亂紛紛的幾萬人,分成幾路,沿着臨安東城貧民窟的幾條小巷子西行,不多時就和王炎指揮的2000人對上了。n∈幾萬人一路走一路高呼:“明王降世,掃蕩羣魔,光明世界,永享極樂!”
呼喊聲中,幾萬人舉起的棍棒、刀槍如同幾片緩緩前行的武器森林,在臨安城外捲起好大聲勢。
臨安城東這一片就是貧民窟,多的是無業的,無家的,吃了上頓沒下頓的無產者,這些人自然是最盼着生亂的。哪怕亂子不成功,能渾水摸魚搶點什麼也是好的。而且他們除了一條賤命,已經一無所有,還怕失去什麼?
所以這隊伍一路走來,竟然膨脹了不少,沿途都有快要活不下去的窮人加入!
當然,這樣聚集起來的亂民都是烏合之衆,特別是沿途加入的羣衆,只能壯壯聲勢,情況稍有不對,就會聞風而散!但是作爲暴動領導力量的明教,卻還是擁有一些悍不畏死的信徒。
他們都是被宗教洗了腦的狂熱分子,數量雖然不多,但是要用好了卻也有非凡的威力。
當明教徒衆和三衙軍接觸的時候,幾路烏合之衆的隊形前方,都有數名披着紙甲的舉着木盾的徒衆吶喊着口號,蒙着頭就衝了上來。
三衙軍隊伍前面,一個或許還是小使臣級別的武官看見這一幕,還有些興奮的呼喝:“快快拿下他們,捉了去好報功勞!”
白衣白裙的墨影娘一直走在隊伍前頭,手中沒有任何武器。也拒絕別人用盾牌或是身體遮護住她,彷彿天上的明尊真的會給她庇護。讓她刀槍不入一樣。
當那些紙甲死士撲上前去的時候,墨影娘卻突然停下腳步。高舉起了右臂——隊伍當中的明教小頭目見到她的信號,全都約束部下停止前進。整個隊伍就這樣亂紛紛的停止下來。
紙甲死士已經衝入了三衙軍的隊伍,他們手中並沒有武器,一下子就被撲上來的三衙軍士卒擒拿住拖進了隊伍。
“捉到了!捉到了!”
三衙軍士卒們高聲歡呼,那下令的小使臣更是歡喜的嘴都合不攏。上前去就拎起一個俘虜,只見那人臉色平靜的有些古怪,口中還在念念有詞。
“光明普遍皆清淨,常樂寂滅無動詛。彼受歡樂無煩惱,若言有苦無是處。常受快樂光明中。若言有病無是處……”
“竟然捉了個癡人,也不知道有沒有的賞……轟隆隆!”這小使臣才說了一句話,他手中捉了的癡人居然爆炸了!或者準確一些,是這癡人身上藏着的鐵砲爆炸了!
轟轟轟……
同時炸響的,還有另外幾個“癡人”。這些人俱是明教的死士,對光明世界深信無疑,因而悍不畏死,今日便充當起了死士,身負天雷。與敵同歸於盡!
這些鐵砲填裝的不過是尋常的h藥,配方雖然不錯,但是沒有顆粒化,而且硫磺和焰硝也沒有進過充分提純。因而爆炸的威力並不太大。但是由於巷子太過狹窄,三衙兵的隊形過於密集,幾乎就是擁擠成團。使得幾枚鐵砲爆炸的威力發揮到了最大!
爆炸過後,巷子裡面的三衙軍被掃倒了一片。慘叫聲、驚呼聲還有歡呼之聲,轟然響起!
墨影娘早就在等這一刻了——臨安書場、戲臺上面。早就把曾阿寶、謝有田抱着天雷和韃子同歸於盡的故事說全了演透了,臨安明教的領袖們耳朵聽了都出繭子了。自然能想到用明教死士去當肉彈!
“明王降世,掃蕩羣魔,光明世界,永享極樂!”墨影娘高聲呼喊,邁開腳步向前而進。
又有幾個紙甲死士從明教的人羣中撲了出來,手持着長矛,好似凶神一樣的悶頭就衝!
臨安的三衙軍,本來就是老百姓,比明教一幫烏合之衆強些的就是有組織,有各級軍官管着。不如的地方卻是比較怕死——三衙軍大多是世襲的,祖輩早100年就是臨安子了,那時候臨安城遠沒有現在這般擁擠,想要置下一份產業也不是很難。趙構還在臨安城內和城外交通要道處給三衙軍士卒分了宅地。因而如今便是三衙軍普通士卒也不能算是“無產階級”。
臨安的宅地,哪怕是在城外,只要是帶地契的,就沒有低於1000貫銅的!憑着三衙軍一系的路子和麪子,三衙軍士再不濟,也能有份收入過得去的力氣活兒,而且不用擔心胥吏的欺壓——三衙軍漢鬧將起來,就是官家也懼怕三分,臨安胥吏可不敢爲難!
