鹿小鹿的到來，讓霞子既欣慰又痛苦。
欣慰的是：自己的孩子終於長大成人了，從她的婦人頭和那一身穿戴來看，似乎嫁了個不同尋常的人家。
痛苦的是：自己的親生孩子竟然活生生地要將自己趕出長白山。作爲山民，大山是生存之本，她跟小娟如果離開了長白山，叫她們怎麼生活呢？
霞子左右爲難，兩個都是自己的親生女兒，十七年前難以取捨的心情再度光臨。
“我已經對不起她一次了，當讓人抱走她雖然是爲了她好，但終究是讓她的心裡產生了隔閡，這次就依了她吧，算作是對當年的補償！”霞子下了決心。
可是她並沒有跟杜小娟說，年關臨近，她打算過了這個新年再告訴杜小娟她還有個孿生姐姐，而離開長白山的原因，就不必說了吧。
臘月二十三祭拜完竈王爺，杜小娟就開始置辦年貨，清掃庭院，張貼對聯、掛箋（亦稱掛旗）、窗花和福字，蒸年糕、烙粘水勺……忙的不亦樂乎。
霞子對這些事本來不怎麼放在心上，她一直病懨懨的，只是今年過年多了個人，那就是商開誠！
霞子總歸不能把所有的事都交給杜小娟料理，所以勉強支撐着做這做那。
年三十的晚上，三個人吃完了年夜餃子，坐在一起守歲。
一身簇新男裝的杜小娟看上去英氣逼人，尤其是那雙眼睛格外的清爽透亮，彷彿一下子能看到人的心裡似的。
商開誠神神秘秘地拿出了事先準備好的禮物，送給霞子的是一個銀質的梳子和一隻銀釵，送給杜小娟的卻是一把俄國傳過來的匕首。
小巧的匕首，刀刃鋒利，柄處鑲嵌着人工的寶石，外面是個鹿皮的套子。套子上有銅質的扣子，可以把匕首綁在腿上或者別在腰帶間。
杜小娟高興極了。
“商大哥，這是我收到的最好的禮物！”她不停地向商開誠道謝。
“收了別人的禮物也不知道回禮！”霞子看着興高采烈的杜小娟責備道。
“娘！”杜小娟嬌嗔地叫道：“
我哪裡有那麼小氣！知道商大哥要來家裡過年，我早就準備好了！”
說完變戲法一樣拿出了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原來龍運王朝的古風，有除夕送給男子荷包的習俗，預示着來年多賺錢，生活美好之意。
商開誠接過荷包時有些意外，自己沒有姊妹，甚至連個親人都沒有，更別說有人送自己這樣的東西了。
“不會是你繡的吧！”商開誠愛不釋手地把玩着那個小荷包跟杜小娟開玩笑。
“嗯，咳咳！”杜小娟被他的話嚇得一陣咳嗽：“怎麼可能，我一個大男人！”
“我知道不可能是你繡的！我跟你開玩笑呢！”商開誠在杜小娟的肩膀上擂了一拳。
杜小娟臉紅紅的訕笑着。
霞子看兩個人言來語往，似乎想說什麼，但終究沒說出口。
其實她是覺得杜小娟和商開誠很般配，如果兩個人能在一起，也許是一段良緣呢，但轉而又想：孩子的姻緣還是由她自己去做主吧！
她也湊趣一樣拿出了兩個紅包的壓歲錢給商開誠和杜小娟，兩個人又是一番驚喜，繼而推辭。
但霞子的解釋是：雖然你們都已經長大成人了，但沒結婚就是小孩子，咱雖然是山裡人家，禮數卻不能全廢。
杜小娟知道自己的娘這是藉着過年表達對商開誠的感謝之情，也就湊着熱鬧跟商開誠收下了壓歲錢。
大年初一，杜小娟又去鄰近的幾處地方拜了年，初二跟商開誠玩鬧了一天，初三商開誠有事回去了，杜小娟和霞子覺得家裡一下子安靜了下來。
正好趁着這幾天好好歇歇，再準備下來年開春要用的東西，杜小娟這樣打算着。
霞子的眼睛因爲用了熊膽做藥引，最近好了很多，漸漸地能看清東西了，杜小娟打算過了正月十五再去獵熊，讓孃的眼睛儘快好起來。
娘兩個平平靜靜地過着新年。
但這種平靜在初三的晚上就被打破了。
“彩霞在家嗎？”夜幕即將降臨的時候，一個陌生的聲音在門外問道。
杜
小娟知道“彩霞”是自己母親的名字，但這麼多年來從來沒有熟識的人來訪過，今天來的是誰呢？
彩霞在屋裡也是一愣：來到這大山裡，除了杜大山之外，別人只知道她叫霞子，並沒有人知道她的名字是彩霞。
杜小娟急忙出了屋，打開了已經上鎖的柴門：“請問你找誰？”
屋外停着一輛小巧的馬車，馬車上下來個婦人，五十歲上下，梳着抓髻，看上去有些面熟，穿着很得體，應該是大戶人家體面的老媽子一類的。
“我是玄家宅的宋媽媽，來找彩霞的！”宋媽媽開口說道。
屋內的霞子已經聽到了兩個人的對話，宋媽媽她自然是認識的，就連杜小娟也想起來了，前幾天去寺廟進香的時候途中遇到了玄老夫人，好像這個宋媽媽就是伺候在玄老夫人身邊的老媽子之一。
她警醒地擋在了霞子的身前，心道：夜貓子進宅，無事不來！準沒什麼好事。
宋媽媽見她一臉戒備的樣子，並不以爲意：“彩霞，我是來送請柬的，老夫人說你嫁出去這麼多年了，還從來沒有回去看看，怎麼說玄家宅也算是你的孃家吧，明天是初四，老夫人請你回去做客。”
宋媽媽說完，把一張大紅的請柬放在了火炕的炕沿上。
她又環顧了一眼這個簡陋而寒酸的家“嘖嘖”地感慨了幾聲：“我說霞子，當初老夫人爲你選定的前程你不要，現在……看看你的日子，唉，真不知道這些年你是怎麼熬過來的！”
杜小娟看宋媽媽和霞子，很明顯宋媽媽的年齡更大些，可看上去確實比霞子要年輕，而且保養的好，白白淨淨的。
“不勞宋媽媽惦記，我過的很好！”霞子表情坦然地說道。
在杜小娟面前，她不想回憶曾經差點被送人做妾的往事。
“天色也不早了，我就告辭了！你明天早來吧，別讓老夫人等着！哦，對了，老夫人還特意吩咐帶上你的兒子一起！”宋媽媽在走出門的時候特意強調道。
原本快快樂樂過新年的杜小娟忽然覺得：新年無法大吉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