衆人正在琢磨詩中韻味,回頭間琴居士已不見了,唯聽到未知處的一句話道:“諸位過關去吧,唉,若世間多一些清醒者,紛爭少矣……浮樂換五穀,夜靜獨撫琴,修得千千日,歸老不負音……還是做我的琴客去也……”
衆人將信將疑,提心吊膽通過後,才安心了些,不過爲防月魔謀局,還是留下了幾名好手把守此關,隨時通報異常。
第二關,當一身白袍如宣紙的書居士現身後,諸人已不那麼驚疑了,但看着他那根大一號飽蘸了墨汁的筆,卻在想其能否用甩出的墨滴阻住弩釘,不過先前一大堆古曲聽來,也沒人有衝動下的殺意了。書居士明顯擅長書法,出的題目則是對聯,但他言對於江湖中人,不苛刻於工整對仗,有基本的韻腳和相稱的意境即可。
第一聯,書居士在石壁上寫下了數字,爲:“宮商角徵羽。”
諸葛治應聲而出道:“琴棋書畫唱。”
書居士一愣,笑道:“好,竟把我四居士皆提及了,本居士很高興,此聯算接下了!”說着,他於上句旁邊寫下了此對。
第二聯,書居士寫下:“孔雀東南飛。”
有人接道:“織女會牛郎!”
第三聯題:“漢唐雄風在。”
對:“絲路到敦煌。”
第四聯:“經史共子集。”
對:“孔孟笑老莊。”
第五聯:“三才天地人。”
對:“三教儒佛道。”
第六聯:“中庸和爲貴。”
對:“仁義忍成行。”
書居士聽得哈哈大笑,連聲道:“好!好!不愧爲我祖龍子息,盡得其髓爾!嗯,本居士再提一個長些的,對得上來,便真正過關了。”
只見書居士在另一邊的石壁上寫道:
“兵法三十六計推崇上策!”
此聯就難了些,張盼看向諸葛治,後者鐵扇搖了半天,脫口道:
“人生七十二載傲視下流!”
書居士眼一亮,道:“好個‘傲視下流’,年輕人,你志不在小啊……待我寫下此聯,再提個橫批。”等他題完橫批大笑而去,衆人近目一看,鬨笑,那上面寫着:“自個兒琢磨!”
第三關,畫居士最是儒雅,衆人原以爲他會擺出幾幅古畫讓大家品鑑,誰知他笑道:“在下有個愛好,素來喜描各類江湖人物,從而薈萃成冊,但可入畫者需要千挑萬選,尋常時期非尋常者難覓,諸位可否讓我選摩幾人?此外不敢有其它要求了,放心,做出的畫像僅僅神意相近,其它爲虛。”衆人未知可否,畢竟讓人當動物一樣挑選摩畫不是什麼舒服的事,這畫居士卻當諸人答應了,往地上攤開一長卷,諸人看到露出的部分,驚歎出聲,只見從左至右,羅列着一個個神態各異的江湖人物,熟悉而又陌生,看來並無特別對應,畫居士看一陣羣豪,就把畫卷往後攤開一些添上一個人物,而被掃視到的人,反而改變心理又覺榮幸又是肅穆,個個昂首挺胸,直到攤了十多次添了十多人物,畫居士待最後一筆晾乾,才滿意收卷,喜言:“武林衆生譜又擴矣,唉,只是到畫滿全冊湊夠千人,還要多少年的尋覓……”
畫居士在衆人如視藝狂的眼神下,徑自離去,似乎現於江湖只爲畫作。
三關皆過,前方磨難不知庶幾,但白虎隊已然無路可退。
玄武隊,以四大世家及崑崙派爲主,爲首者乃四家家主以及崑崙三英,在前引導的爲異士堂那名自稱蜂王的人,此人曾用自己的毒蜂在沒龍坡給月魔帶來了不小的麻煩,他本身也自信滿滿,認爲前方只要有人暗中埋伏着,開路的毒蜂必然攻擊,從而帶給羣豪警訊。
走着走着,羣豪鼻端某種古怪的氣味越來越濃,有些腥臭,也有些類似某種巢穴的糞便,但兩邊崖高霧多,根本看不見異狀之源,忽然,最前端一道淡淡的黑影無聲掠空,之後那隻開路蜂就不見了,看見此景的只是靠前的一些人。黑影的閃逝頗如幻覺,然而衆人卻不覺停下了,那蜂王卻焦躁肉痛,培養一隻開路蜂並不容易,他不由四處探尋着喊叫起來,繼而越加大聲。
崖高處,一些東西似乎被驚動了,一隻只掠出,而羣豪這才聽到輕微的羣飛聲,警覺到不對,剛讓蜂王止聲,就見一大片黑影由上空各個方向凌空襲來,衆人大叫着小心持弩對空射擊,但那些黑影實在太多,飛速又快,如一個個夢魘,躲過弩釘襲擊後撲到人的身上,針刺般的疼痛給人羣一次次混亂,即便中了弩釘或兵器的黑影,如若一時不死,也會爬向最近的人,直到斷氣。
