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山上的杜鵑花即將敗落的時候,杜小娟終於等來了商開誠。
“小山兄弟!”商開誠這次來比以往任何一次都顯得灰塌塌的。他的神情看上去很疲憊,似乎過了新年之後他一直在忙,忙些什麼,他沒說,杜小娟也不好問。
“小山兄弟,這眼看着就進六月門了,天兒是越來越熱了,大娘已經走了這麼長時間,你還打算繼續一個人在這裡住下去嗎?”商開誠看着這個整潔卻顯得那樣孤單的家問道。
杜小娟環顧這個被濃蔭遮蔽的小院:“商大哥,這裡有我跟娘最美好的回憶,我捨不得離開!”
看到自己的話讓杜小娟感傷起來,商開誠不禁有些自責:“小山兄弟,你的心情我能理解。我爹和我娘死的時候,我還很小,那時候什麼都不懂,只覺得天都塌了,後來兵荒馬亂之中,我遇到了我師傅,年年跟他一起放山,雖然收穫時有時無,但活下去卻成了我的最大目標,連傷心的時間都沒有。空閒的時候想想我的爹孃,甚至連他們的模樣都記不太清了。人就是這樣,在現實面前總是很冷血,很卑微……”商開誠難得感慨。
杜小娟見自己的情緒影響到了他,急忙轉移了話題:“商大哥,你放山就是跟你師傅學的嗎?你說今年要帶我一起去放山,不知道咱們什麼時候動身,我需要準備什麼東西?”
提到放山,商開誠的眼睛亮了起來。
“是啊!如果沒有我師傅,我不可能活到今天,更不可能學會放山。放山咱山裡人都知道,可是真有我師傅那樣本事的人可不多。我師傅是長白山裡響噹噹的老把頭,只是他的命短,還沒等我孝順他老人家,就辭世了。”
看得出來,提到他師傅,商開誠是既敬佩又感傷。繼而他微微一笑隱藏了自己傷感的情緒:“看我,一提到我師傅就什麼都忘了。小山兄弟,你不用準備什麼東西,時間還早呢,現在這個季節正是棒槌生長的時候,咱們不急。我這次來就是希望你能跟我走,咱
們八月份的時候再趕回來,一切都還來的及。”
“跟你走?”杜小娟疑惑地問道:“去哪?”
商開誠站起身來,在屋子裡踱了幾步才說道:“我這段時間一直沒來看你,其實是去了趟南邊。”
“去南邊?”杜小娟更加的不解:“大哥去南邊幹什麼?”
“大哥我一人吃飽全家不餓,腿肚子貼着竈王爺,走到哪裡哪裡就睡家!我這幾年一直在長白山轉悠,所有的本事也就限這一畝三分地,前段時間一個南邊的朋友運了批南貨到北方來,我跟幾個兄弟負責這批貨的安全。”
杜小娟聽他這樣說,終於明白爲什麼商大哥這麼久沒來看自己了。
“大哥到底運什麼貨需要這麼長時間?”杜小娟有些好奇。
“哦!”商開誠猶豫了一下才說道:“不是什麼貴重玩意兒,都是南邊的一些特產!”
杜小娟也便沒有繼續追問。
“大哥想讓我跟你一起去?”杜小娟問道:“可是我從小長在這大山裡,我離不開這山這水啊!”
杜小娟跟所有土生土長的當地人一樣,即便外面的世界再精彩,也有着故土難離的情結。
“兄弟,你真該出去走走看看,外面的世界跟咱這山裡絕對不一樣,我保你不會後悔!”商開誠繼續遊說。
杜小娟想了想:現在正是盛夏季節,雖說這大山裡也有很多的山貨可供自己去採摘,可是娘不在了,自己一個人做那些也確實沒什麼奔頭,於是她便點頭答應了。
商開誠非常開心,杜小娟決定把家裡安排一下,三天後便跟商開誠一起南下。
這三天的時間,杜小娟將那幾間土坯房加了固,又新紮了院子的籬笆,換了柴門,又把倉房裡儲存的一些山貨拿到集上去賣了。
依然是李掌櫃的山貨莊,杜小娟賣掉了所有的山貨,忽然有種一切都已遠去的錯覺,這種錯覺讓她心裡十分的不舒服。
走走停
停,杜小娟想買把好點的大鎖在自己離開家的時候可以鎖好房門。
就在她挑鎖的時候,兩個女人的議論引起了她的注意:一兩個女人一個梳着一字髻,一個梳着連環髻,兩個人都穿着時下流行的寬襖長裙,繡花的小棉鞋不時地從裙子下面探出頭來,從打扮上來看應該是大戶人家的夫人。
“劉夫人,你那個小姑子的婚姻到底怎樣呢?聽說玄家可是納了好幾房妾室了,你那小姑子可真是個大量的人。”梳着一字髻的女人堆另一個女人說道。
“鎮長夫人,這玄家集鎮可真是沒有什麼能逃過您!要說我這小姑子,人是極好的,運氣也不錯,就是肚子不爭氣,嫁到玄家這幾年一直沒動靜。她們家那些妾室也都不是省心的,不說別的,就說新娶的這個吧,據說剛懷孕的時候百般驕縱,老夫人和玄少爺都寵着,就指望能生個一男半女的,誰知道都過了三個月的危險期了,大家都以爲沒事了,她竟然莫名其妙就流產了。害得一家人跟着傷心上火。”劉夫人一邊看着那些功用和大小都不一樣的鎖一邊說道。
“那這樣看來倒是那玄家的問題了!按理說這大戶人家三妻四妾的也沒什麼,只是玄家少爺身體安康,年輕力壯的,怎麼這孩子就都站不下呢?別是……聽說過年的時候玄家死了一個很久以前的丫頭,之後就一直不怎麼太平!”鎮長夫人說到這裡掩嘴輕笑:“我這人說話直腸子,你別見怪!連龍運王朝都倒了,誰還相信那些鬼鬼神神因果報應的說法啊!”
姓劉的夫人明顯愣了一下:“還有這種說法?這我倒不知道。”
“我就那麼一說,你就那麼一聽,咱們是好姐妹我才嘴無遮攔的!哦對了,你要買這個鎖鎖什麼呀?”鎮長夫人一見就是個八面玲瓏的人。
“我呀,要把我們劉家鎖起來,不要受他們玄家牽連纔好!”劉夫人莞爾一笑說道。
兩個人說笑着出去了。
留下杜小娟呆呆地站在那裡。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