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宋鹹淳三年底,鹹淳四年初的時候,一場決定北方漢地歸屬的大會戰,終於拉開了序幕!
大會戰的序幕,至少在這個時代,都是由綿延的前哨戰拉開的。十二月底,就在一場豪雪過後,北地一片銀裝素裹,妖嬈無比的時候。無數支蒙古輕騎小隊,出現在了大名府周遭。和南下的八旗馬隊展開了反覆的糾纏、試探、對衝、拼殺。竭盡全力要控制戰場,遮住對手的偵察幕。掩護自己的主力北上並且展開。
而這一番短促而致命的輕騎兵較量,就將決定會戰開始後雙方大軍的主場在哪裡?對蒙古人而言,大名府周遭,以及大名府附近的彰德路,都是必須屏蔽控制的戰場。總之一句話,就是要完全的將大名府變成一座孤城,讓北明方面無從知曉蒙古軍的數量、動向,也不知道大名府的情況。
只有這樣,陳德興纔會調動儘可能多的主力南下,給李璮的偷襲創造更多成功的可能!
因爲未知的風險永遠是最大的風險!只要陳德興摸不清忽必烈大軍的數量,他就只能做最壞的打算。
而在陳德興的大軍南下之後,忽必烈當然也不會立即與之決戰,而是會採取後退對峙的辦法。或是將陳德興引過黃河,或是隔河對峙——不過兩者之間差距不大。因爲13世紀的氣候比後世寒冷的多,每到冬季,黃河中上游都會有漫長的冰封期。冰凍的河面之上,絕對可以跑馬走車。
而這樣的對峙,往往也能持續數月之久。期間自然還有一連串的鬥智鬥力和連綿不絕的小規模戰鬥,最終纔會在是一場名流青史。決定一個民族一個國家興亡的大會戰!
在忽必烈的計劃中,此次唐宋元明四國間的中原會戰。也不會逃開這個路數。
馬蹄聲隆隆如雷一般響動。數百怯薛鐵騎,簇擁着蒙古大汗,大元皇帝忽必烈和他的重將謀臣們,走在被皚皚白雪覆蓋的中原大地上。
在他們身後,是無數白色的旗幟迎風招展,更有無窮無盡的步騎大軍和輜重車隊跟隨。蒙古大軍主力,已經渡過了黃河,正浩浩蕩蕩地北上。
忽必烈北上的陣容,和劉孝元提供給劉陽的情報完全一樣。十三個蒙古萬人隊。三個色目萬人隊,兩個漢軍萬人隊。足足十八個萬人隊,另外還有八萬被強徵來的漢人民伕。軍資經過竭力拼湊,足足可以支持數月之久。另外,在京兆府和靈州路,還預備下了大批軍糧,以備不時之需。而搜刮到這些軍糧的代價,自然是將河南、陝西的積蓄,都爲之一空。
每名蒙古將士。臉上都洋溢着相信,金鼓聲中,士氣昂揚。他們現在有了擡銃、駱駝銃,有了狼牙棒、釘頭錘。還集結起了五十萬(戰士加上輜重隊一共二十四萬人,號稱五十萬)人的大軍。普天之下,哪裡還有能與之一戰的軍隊?哪怕是崛起以來累敗蒙古的陳德興。不過是藉着H藥銅銃之利。現在,大蒙古軍已經裝備了四五千門之多的各種鐵銃、銅銃。還有專破鋼甲的狼牙棒、釘頭錘……現在,該是讓可惡的逆明嚐嚐大蒙古厲害的時候了!
現在。該是恢復大蒙古國往日雄風的時候了!
在隊伍前面,無數傳騎往來奔走,將前方的軍情不斷報來。
“大汗,大名府城周遭已經清理完畢,除了大名府城和附近八座支寨,其餘地盤都已經在我大蒙古鐵騎控制之下!”
“大王,逆明八旗馬隊,已經被我大蒙古勇士逼出了大名府境內,北退到河間府去了!”
聽到回報,忽必烈只是一笑:“陳德興的主力,看來還在燕京未動,這一次的先機已經被我們掌握!”
身邊的安童冒冒失失的插了一句:“大汗,乾脆俺們去打下大名城吧。大名城內屯着數萬明賊,還有十幾萬百姓,積蓄可是很豐厚的,讓勇士們洗上幾日,一定會士氣大振!”
忽必烈淡淡地掃視他一眼,笑道:“攻敵堅城?真是虧你想得出來!大名府城本是宋國的北京城,城高池深,陳德興又將之作爲南進之大據點。城防焉能不固?如果朕的大軍久攻不下,師老兵疲,陳德興南來,朕還拿什麼去戰?”
