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女被捏着脖子按倒在地上，白皙的面頰零距離接觸青翠草地，即便完全受制於人，她的側臉也只是面無表情地看着葉青。
對葉青的話無動於衷。
像是個冰冷的機器人。
少女雖然一聲不吭，但是周身短暫的麻痹還是令她的手指剎那間失去了握力，雙劍脫手落在地上，葉青微微放鬆了手上的力度。
少女的身體恢復了一點力氣，葉青正待好好問話，手掌接觸少女纖細柔嫩的脖子上卻傳來微弱的觸感，葉青耳中捕捉到極細微的吞嚥聲。
“你！”
葉青目光一凝，瞬間反應過來，少女似乎吞嚥了什麼東西。
她似乎一早、或者在動手前就已經含在口中。
時間還未過一秒，卻見少女面色變得慘白，脣邊溢出鮮血，四肢癱軟。
她竟服下了劇毒。
葉青立時鬆手，一掌擡起盡聚內力，卻並非爲了傷敵，而是凝聚出月華能量並轉爲柔和內勁，掌心發出溫潤的熒光，閃電般拍在少女後心。
內勁直透體表深入胃中，衝出咽喉，少女驀然噴出一大口鮮血，混帶着赤黑色的殘餘毒素，連連咳嗽不止。
少女經葉青一掌後，生機已經維持穩定並在緩緩回升，止不住地劇烈咳嗽下，蒼白的面色變得殷紅。
萬幸葉青反應迅捷，若是晚了一秒，或者沒有癒合祛毒效果極強的月華能量，少女此刻必定香消玉損，絕無幸理。
“不用這麼堅決吧……”葉青喃喃苦笑道，少女此刻已經漸漸無礙。
真是視生命如兒戲。
被救之後的少女怔怔地呆愣了一會兒，目光空洞茫然了片刻，似乎也爲出乎意料的情形驚呆了，她可能不理解自己竟然會獲救吧。
“看在我救了你的份上，回答我個問題，這個交易不吃虧吧？”葉青盯着少女的眼睛，笑着道。
葉青已經努力讓自己顯得人畜無害了。
“東方星河在哪？”
過了一秒，少女才低聲回道：
“不知道。”
葉青有些頭痛了：
“那……東方星河他們失蹤和你有關對吧，要不然你何必要拼命呢？”
少女並沒有和葉青對視，只是垂首輕聲說：
“任務。”
葉青聞言卻是暗鬆了口氣，總算有些眉目了。
“誰給你的任務？”
“不認識。”
“是女子嗎？幾個人？”
少女點點頭：
“一個人。”
“好吧，所以他們被藏在小鎮中？”
少女再次輕輕地點點頭。
葉青起身說道：
“帶我去，你肯定知道他們被藏在哪裡。”
少女也站起身來，卻並沒有動作。
葉青嘴角抽搐了下，心下着急卻也不能強迫對方，驀然心中劃過一個古怪的念頭：
“你是殺手對吧，對方僱傭你辦事花了多少錢？”
“10兩黃金。”少女目光平淡地望着葉青，淡淡地說。
葉青有點無語，有些像看傻一般盯着她：
“10兩你就幫人家抓人？還服毒差點就死了？”
少女似乎聽不出葉青話中的譏諷，只是點點頭，一副雲淡風輕彷彿理所當然的樣子。
葉青上下打量了下少女，還是覺得對方是個傻子，她的腦回路一定非常簡陋。
葉青將雙劍拾起，伸手遞給少女，少女愣了愣伸手接過，她的身上此刻已經沒有方纔那麼鋒銳的殺氣。
“聽好了，現在我僱傭你幫我找到東方星河他們，價錢我給你雙倍。”葉青凝眸盯着她鄭重說道。
少女沒有什麼表情地點點頭。
她這樣子讓葉青完全猜不到她的想法，不禁感到頭痛了，葉青沉吟了一秒不大放心再度叮囑道：
“不論對方給多少，回頭我都付雙倍，所以稍後的行動你必須聽我的。”說完葉青輕輕拍了拍少女瘦削的肩。
少女剎那間彷彿從冰冷雕像恢復成了血肉之軀，身體的肌肉都緊繃了一瞬，寒聲說道：
“明白了。別碰我，我會忍不住拔劍。”
葉青聞言一窒，有些好笑地拿開手。
原來這冰塊也有忌諱的地方。
“對了，我叫葉青，姑娘怎麼稱呼？”
“雙燕。”少女淡淡說道。
比起名字，更像是外號，估計是便於做殺手任務起的。
“好吧，雙燕姑娘。”葉青攤了攤手：“把你的毒藥先拿出來。”
