”
孫道兒嘿嘿笑道:“那徒兒就不客氣了……師傅,請您站到西邊如何?”
劍臺爲東西方位,劍柄朝東,紅日東昇,耀眼奪目,孫道兒打的主意就是以光線擾亂師傅雙目,尹先生也不說破,照做,孫道兒卻又道:“師傅您再退後…退後……好,就站在那裡。”
衆弟子嗤笑,原來尹先生已經站在了劍尖的位置,腳跟眼看觸及邊緣。
孫道兒道:“師傅,您可小心了,您身後可就沒東西可踩了。”
尹先生微笑:“這麼說,師傅只好把眼睛閉上,當做什麼都看不見了。”
尹先生還真的閉了眼。
壞了,師傅似乎看穿自己的算計了,孫道兒擺了苦瓜臉,道:“師傅,那徒兒可不可以先活動活動身體?”
尹先生睜眼,笑道:“允了。”
孫道兒拔劍,在尹先生身前不遠處裝模作樣地活動了幾下,劍上忽起節奏,自行演繹起劍閣劍法來,見衆人望來,他笑道:“先熟練熟練招式。”
哪知一熟練就熟個沒完了,翻來覆去就是那幾式,衆人不耐了,小聲道:“六師兄打擺子麼?入門的東西,還嫌練的不夠啊?”
尹先生笑而不理。
孫道兒嘴裡念念有聲,這纔開始使出正宗的武學,只是,每一招都較教授的有所走樣,到後來越來越怪異,好好的一套套劍法,在他手上就成了不倫不類的集萃。
尹先生終於忍不住了,抓住身前那隻晃來晃去的劍,怒道:“教你的劍法就是如此使的麼?”看着被抓住的劍,孫道兒詭計得逞地笑起來。
尹先生回過味,無奈道:“好吧,你過關了。”
衆人翻白眼:這樣也行?
好在孫道兒人緣超好,資格也夠老,倒不至於引發太多不平衡。
尹先生道:“現在我宣佈,這一屆獲得出閣資格的弟子爲韓千雪、孫道兒和蕭寒月。”
轉向古城秋,他又道:“城秋,下山後你領着他們。”
無干的弟子散盡,尹先生與四名弟子來到藏兵室外。
劍靈山上有藏兵室、藏寶室、靈骨洞三處,前兩處不必說,靈骨洞則是存放骨灰的所在,已建有千年,歷代每個弟子死後都要葬骨於此,包括創派祖師劍祖老人。
從藏兵室出來的尹先生手持着兩把劍,一把通體生寒,交予韓千雪,正色道:“這是斬情劍。”
尹先生道:“說來至尊劍與斬情劍的上代擁有者是師兄妹,也是夫妻。”
古城秋熱烈的眸子騰向韓千雪,卻又聽尹先生感嘆:“不過世事多變,他們並沒有真正走到一起。”
古城秋心往下沉,韓千雪無所影響,抽出斬情劍,一股熟悉的氣息由劍身直抵心底,彷彿前世這劍就曾追隨於她。
一把柔似秋水,交予蕭寒月,道:“這是伊人劍。”
蕭寒月也抽出劍來,耍了一式絕學,正符合她的劍路,滿是興奮。
孫道兒失望地道:“師傅,我呢?”
尹先生笑道:“你?你背上不是有把劍嗎?”
孫道兒嘀咕:“二師姐七師妹背上也有呢。”
不過他也知道自己過關有水分,倒不敢太奢望。
尹先生從袖中滑落一物,道:“這是你的。”
孫道兒一愣,接過來左瞧右瞧,疑惑地道:“這……好像是繩索。”
尹先生道:“這叫捆仙索,與母劍無關,也說不上靈性,不過水火不侵,而且幾乎可以防禦世間所有利器。”
孫道兒喜道:“這個好,大師兄,拿你劍來砍砍……師傅,劍閣怎麼還有這種兵器?”
尹先生笑道:“你們以爲劍閣千載以下,流傳下來的只有劍和劍法嗎,劍閣的玄奧你們知道的還不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