膽弱的南宮圖畏縮地窩在其中一具中招暈厥的人體下方,耳畔驚亂聲聲,使得他抖抖索索,他並沒有多少江湖拼殺的經驗,之所以加入正道盟來攻月魔教,不過是爲了撈取江湖功德地位,否則名不正言不順的世家新家主很難得到認同,不想這第一遭即像個噩夢……南宮圖正混亂地想着,一隻中了弩釘的黑影落在了眼前地面一尺處,南宮圖這纔看清這羣襲擊者是身大樣異的蝙蝠,墜地這隻蝙蝠向南宮圖爬去,快至鼻尖時才死寂,讓南宮圖緊張出一陣冷汗,正僥倖,屁股一痛,一隻瀕死的蝙蝠落點巧妙,順便就給了他一口,然而南宮圖依然不敢動彈,否則,中招就不止一下了。
最慘的是蜂王,黑影成片襲來時,沒經思索他就打開了背上的蜂籠,羣體出籠的毒蜂環繞在他身圍,先沒對陣來敵,倒是把四圍的同道逼退,使蜂王脫離了人羣,然而毒蜂似乎正是蝙蝠的美食,上百隻的黑色惡魔衝上來,瞬間將毒蜂捕食,接着一個個附着在蜂王身上,噬咬吸血,渾身都被黑色覆蓋的蜂王慘叫一陣後倒地無聲,到蝙蝠們離去後,他整個身體先是因無血色發白,很快又因莫名毒性變黑,模糊,乃至成爲一灘血水。
同樣中了招的崑崙三英見到蜂王的下場,又覺到傷處的麻癢,才恍悟驚叫道:“小心,這些吸血蝙蝠是有毒的,快服藥!”很多人不管三七二十一,拔開分派的藥囊,將其中紅黃藍三顆藥丸一股腦吞下,接着,在元英等爲首者的帶領下向一個方向奔逃,而那南宮圖也推開背上的人一把竄出,他屁股上的異感也已開始。
適者生存,逃的慢的唯有成爲蝙蝠的下一頓美餐,喪家犬般逃到一個谷口,還未進入時,前方突然裂開,並露出一排排朝向各個方向粗細長短不等的尖刺,有的甚至帶有倒鉤,衆人無奈,慌不擇路下逃亡另一個谷口,此徑似乎無險,然而等大多數人都入谷後,一張可以覆蓋整個谷面的大網從天而降,一下子把衆人罩於其內,阻住了整體的逃勢,而那網,刀劍竟一時斬不斷,而依然沒有放棄追捕的蝙蝠羣瞬間降至,關鍵時刻,不知誰想出了一個簡單辦法,喊道:“不要去管網,仰面躺倒地上,拿弩對付蝙蝠!”此招馬上點醒諸人,橫七豎八躺了一地,那些蝙蝠攻擊一陣,見得逞不多死傷卻慘重,無奈退去。
死裡逃生,衆人卻沒有歡呼的心情,努力破開網,逃出了這條谷,沒多久,被蝙蝠咬過的症狀開始出現了,不是虛弱無力,就是出現幻覺,而那三色藥的效果並不明顯,元英等傷輕者看着一個個走不動倒地的人,無計可施。難道朱雀隊就要滯留於此等待減員消失麼?這時,世家家主慕容華、歐陽震、上官無情,以及呻吟着的南宮圖提出,按原先約定,放出兩枚信號彈,引其它三隊來援,然而元英卻覺得,谷中龐大,信號彈的響聲他們不一定分別得清,還可能阻撓其本身行動,並非妙舉。僵持不下,便有人想去搶元英身上的數枚信號彈,崑崙弟子圍護而上,尚可行動的人分做了兩大陣營。
眼看內亂將生,忽聞一個頑童般的老聲笑道:“太好了,太好了,小白,快坐下看戲!”
衆人驚震望去,只見丈餘外的地上正有一個裝扮怪異的老頭拍掌大笑,老頭身邊則是一隻白猴子。有人大叫魔人,持弩射去,多半卻卡了殼,因爲弩釘在無節制下已然用完,即便有幾根出筒,明明射往老頭與猴子,二者沒動彈卻安然無恙,地上也沒有弩釘的蹤跡。
元英直覺碰上高人了,正要搭訕問身份,方豪等師弟忽湊上來說,說月前六派論武夜宿於少室山下,崑崙派被偷走了褲子,又被在臉上塗鴉,最後懷疑的不正是這個老頭麼?當時他身邊也有一隻白猴子,元英一回憶,果然如此,當時此老兒還以武功低下示弱,而今無聲息潛到衆人面前,又大膽挑釁,很難說不是月魔奸細!一聽此點,對峙雙方即刻暫擱爭議,合一處持弩筒抽兵器就要衝上去將其襲殺。那老頭見雙方“和好”,一臉失望,嘟囔道:“不打架啊……不對,他們要打咱們,小白,快閃!”
