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叔,門沒關,進來吧。”
南宮圖進來,南宮婉指着圓桌的另一面,道:“二叔,你坐,婉兒爲你泡茶。”
南宮圖一瞅這侄女有哭過的跡象,心道有戲,忙笑道:“侄女,你也坐下,咱叔侄倆好好說說話。”
南宮婉原也沒想這麼客氣,坐到了那一頭。
南宮圖自個斟着茶水,語重心長地道:“婉兒呀,二叔和你爹爹我大哥的感情很深的呀,七八歲的時候,每次有好吃的,大哥都要先讓我吃。”
七八歲的孩子,還沒長大,確實都很親愛。
南宮婉道:“二叔,這些婉兒都知道,爹爹在世時常常提起呢。”
她倒沒說南宮霸的下一句:“只是這小子長大了就不掂我的好,總尋思着謀奪家產。”
南宮圖道:“那二叔就放心了,說實話,看着現在這麼大一副世家擔子落在你肩上,二叔也心痛得很,所以二叔才特地千百里的快馬趕回來,專門爲你打點一切。”
南宮婉淡淡一笑,道:“婉兒就先謝過二叔了,等忙完了這段,婉兒親自送二叔回家。”
南宮圖沒想到這侄女並不好糊弄,乾脆挑明來意,道:“婉兒,實話跟你說吧,二叔也不想窩裡鬥,你一個女孩子,就算坐穩了家主之位,日後也是整日操勞,還要跟那些有手腕的商人、武人應付,何苦來哉?倒不如你安心的嫁了,二叔替你挑過這擔子,一切替你扛了,等我將來老了,你和侄婿生的孩子還可以回來繼承家主之位。”
南宮婉臉上再無一絲敷衍,道:“二叔,父兄的期望是把南宮世家發揚光大,婉兒是一定會繼承使命的,倒是二叔,如果日後有了難處,婉兒一定會不遺餘力相助。”
南宮圖登時怒了,他是帶着低下之心前來談和的,哪知這女孩子竟然水潑不進,他一推茶盅,道:“侄女,你之意就是沒得商量了?”
“沒得商量。”南宮婉一字字道。
南宮圖拍桌站起,道:“哼,南宮婉,就算你再倔強,又拿什麼跟我鬥?那些大商人、武林豪客,你認識幾個?你懂得怎麼跟人斡旋嗎?你懂得怎麼做生意嗎?若是別人看中你的美色,故意刁難,你怎麼做,以肉身佈施?即便你現在握有南宮世家家產的大部分份額,二叔也是有份子的,單從商業上,二叔也能把你的家底侵蝕殆盡!”
南宮圖說的確實是她的致命弱項,每個都似重錘襲來,南宮婉心裡咬牙,面上平靜,道:“王伯會幫我的。”
“王伯?他不過是個沒根沒底的下人罷了,又一把年紀了,能活幾年?”
南宮婉想起剛剛離開的上官林,道:“上官林哥哥和上官世家也會幫我的。”
南宮圖突然哈哈大笑起來,道:“侄女,你還不明白嗎?”
南宮婉被他笑得心裡慌慌的,強自鎮定,道:“二叔什麼意思?”
南宮圖道:“其一,嫁娶首講父母之命,你父兄不在了,有權影響你婚姻的就是我南宮圖,即便你不理會這些,嫁的時候也無高堂可拜。”
南宮婉冷哼道:“這點不用二叔操心天可爲父、地可爲母!”
南宮圖道:“哼,你恐怕還領會不了最重要的一點:你不能嫁給上官林!”
南宮婉猛然擡首,道:“爲什麼?”
南宮圖道:“世家結親,爲的什麼?爲的是聯合,爲的是更加壯大,而當一個世家發生危機時,其餘世家不管什麼關係,首講的是吞併,不是毫無目的的支持,你只要嫁給上官林,整個南宮世家就會被上官世家吞併!”
南宮婉遲疑道:“上官林哥哥可以…可以……”
“哼,你不會說上官林可以入贅吧?他可是上官世家的目前繼承人。”
“當然你也可以明面上嫁給上官林,自己仍然留在南宮世家,等到你們的孩子長大,再嫁走,但這樣上官世家不會答應的;或者你嫁到上官家,再對南宮家的一切遠程控制,上官世家更不會答應,誰也不會坐觀一口到嘴邊的肉無法吃下!”
“上官林哥哥……會理解我的。”
南宮圖冷笑:“理解?他一個花花公子?嘿,侄女,你好好想想吧,爲了南宮世家將來不毀於你手,也爲了你將來的幸福。”
南宮圖推門而出,南宮婉一下癱坐位子上,南宮圖的話,徹底打亂了她的防守,自己如此堅持,就是爲了一個負累嗎?
忽覺頭頂有種輕響,南宮婉擡頭時,卻什麼都沒看見,倒是那蠟燭,被風帶得忽閃了一下,南宮婉這才發覺門沒有關,關好坐回桌邊,又開始發呆。
從南宮婉房中樑上出來,蕭雲就綴在了南宮圖身後,上官林那番事,就是他動的手腳。
南宮圖並未回房,而是在南宮府繞來繞去,到一座花廳時,總算停了,笑道:“上官賢侄,你果然在這裡。”
原來那花廳中,上官林正悶悶喝酒,他可真是鬱悶了,原計劃可以香豔一夜,哪知處處不順,想回來尋慕容風三人,人家都去了青樓。
上官林站起來,道:“原來是南宮二叔,請坐。”
兩人對坐,南宮圖道:“林侄,怎麼不去倚翠樓了?”