如果用後世的標準,三衙軍士就是城市中產階級,有房有車,收入不菲。而現在起義的明教徒,則是無產無業也沒有什麼收入的流氓無產者。兩者惜命的程度完全不是一個等級,如果沒有“自殺式炸彈”攻擊,三衙軍或許可以憑藉比較良好的組織抵擋住對方。
可是現在,看到可能揹着天雷要來和自己拼命的明教死士,三衙軍將們哪裡還有半分鬥志?全都丟了手中的傢伙扭頭便逃,在後面壓陣的王炎和王家親兵如何阻擋得住?而且他們也都看到了剛纔的爆炸,知道對方有天雷有死士,不是能輕易壓服的對手。更別說在地形狹窄,根本不能展開戰陣的巷子裡面。於是王炎等人,也沒有嚴厲阻止部下的潰退,只是控制着後退的節奏,不讓部下一轟而散……
……
“鄭仁基是吧?”
陳德興這個時候已經帶着有些不知所措的趙琳兒上了城門樓,理宗皇帝派出的6個御帶卻一路跟隨,雖然這幾位都是高手,不過和自己的300甲士匯合之後,陳德興也不怵他們。他自己的武藝也不差到哪裡,自然知道武功再高也怕人多,也怕鐵甲,還怕強弩!就這5個沒有披甲的高手,自己要除了他們,也是分分秒秒。但是這些人和趙琳兒都認識,其中還有一個不會說話的楊正。要是一頓亂箭都射死了,就怕小蘿莉有心理陰影。
所以陳德興便溫言對領頭的御帶鄭仁基道:“爾5人替某家帶個話給官家,某無意取臨安,只求公主下嫁,殺真金、郝經、竇默,讓我當海東、海南、遼東三鎮節度使,高麗監國,再賜銅100萬貫。如此吾便領軍遠走,今後亦不犯宋境。”
鄭仁基看了看公主,搖搖頭道:“陳右武,你現在已經犯下不赦之罪,朝廷天兵轉眼就到,憑你區區數百甲士,又能堅守多久?若強留公主殿下,萬一有所損傷,豈是男兒大丈夫所爲?”
陳德興朗聲笑道:“鄭御帶,你以爲某家是以公主爲質?”
“若不是,請右武放公主離開!”
陳德興一笑:“你莫用激將之法,吾不會讓琳兒和你走的……你的朝廷天兵也非吾對手,吾在臨漕鎮還有3000兵馬,頃刻就到。三衙軍是何等樣之兵,你我都一清二楚。今日之戰,並無懸念。”
鄭仁基冷哼一聲,剛想要反駁,就看見一個道士飛也似的從樓梯口跑到陳德興身邊,附在他的耳邊,好一陣嘀咕。
陳德興的眉毛微微一挑,低聲道:“魔教起事了?還打退了王太尉的三衙軍?”他搖搖頭,擡頭看着鄭仁基,“鄭御帶,看來今日起事的還不止陳某一家……臨安城東的魔教也起來了!真是挑得好時候!若是官家不願與某講和,某少不得要去和魔教聯手!某的3000人爲骨幹,再輔以數萬魔教徒衆,這臨安城某可取得?”
鄭仁基聞言色變,魔教異動的消息他一早就知曉了——若是陳德興沒有瞎說,王堅的三衙兵真的平亂失敗,事情可就麻煩了!陳德興的3000人肯定是精銳,只是人數太少,經不起消耗。而魔教的徒衆人數不少,在臨安左近拉出數萬人是不成問題的。要是兩者結合在一處,這臨安城沒準真就被姓陳的奪取了!
陳德興扭頭看看公主,趙小蘿莉猶豫了下,開口道:“楊正留下,別人都走吧。鄭仁基,你速速去將魔教徒意欲……聯合陳郎的消息告訴官家!還不快去!”
鄭仁基也知道自己無法帶走公主,只得行了一禮,帶着四個御帶,扭頭便下了城樓。望着他們的背影,小公主卻是輕輕一嘆,似乎有些惆悵。
她的確是喜歡陳德興的,但是也不捨得因此離開理宗皇帝。而現在,理宗和陳德興明擺着無法相容!而她……必須要在父親和情郎之中選擇其一!
陳德興如何不知道女孩子的心思,牽起她的玉手,扶着她的肩膀,讓她站到自己的身前,然後目光炯炯的看着趙琳兒粉雕玉砌般的俏臉兒。
“琳兒,今日之事乃是上天註定的,漢人已經走了四五百年的下坡路,已經到了非自強雄起不可的末世!而當今官家已經年邁,擔不起引領漢人重新振作的重任了。這個重任只有你我來承擔……你是大宋的公主,官家唯一的後代,我是大宋第一的武將,官家的女婿。我們如果不挺身而出,替官家、替大宋、替天下漢人挑起這重擔,還有誰能挺身而出?若是蹉跎到了忽必烈一統蒙古,到時候官家和你我,恐怕都要落個沒下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