然而人猴還沒溜掉,衆人已圍了上來,老頭和白猴在人羣中東奔西突,遊刃有餘,幾乎每一個人都會被二者或點或蹭一下,其手上似乎有針,每個中招者都會覺得身上一痛,混亂中卻已不及多想,特別是白猴最爲可惡,仗着身巧靈便,在諸人身上抓出了許多傷口。老頭及白猴見把諸人戲弄了個夠,索然無味,見到倒地不起的那一兩百人,眼亮喜笑道:“這些人怎麼不起來玩?喂,起來!”他飛速遊離於人羣,在一個毒正發作的人身上拍了一下,那人立覺受到侮辱,正想起身搏鬥,沒成功時,老頭已經轉向下個目標,那隻白猴有樣學樣,而追趕過來的那大批人礙於地上有阻滯,根本堵不住一人一猴。這老頭似乎捉弄人上了癮,一次催人起不來,再招惹第二次,直到那人怒而站起了,老頭才進項一樣加着數字繼續。
這場捉捕圍堵大戰持續了大半個時辰,老頭見所有人都站了起來,臉上變色叫一聲扯呼,拖着興致正盛的猴子竄入白霧。
衆人哪裡肯依,況且那可惡的老頭每逃出一段就做一個鬼臉兼且言語相激,直追出數十丈,到達一個陌生的岔口,老頭和白猴再也不見,衆人才暫停下來,滿身大汗,風吹生涼頭腦才清醒了。
忽有人喜道:“咦,我身上的毒全消了!”
衆人一運內力,可不是麼,氣息浩蕩,同時也聞到了體表濃濃的腥臭味兒,有人笑說,看來是那三顆藥丸起了作用,當然也要“感謝”那搗蛋的月魔老頭,不然藥效不會發作如此之快。雖然有人直覺到這裡面的事沒那麼簡單,但此刻卻不適合於爭論,確定下面的路該怎麼走纔是首要。
只是,面前哪一條路纔是正道呢?還沒做出決斷,忽在一個谷口出現了一個熟識的身影。
“各一半?!”衆人這一喊可謂驚中帶喜,魔谷迷徑,前路未知,各一半因先前的風格而引發的反感已是次要了。那各一半見到衆人,也一副歡喜的樣子,扭着過來急道:“快,去襲擊月魔教!”
衆人一聽,其嗓音沙啞,連帶着怪異味兒也少了,奇問怎麼回事,各一半道:“我與路大俠探路,正好尋到一條地道,竟然連通到了作爲月魔教指揮中樞洞窟,透過一個小孔,看到了那蕭雲一羣人正尋思如何佈局將我們正道盟圍困起來,我按着他們的情報,推知朱雀隊就在這附近,便緊着趕來了……至於這嗓子,是探路時被毒氣傷到的,唉,再不能正常說話了。”
衆人心說你現在說話才叫正常呢,又聽其尋到了月魔巢穴,歡呼起來,他們剛剛受了一肚子氣,正想報復發泄呢,這刻就無不喊着直搗魔巢。元英等少數人卻沒那麼衝動,質疑道:“一半兄怎麼獨身一人,路大俠呢?”各一半急道:“當然是通風報信聯絡其它三隊去了,不然我們翼隊設立還有什麼必要……各位,快隨我去吧,月魔教很快就要派人到各處埋伏了,我們趕在他們佈局成功前反擊,纔可能攻破此谷!”
有人奇道:“那咱們直接潛進那地道內突破豈不更好?”各一半嘆道:“那地道窄得很,出入只能容納一兩個人,很容易被對方反堵在洞內……諸位,實在沒工夫磨耗了,要是月魔佔據了主動,咱們就被圍定了,快!”各一半說完,掉頭就走,多數人隨上,帶動遲疑者也無暇思索的跟着,一路在各一半的囑咐下靜悄無聲,到達一處谷口時,各一半才先停下,小聲道:“此處即爲月魔教埋伏點之一,過一會兒若有腳步聲到來,必然是月魔教人,我們一定要先發制人!”衆人埋伏好後,各一半又以去聯絡其他隊爲由離去。
最後說玄武隊,以葛存念、紀不孤與程老太爺爲首。
行進沒多久,玄武隊就遇到了第一個麻煩,原本是看到十幾個擡箱子的月魔教衆,大喊着追殺過去,那些人逃命之下將箱子裡的東西撒的到處都是,並很快隱遁。衆人到達,一看那些丟棄之物,心如錘撞,怦怦直跳,那些竟都是大錠的黃金,即使以葛存念等心志堅定的人,也生出了撿起入懷的念頭,何況餘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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