廳外的小室,在南道的對面。由於小廳位於大樓深處,即使大白天,南道內也暗沉沉,所以懸有兩盞照明的燈籠,這裡白晝與黑夜並無多大分別。
隱隱傳來腳步聲,打手張強離開兩位同伴,拉開虛掩的室門,向外瞥了一眼。
“誰來了?”一名同伴問。
“他們的陳護法,帶來了兩個人。”打手張強掩上門,走近在桌旁喝茶的兩同伴:“那些點心,大概那三位仁兄已吃光了。”
“是的,很可口,一定吃光了。”同伴說。
“那裡面我放了張強兄的蒙汗藥,他們一定在睡大頭覺啦!”
“咦!你……”兩同伴聽出警兆,同聲訝然輕呼:“什麼張強老兄?你……”
“張強老兄躺在荷池的池底,可能正在腐爛了。”
“哎……呃……”
打手張強雙手左右一伸,掌分別在兩同伴的印堂落實,打擊力道相當沉重,印堂內陷雙目快要擠到眶外去了,可能腦髓已成漿糊。
他將人擺放在牀上,像是睡着了,鎮定地啓門外出,掩上房門恰好迎着得意洋洋的黃山邪怪三個人。
“前輩來了。”他行禮相迎。
“來了,替我開啓地窟門。”黃山邪怪欣然說,大咧咧地踏入小廳。
兩個看守仍在品茗,廂房門是閉的,裡面毫無聲息,大概真的睡着了。
“護法好。”兩個看守匆匆離座行禮迎接。
“我要盤問俘虜。”黃山邪怪神氣地說:“開門”
“遵命。”看守應喏,向打手張強舉手相招。
三人登門,由打手張強抓住交椅旁的把手,向外徐徐扳動。
懸掛的一幅富貴白頭大中堂,徐徐向上卷收,隨即中間的粉牆出現裂紋,六尺高三尺寬的粉牆向內移動,移入近尺轉向右滑入夾牆內。
“守在外面。”黃山邪怪向兩個面目陰沉的隨從吩咐:“閉上廳門,任何人不許闖入,更不許打擾我,尤其不許副會主闖入。”
“遵命。”兩隨從同聲欠身答。
黃山邪怪彎身進入秘門,看守示意命打手張強關閉秘們。
“把廳門上閂。”隨從向兩看守吩咐。
兩看守急關廳門,打手張強正徐徐推動把手,秘門正緩緩滑出。
把守在秘門兩側的兩隨從,毫無戒心地扭頭注視秘門移動,不知大禍臨頭。
打手張強的左手,飛出一片小瓷片,那是一隻茶杯所捏破的,大僅如指,卻是致命的武器。
同一瞬間,他像是鬼魅幻形,突然出現在右面那位隨從的右首,右手一挽一扳。
瓷片奇準地嵌入左面隨從的咽喉,切開了喉管。
“咯”一聲輕響,右面隨從的頭、臉與背換了位,頸骨被無情地扭斷了。
兩個看守正忙着關上廳門,忙着上閂,不知身後有變,更不知道死亡已無聲無息到了身後。
“還得上插。”背後傳來打手張強的嗓音。
廳門有兩道閂,門上有防止門移動的木插。
“不必……”一名看守信口答,同時轉身回望,眉心便捱了一指頭,指堅如鋼刺,直貫顱骨深處。
“咦……”另一個看守只叫了半聲,頸背便捱了一劈掌,頸骨折斷,頭向下一彎。
打手張強沒收了兩把劍,重新扳動把手,秘門重開,裡面有燈光向上射出。
他將一把劍強行插入門縫,連在鞘上拍了兩掌,發出刺耳的嵌入聲,劍身強行嵌入門縫,門再也不能滑動了,卡死在夾牆內失去效用。
他匆匆抹掉臉上的皺紋,露出本來面目,略施手法改變了的五官,也回覆秋公子的神韻,僅衣褲仍保持原狀,劍隱肘後悄然進入地道。
萬花樓又高又大,地底的秘窟也相當寬闊,主窟分爲三室,中間是廳堂的格局,長案上有兩座五枝頭燭臺,可以擎着行走,十枝巨燭全室光明如晝。壁間,也懸了四盞大燈籠。
三座洞室門戶大開,裡面也有燈光,每一室皆佈置得十分華麗,牙牀錦衾極盡奢華,比官宦人家的上房,或者大戶人家的香閨,似乎更爲華麗些。鄭老太爺把逸園作爲招待女眷遊園的妙地方,別具用心極爲可惡,那些曾經受辱的女賓,離開後怎敢啓齒揭發他的罪行?