忽必烈神態輕鬆,卻輕輕否決了安童求戰的請求,讓底下人多少有些喪氣。陳德興大軍未動,大名城的守軍應該也不太多,如果能打下來正好發一筆利市——自打去年那場大戰結束,忽必烈麾下的蒙古人已經有一整年沒有好好掠過一次了。而且向南宋索要歲幣的計劃,也因爲遲約風波完全落空,忽必烈麾下的這些蒙古人最近可都手頭很緊。
看着周遭人的表情,忽必烈笑道:“如今漢地天下,宋國早就是冢中枯骨,李璮也不足爲慮,只有這陳德興兵強馬壯,糧多財足,是我大蒙古心腹大患。只要能將之破滅,漢家天下就是我大蒙古囊中之物。到時候咱們就洗淨了唐明兩家的城池,再叫那裡的漢兒都做勇士們的牧奴,然後再向南朝索要歲幣。一年起碼要上一千萬貫!你們說好不好啊?”
忽必烈的這番話,又是一個大大的畫餅,他的麾下將領,也算給面子,都大聲應答:“太好了!大汗,就這麼辦吧!俺們都聽您的,這一戰一定捨出性命,無論如何都要奪了陳賊的性命!將這北方漢地,重新踩在大蒙古的鐵蹄之下!”
忽必烈但笑不語。
他的內心,其實是有兩張算盤的……能打敗陳德興當然最好,這中國早晚都會被他忽必烈一統!若是不成,也不要吊死在一棵樹上,大蒙古鐵騎再配上擡銃、駱駝銃,天下間哪裡去不得?
這個時候,輕易消耗自己手下的實力,實在是最不理智的事情。
且看李璮和陳德興如何出牌吧!自己有幾個月的軍資積儲,還在京兆府、靈州路和別失八里留了後手……
正默默尋思之間,又見一隊騎兵飛一般的馳過來。他們卻是從西面過來的。每個人都是風塵僕僕,看來是不眠不休,兼程趕過來的。前頭的怯薛親衛攔住喝問幾句,便放了其中領頭一騎過來。
來人是忽必烈派去太原和李璮聯絡的使者,他尚在遠處就已經翻身下馬,前衝幾步行禮:“回稟大汗,唐國主李璮在三日前就出兵了,只留太子李彥簡守城,以史天澤部爲先鋒,統大兵二十萬往北而去!”
衆人都是大喜,李璮北上自然是爲偷襲燕京!二十萬大軍當然是號稱,就如蒙古人號稱的五十萬大兵一樣……不過連戰兵加輜重民伕,十二三萬人總是有的。現在只要陳德興大軍被吸引到大名府,一場大勝也就可期了!
忽必烈卻將目光投向東面,沉吟半晌才自言自語地道:“李璮已經動了……李彥國的大軍也該到濟南了吧?”
“大汗。”
劉孝元就騎馬走在忽必烈身邊,聽到他在嘀咕,就上前插話道:“李彥國和李璮未必一心,他並非是李璮的太子,又手握重兵,具有青徐之地,有異志也不足奇,還需要小心提防。”
忽必烈點點頭,揮手下令:“多調一個千人隊,緊緊盯着濟南方向!沒有朕的命令,誰也不許越界進入僞唐領地!只是看着他們如何行事!若有變故,及時回報!”
……
李翠仙這個時候,正懶洋洋地盤坐在錦榻上面,仔細地打量着自己曾經的閨房。這裡是益都城內的一座府邸,屬於李翠仙所有。她在李璮的女兒當中,也算是頗爲另類的,未出閣前就有了自己的府邸,還有幾百個部曲親兵,還有自己的幕僚,完全被當成李公子培養——之所以會有這樣的安排,是因爲李璮原本想將她嫁給塔察兒的庶子霍圖。李翠仙會帶着自己的部曲、幕僚一起嫁過去,再設法把霍圖的千戶接管經營起來。再找機會刺殺掉塔察兒的繼承人伯顏,好拱霍圖上位……
計劃是很好的,可惜變化更大!李翠仙很快就要母儀天下了!
對於這一點,她是絲毫不會懷疑的。哪怕唐宋元三家聯手,也阻擋不住陳德興問鼎天下的腳步,因爲……這三家聯手,根本就是各懷鬼胎!
如果他們是真心聯合,那就應該合兵一處。至少是唐元合兵……總有三十幾萬四十萬大兵,一路浩浩蕩蕩壓向燕京,就在燕京城外和北明的十幾萬大軍會戰!
如此贏面或許還能大一些。
如今這樣,分兵幾路,又是誘敵又是偷襲,複雜無比的計劃……實際上是膽怯不敢決戰!指望用投機取巧的辦法取勝。可是從古至今,從戰場上取天下就沒有取巧的。哪怕是漢高帝的七十餘敗,也是真刀真槍打下來的,七十餘敗還不滅不潰,還能屢敗屢戰,已經說明劉邦的堅忍不拔了。
而如今唐宋元三國,卻連一敗的勇氣都沒有!不,不是害怕一敗,而是各自的小算盤都打得太好。誰都想要消耗友軍,壯大自己……哪怕是忽必烈,也只打着誘敵的主意,並沒有和陳德興拼光的決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