上官林道:“嗨,沒心情……二叔,你監視我?”
南宮圖笑眯眯道:“怎麼算監視呢,誰叫我也常去那地方?”
兩人哈哈大笑,上官林道:“說吧,二叔,什麼事?”
南宮圖沉吟道:“我想與你聯手,你娶走南宮婉,將來兩大世家就是姻親。”
上官林倒酒的手一滯,眯起了眼,道:“二叔說的這是什麼話,小侄娶了婉兒,自然就是聯手了。”
南宮圖道:“明人不說暗話,林侄可是覺得,若我入主了南宮世家,你娶走的不過一個沒有勢力的女人而已,你我的聯手只是空話,若南宮婉是以南宮世家繼承人身份嫁給你,你不僅得了美人,還能吞併南宮家產?”
上官林不語,自是默認,南宮圖察言觀色,道:“那是你太低估婉兒的性格了,她這個人,敢愛敢恨,也唯如此,倔強固執得很,縱她嫁了你,怕也不會離開南宮世家,林侄將來莫非要入贅?”
上官林心亂,倒酒道:“來,二叔,喝酒。”
南宮圖飲下,道:“不瞞林侄,剛纔你去婉兒那裡,二叔看見了,那木盒的飲食裡放了東西吧?婉兒又從了嗎?你的手了嗎?”
上官林這下裝不了鎮定了,又要爲南宮圖倒酒的手橫在了半空,忽笑道:“二叔,你有沒有女兒,漂亮的,待嫁的。”
南宮圖眼一亮,道:“有,絕對漂亮,不過……不滿十歲,其實等三四年後也可以嫁了。”
上官林笑道:“那就三四年以後再說好不好?”
南宮圖道:“那自然是好的,林侄,你好好想想,二叔走了。”
上官林悶飲幾盅酒,忽起身道:“他媽的,老子也去倚翠樓!”
蕭雲離開花廳,又綴上了南宮圖,他知道,這樣的時日,南宮圖這樣的人物,不到臨睡一刻是不會停止活動的。但這回蕭雲似乎猜錯了,南宮圖徑直回了自己房間,蕭雲正要失望,那房門打開時,房內卻有一個低沉的聲音,道:“南宮二弟,我等你很久了。”
竟是谷斷絕,蕭雲忙潛到窗下。
南宮圖賠笑:“讓谷大哥久等了。”他正要點燈,谷斷絕道:“不用點燈,有什麼事找我來你就說吧,我只有這一晚時間,明天就必須回武林盟總舵了。”
南宮圖只好陪着立在黑暗之中,感覺在和一座看不見的大山對話。
“是這樣的,谷盟主,家兄和家侄不是亡故了麼,小弟是想侄女婉兒一個人獨撐將傾之大廈,於心不忍,所以有心代亡兄亡侄接管這個重擔,不知谷盟主——”
谷斷絕打斷道:“南宮二弟,這是你南宮家的家事,谷某外人如何插手?”
南宮圖笑道:“其實谷盟主什麼也不必做,只要是南宮世家發生了什麼較大的變故,盟主名義上給予我支持,若在下不小心觸犯了哪條盟規,還請放寬追究。”
谷斷絕道:“賢弟的意思,是否說若哪日南宮侄女遭到意外,或者被逐出了家門,她本人或者相關聯的人到武林盟跪求,請谷某爲武林盟成員的不公主持正義,谷某可以不管不問?”
南宮圖忙道:“盟主誤會了,南宮圖哪敢提此要求,只不過,到時候您可以不受委託,或者,調查進度及結果……這個,有個大致樣子就行。”
谷斷絕正色道:“武林盟盟規,要維護各成員利益,當一成員出了事發出請援後,必須竭力的、公正的爲其申抱不平,若將來南宮侄女遭到不測,谷某也只好秉公辦事,嚴懲兇手了。”
南宮圖沉默有餘,忽道:“谷盟主,那日羣雄在南宮世家聚義,盟主那吸毒大法,嘿嘿,可真是感天動地啊。”
谷斷絕於黑暗之中站起,沉聲道:“你是在威脅谷某了?”
南宮圖心下一慌,道:“不敢,不敢,南宮是說,盟主行那吸毒大法損己利人,真乃俠義心腸。”
谷斷絕坐回,道:“你倒還真想用這種小事來做文章,嘿,谷某那日與你閒聊,只是說這吸毒大法練得真是枉費了,竟不能對羣豪、對武林有一絲的貢獻,若哪天谷某因此功救助羣豪而斃了命,那也是心甘情願……可有一字提及陰謀?”
南宮圖呆呆地道:“沒有……”
難道只怪自己當時腦筋太活絡了?
谷斷絕道:“就算你日後真的把這當成谷某的陰謀向羣雄提起,谷某是否也可以說,其實你南宮圖是暗夜餘孽,聚義那天本就打算謀害羣雄,正好谷某以吸毒大法爲衆人解了毒,你舊事重提只爲挾怨報復,並且拉盟主下馬從而導致正道內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