霸劍羅濤四人,被囚禁在第一間小室內。他已經癱瘓,連移動雙手也力不從心,由他的妻子梅貞姑照料,兩人吃足了苦頭。
少女夏冰也不好受,氣血遲滯手腳發虛,只能勉強走動,手上沒有二斤力。
梅貞姑雖則活動一如常人,但她知道如果妄用真力,她也得躺下了,只能聽天由命暗中焦急。
少女夏冰的母親,是梅貞姑的姐姐,她的祖父,正是宇內雙仙的幽虛子,所以她叫梅貞姑爲姨。
四人被囚,雖則心焦如焚,但並不害怕,已經有人脫險,諒鷹揚會不敢忽視棲霞幽園的報復,不會在短期間傷害他們。
他們卻忽略了潛在的危險。
要傷害一個女性,其實用不着在她美麗的面龐上劃一刀。有些傷害,是表面上看不出來的致命創傷。
當獰笑着的黃山邪怪,出現在室外時,四個人都心中一震,知道大事不妙了。
“你們這些出身名門的人,總該提拔扶助一些江湖後進吧?”黃山邪怪獰笑着邁步入室,像一頭面對美味羔羊的餓獨:“鷹揚會建立山門爲期甚暫,極需名門大派人士支持。而獲得名門大派人土支持的方法,以結親或盟友的方法最爲有效,相信你們定有同感,是嗎?”
“該死的東西!”梅貞姑厲聲咒罵:“你休想用惡毒卑鄙的手段脅迫污辱我們,棲霞幽園會向你們行最慘烈的報復,你將會付出可怕的代價……”
“是嗎?”黃山邪怪發出一陣獰笑:“嘿嘿嘿……誰知道我曾經脅迫污辱你們?你們會公諸天下嗎?嘿嘿嘿……我黃山邪怪名之爲邪,就算你們有臉說出去,我也不會否認,更不會介意,江湖朋友希望你們名門大派的人倒黴,喝采的人絕對比惋惜的人多,你知道這是實情。”
“你……”
“這小美人是幽虛子的親骨肉,她姓夏對不對?”黃山邪怪大手一伸,便抓住了躲避不及的少女夏冰,結結實實抱入懷中:“由她出面向貴園要求,協助鷹揚會統率天下江湖羣雄,即使貴園的人不願意,至少也不會過問本會的行事。小美人,你願意幫助我向你的親友要求嗎?”