雙燕聞言卻是目露寒光地盯着葉青，彷彿葉青是要搶她東西的兇惡強盜。
她對生命不愛惜，卻對自己的東西寶貴的很。
少女如古井無波的墨瞳中漸漸有了些猶豫，目光閃動了幾下，似乎在權衡對策。
葉青只是含笑看着她，催促道：
“雙燕姑娘難道還想和地面接觸一下嗎？還是需要我親自動手來搜呢？”
雙燕聞言纖細的手臂彷彿僵硬了片刻，似乎在腦海裡天人交戰，在盤算着這個距離拔劍會否有效。
呼吸彷彿停頓了一秒，葉青感到少女的氣息一鬆，伸手緩緩從懷裡摸出一袋黑色錦囊，面無表情地遞給葉青。
葉青微笑着伸手接過，打開一看，裡面是些黑乎乎、夾雜着些五顏六色的未知丹藥，幾乎沒有什麼味道。
“都是劇毒？”葉青皺眉問道。
雙燕點了點頭，目光偏開袋子，似乎不忍見自己東西的落入葉青手中。
葉青將袋子放入掌心托起，緩緩伸手停在少女眼前，掌心驀然噴出一縷赤紅烈焰，一閃即逝，少女的面容被火光一剎那映地緋紅，只見葉青手中裝毒藥的袋子頃刻間化爲飛灰。
“你！”雙燕俏臉生寒，目露寒光地怒瞪着葉青，纖細白嫩的手指在微微顫動，似乎在極力忍耐拔劍的衝動。
葉青還是第一次看見少女情緒有了明顯的起伏，呼吸也不易察覺的急促了一些。
“你這些毒藥都是垃圾。”葉青淡淡說道，目光隱帶不屑。
話音未落，在少女似乎忍不住就要動手的剎那，葉青突然伸指閃電般點在少女鎖骨之處，雙燕的身體突感到熟悉的麻痹感再度襲來，小口忍不住微張似要痛呼出來，葉青右手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高速將一粒藥丸塞入雙燕口中，順帶內力微震，已將藥丸震爲微末。
葉青的動作在極短時間就已完成，連殘影亦不可見。
雙燕被迫吞服下去，身體恢復控制，緊皺秀眉忿忿地瞪着葉青。
但是她未曾出手，似乎是受麻痹影響，也或者是靜待毒藥發作，片刻後再度恢復面無表情的樣子，可是目中盯着葉青還是流露出一絲疑惑。
她渾身並無任何感覺，彷彿被迫吞下去的並不是毒藥。
“你一定好奇吞服的何種毒藥。”葉青望着她淡然說道：“但是這一種藥你絕對未曾見過，普天之下只有我纔有這種藥，而且除我之外，任何人也解不了，它的味道也特意製作的並不難以下嚥。”
葉青狀若輕鬆地轉身背朝少女，彷彿對方服下藥丸，生死自由此後便盡在掌握中一般。
“這種藥丸可不是那些要人性命的俗物，有時候活着要比死還痛苦。”葉青緩緩壓低聲音：“吃了這種藥，發作之時會痛不欲生，你儘可以想象一生之中最痛苦的時刻，我敢保證，此藥發作之時你絕對會對痛苦有一種全新的認識。”
葉青迴轉身來，漆黑的眸中現出一股冷酷無情之色，牢牢盯着少女不自覺中因恐懼放大的瞳孔：
“除了痛苦，多次發作之後，你的認知與智力還會逐漸減退，數次發作之後你的智力甚至比不上剛出生的嬰兒。”
葉青含笑看着面前渾身僵硬的少女，他的笑容依然如故，但此刻在雙燕眼中，彷彿是披着僞善外衣的惡魔，在戲耍着卑微弱小的玩物。
葉青輕輕扶着少女瘦削的肩，輕聲道：
“現在，帶我去東方星河他們那裡。”
雙燕抿脣點了點頭，立刻運起輕功帶路，返身迴向燈火中的小鎮。
葉青緊隨在後：
“那個女人用的是什麼武器？”
雙燕搖搖頭，小聲補充道：
“不知道。”
“有什麼特徵嗎？”
雙燕沉默了一會兒，似乎在腦中回憶：
“有香氣。”
葉青愣了一下，暗自嗅了嗅，立刻反應過來雙燕是說那個捉住東方星河他們的女人。
有香氣？這算什麼特徵。
葉青嘆了口氣：
“其他的具體信息呢？”
雙燕只是在前方無聲地極速奔行，葉青懷疑她根本就沒有記住交給她任務的那個魔教女人。
葉青暗中嘆了口氣，繼續問道：
“那東方星河和那個紫衣服姑娘還好嗎？”
這回雙燕卻是記住了，立刻答道：
“沒死。”
