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念頭越來越大,幾乎佔據了他腦海深處。
以致於他離開崔府時,對於崔千尋打過包票,說武家人即使有人拜相,也斷不會回覆武承嗣時的一手遮天的情況,都不用到太平公主出手的說法,本是他來的主要目的也是心不在焉。
吉瑣有此想法不出奇。
這些年來,太平公主深耕關外,做出的成績是有目共睹!
駙馬韋晞天縱之才,行政能力其實讓各路大佬心知肚明,但他這人超級懶惰,且心思放在打仗上。
內政之事交由太平公主通盤處理,那麼太平公主的能力又如何?
僅一個宣撫胡人,教化胡人民心的大功業,就讓許多的大官們望塵莫及。
關外的胡人,以驚人的速度被漢化,十年間,他們丟棄了過去的風俗習慣、忘記了自己原本姓名(話說回來,很多胡人都是無姓名的)、說着流利的漢話,起的是漢人姓名百家姓,佛道兩教在胡人中間大行其道,幾乎沒有什麼人信原來的宗教了。
關內,一個官員做得到胡漢一家親不是問題,但象關外這麼大面積的胡人成爲漢人,那是極少有的事。
官場流傳着一種誅心的說法:此爲魏孝文帝之業!
公元494年,北魏孝文帝從山西平城遷都洛陽,他宣諭天下,舉族漢化!
只能說漢語,不可說鮮卑語;只能穿漢服,不能穿鮮卑裝;改用漢姓,以漢族人的習慣生活。
比方說漢人有春節,而鮮卑人以前沒春節的,他們的節日是祭祀長生天和狼神。但漢化後,鮮卑人過起了春節,祭祀的是漢人的天帝!
長生天?
對不起,不知道是什麼東西!
老人們的知道,孩子們則說天帝!皇帝是天子!
他們朝廷官名和制度都漢化,如著名的《木蘭詞》(花木蘭)可以見到這次超級漢化過程中的一個痕跡,初始有“……可汗大點兵”,當時按鮮卑人的習慣,最大的boss是可汗,待花木蘭十二年後打仗回來,卻是“歸來見天子”,天子正是漢人對最高boss的稱呼。
這表示十年間,鮮卑朝廷完成了這次漢化。
鮮卑人的漢化非常成功,一代到兩代後,這些鮮卑人的後代都認定自己是地地道道的漢人了。
同樣地,韋晞和太平公主要胡人們交出他們的孩子,在他們兩公母的教育下,待到老一輩的人離去,那些成長起來的孩子,統統都認定自己是漢人。
他們早就習慣了漢人的生活,僅一個小例子:漢人生活中講衛生,身體骯了就要洗澡,而草原上水源並不是那麼隨時隨地有的,加上天氣寒冷,牧民不常洗澡。
知道洗澡的好處後,這些孩子想讓他們半年不洗澡,那簡直不可忍受!
比方說,牧民們到處流竄,嚴酷的冬天,帳篷裡燒着一個用幹牛屎小火爐,冷得慄慄發抖。
按漢人的生活,冬天且不論房屋的抗寒能力更強,大家可以燒火炕、燒暖氣,雙層夾牆!
暖得可以脫光光在屋內跑,爲什麼要去帳篷裡受凍?
他們無法迴歸草原上的生活,再也不能回頭。
遵循漢人“大一統”的觀念,孩子們所在的土地,就是漢地,不會輕易將土地分割出去。
關外漢化極其成功,太平公主功不可沒!
她做的是魏孝文帝的事業,那麼她將來會成爲魏孝文帝嗎?
……
之前,公主繼承大位是大家想都不用想的。
但今時不同往日,她老母都做了皇帝,她爲什麼不能做皇帝?
她的行政能力讓人刮目相看,做生不如做熟!
真要是李旦作了扛把子,他有能力治理天下?有能力讓那些驕兵悍將們聽話嗎?
太平公主又不同,衝着她老公的面子,又有她來照顧官兵們的家庭,所以對於她說的話,官兵們還是聽的,她可以壓住場面。
有吉瑣這樣想法和疑惑的人不是少數。
大家認定太平公主比李旦更強,真要她做了皇帝,以她在關外的表現,已經不是爲政一地郡縣之才,而是治理一國的能力充分顯露!
相比之下,李旦並沒有多少建樹。
雖說可能他做了皇帝,會是個好皇帝,但人們從他平時的表現,就推測到他將來發展的餘地。
實在話,不容樂觀!
如果把國家交給太平公主,那解決了許多難題。
首先她是武則天懷胎十月產出的孩子,血濃於水,天生佔據了優勢,武則天應該可以接受。
至於傳女兒不傳兒子,太平公主也姓李!把江山給她好過給諸武,她坐了龍庭,屬“有嫡立嫡”,那些受過封建教育的大臣們亦可以接受。
……
太平公主當然沒有想到一個會面,就讓吉瑣生出了別樣心思,這等事情,她沒心思理會。
在關外,大家都很忙碌,實際上娛樂不多。
太平公主是個富貴性子,喜逸樂,在神都那是如魚得水,盡情地享受她的生活。
她不接見大臣,除了她這一系統的,其他的一個沒見,以釋武則天之疑。
或有人攻擊她聲色犬馬,不理正事?
這回來就是放假輕鬆,敢質疑她姑奶奶的能力?
……
每天更換不同的豔麗服飾和吃不同的美食,觀看豐富多彩的節目表演就成了太平公主的快活日子。
但他老公就忙碌了,現在西軍在波斯高原上與大食人進行了廣泛的野戰,但戰線上大食人修葺的大量城池堡壘,得依靠修建鐵路,把物資往前運,所以今年暫時沒有發動大規模的攻擊。
韋晞駐蹕之地在碎葉城,離前線不遠,前線歸由總參謀部姜諮和王孝傑、婁師德等人指揮,每天戰況報告都有軍人帶着文件夾乘坐火車送來,而行政事務,同樣交到他手裡,大事由他決定,小事聽彙報和審查。
對於懶惰的他是個難題,不過他的大臣們進諫說沒有誰會象他更關心他自己的錢,執權柄者,不可大權旁落!
韋晞覺得很對,虛心接受,不過做起來就辛苦了。
他要四處奔走,視察地方,檢查工作,晚上批閱文件,
不能光停留在一城裡,即使開了專列,不再要他奔走,但他還得堅持做運動,鍛鍊身體,習練武藝,每天忙碌,覺得自己累得象條死狗那樣
行政工作這一做開來,他深有體會地對諸臣道:“公主殿下也不容易啊!”
“前線打仗危險,後方做事繁瑣,各有各的難處。”韋晞臉色不善地道:“嗯,你們這幫傢伙,是不是有意叫我做事,讓我知道厲害?”
“不敢當!”張仁願陪笑道,心忖就算是也打死也不承認。
心忖着駙馬與公主的爲政風格,駙馬的創意多,而公主較爲細心。
比方說發展經濟,駙馬到達地方,看過一遍地方,就會找到合適的發展之路。
而公主則比不上他大才,但公主做事細緻認真,卻又是駙馬不能比擬的。
事實上,駙馬決定大政方針,公主負責執行,天作之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