葉青嘴角抽了抽，這姑且還算是個有用的好消息。
心裡再思索一番目前已知的情報，突然發覺自己可能忽略了一些重要的事情。
“是你抓住東方星河的？”
“對，用毒……只是重度昏迷。”雙燕說完下意識地補充一下，表明自己沒有下毒手。
“然後，驚月被另一個女人抓住了，從始至終只有一個人嗎？”葉青有些疑惑地問道。
雙燕在前方點點頭：
“對，只有她一個。”
魔教中人都喜歡獨來獨往嗎？
不知道這是不是個好消息，但是目前敵人或許只有一位，也許讓營救難度降低了一些。
…………
葉青跟隨雙燕再次返回小鎮，跟着她一路如幽靈般穿行在夜色中，名爲雙燕的少女不愧是頂級的殺手，她的潛行幾乎完美消失在夜色下，悄無聲息，在屋瓦上踏躍的身形矯健如貓，輕盈敏捷，運起輕功之後也正像一隻插上翅膀的飛燕，蹤影難尋。
葉青此前能找到她或許是因爲她太過大意了。
不消片刻，前方如黑色閃電般奔行的雙燕忽然止步，停在了原地。
“在這裡？”葉青緊跟在後也立時停步，皺着眉頭看着熟悉的地點，正是那一座燈火通明鶯聲燕語的明月樓。
雙燕回身看着他點點頭，只見她繼續縱身轉過一個大圈來到明月樓的後方。
明月樓的前面燈火如晝，人流如織川流不息，青樓的後面卻特意圍出了一片與世隔絕的小院子，避人耳目。
沒想到在喧鬧聲如在耳畔的這個後院卻是另有玄機。
雙燕翻過圍牆，無聲無息地落在地上，在一片空地上仔細尋了片刻，摸到了一個藏在地下的暗門。
那似乎是一個地窖。
她扭頭看向身側的葉青，用眼神示意詢問是否打開，葉青點點頭，面上未有表情，心裡卻沉了下去，裡面不知是否以某種特殊方式隔絕了自己的感知。
即便看似近在咫尺，葉青卻是一無所覺。
彷彿裡面並無人息。
剛剛打開暗門，翻身下去的雙燕立刻又跳上來了，她神色疑惑地盯着葉青搖搖頭。
“沒人？”葉青喃喃念道，心念急轉，哪裡出錯了嗎？
雙燕點點頭：
“似乎離開有一會兒了。”
不管怎樣，必須追下去，葉青望了望月上中天的圓月，目光仔細掃過整個荒蕪破敗的小院子。
葉青俯下身，指間輕觸地上平平無奇的雜草，細草被折斷了，的確有他人走過的痕跡，葉青沿着痕跡一路望過去，閃身翻過小院的圍牆，來到門外。
找到了，有馬車的痕跡！
不對！馬車？
葉青扭頭看向緊隨在後的雙燕，沉聲問道：
“對方難道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行動？”
雙燕只是淡然地點點頭，並不覺得奇怪，因爲她一貫也是獨來獨往的。
葉青此時心中有些不解，對方竟然會找馬車？這隻會拖慢她的速度，若是帶着兩個人，怕輕功會受影響，首選也是該多叫些幫手。
魔教會缺人嗎？
對方將人藏起來，而且還叫來馬車，雖然馬車也可能是故佈疑陣。
但是這些舉措除非是已經知道葉青正在追蹤她，是以不走尋常路擾人視聽，否則就不太合理，抓住了人不第一時間帶回去領功，也不聯絡幫手，反而獨自帶着人東奔西跑……
葉青身影一閃，已瞬間來到昏暗無光的地窖下。
這個地下室雖然空曠，但非常簡陋，根本一無所有，不像是有人細心經營的樣子。
葉青在空氣中果然嗅到了隱約的淡淡幽香，尋跡走到一片石牆面前，在伸手不見五指的視野下，葉青功轉雙目，隱約在膝蓋的高度上看見牆上有輕微的劃痕。
伸指輕觸，劃痕是最新留下的，是驚月，葉青猜測到。
葉青躍出地窖，再次站在小院門前的馬車痕跡上。
“走吧，我們追。”葉青輕聲說道，已飛身而去。
敵人一定是想在驚月那裡獲取什麼東西，地下室沒有掙扎的痕跡，敵人或許是另有所求。
好消息是，敵人得到想要的東西前，驚月和東方星河的性命或許暫且無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