少女夏冰幾乎咬碎了銀牙,不敢安用真力,擠命掙脫亂打亂踢,作絕望的反抗。
“放手!你這賤狗……”她咬牙切齒咒罵。
“先給你吞服解藥,我不希望你羞急交加岔氣傷身。”黃山邪怪一手挾住她,一手從荷包內掏出一隻小玉瓶,用口咬住壺蓋放出,倒出一顆硃紅色豆大丹丸:“嘿嘿嘿……小美人,我不會虧待你……”
青衫人虎目怒睜,怒吼一聲猛地撲上。
黃山邪怪哼了一聲,大手一揮,罡風驟發,青衫人一聲厲叫,飛摔而出撞中牆壁,反彈倒地發出痛苦時呻吟,手腳開始癱瘓。
接着,撲上的梅貞姑也被一腳掃倒了。
“我會好好整治你們,直到我滿意爲止。”黃山邪怪得意洋洋挾了夏冰向外退:“我要你們這些名門人士灰頭土臉,生死兩難……”
“真的嗎?”門外傳出禹秋田洪亮的嗓音:“這一來,鷹揚會敢作敢爲,敢向名門大派挑戰的聲鹹,將傳遍天下,江湖朋友聞名喪膽;像我這種人恐怕只有做你們的走狗才能苟全性命了。”
黃山邪怪已退出門外,大吃一驚。
“咦……你……你不是……”黃山邪怪看出他所穿的打手裝,以爲是鄭家的人,弄不清鄭家的打手,爲何敢如此對他無禮。
“我不是鄭家的人。”禹秋田輕拂着長劍,臉上的表情怪怪地,似笑非笑滿臉邪氣:
“你猜對了。”
“那你是……”
“你問問這位小美女,她知道我是誰。”禹秋田指指驚惶失措的少女夏冰:“更知道我爲何而來。”
“混蛋!我要你說。”黃山邪怪怒吼。
“好,我說,我就是鄭家、郎家兩家的佳賓,京都的貴公子秋五嶽。哼!你這狗養的雜種記住了吧?”
他神情一變,變得威風凜凜,一副潑皮相,說的話粗野不堪,哪有半點京都貴公子的氣宇風標?反而與他所穿的打手裝十分貼切符合。
“狗東西!鄭振國那小子把你留在這裡,故意讓你侮辱老夫的?你……”
“豎起你的驢耳聽清了,本公子找你,與鄭家無關,鄭振國兄妹根本不知道本公子在這裡,我找你,是你我兩人的是非。”
“去你孃的是非!”黃山邪怪把少女夏冰推倒在壁角,厲叫着拔劍狂野地衝出,招發狠着射星逸虹搶攻,劍一出風雷乍起,手下絕情志在必得。
一個京都貴公子,一劍應該夠了。
“錚”一聲狂震,火星飛濺,黃山邪怪倒震出八尺外,幾乎撞及壁角,腳下踩中走避不及的少女夏冰右腳小轡靴,幾乎失足滑例,夏姑娘也驚得縮腿尖叫。
禹秋田並不追擊,怕傷及地下的夏姑娘。
“我這人很講是非,你講不講與我無關。禹秋田在原地橫眉豎目,左手叉腰像個潑皮:
“我和你一樣,是衆所周知的色中餓鬼。我來盧州,看上了鄭家、郎家兩個死不溜丟大閨女,眼看要一箭雙鵰人財兩得,卻平空殺出這麼一個更可人的小美女,一而再破壞我的好事,兩次逼我跳水逃命,可惡透頂。我已經忍無可忍,發誓要把她弄到手,一箭三雕,左擁右抱外加一個靠背的。哼!沒料到平空來了你們一羣混帳狗養的,居然搶起我的女人來了,你這沒長眼睛的雜種,居然敢搶先吃我的天鵝肉,我要宰了你這加三級的混蛋,說一不二。”
這番話把夏姑娘激得又氣又羞又急,可把黃山邪怪激怒得氣炸了肺,厲叫一聲,再次瘋狂地揮劍衝上。
“錚錚錚”三聲劍鳴,黃山邪怪再次被震回壁角,所攻出的每一劍皆或道萬鈞,皆被禹秋田無情地硬接硬拼一一封回,除了暴退之外,連移位閃避的機會也抓不住。
這次,老邪怪終於明白了,這位京都貴公子,劍術和御劍的內功,決不是他這種老朽對付得了的,立即發出歷叫,召喚上面的隨從策應。
“不要枉費心機。”禹秋田看破邪怪的心意,劍勢已把邪怪逼死在壁角:“樓下的人,全被本公子殺光了,一下一個屠了個精光大吉。樓時間的,人下來一個,也一定死一個。我外面的小書童堵仕了甬道,小孩子殺起人來,比大人更可怕,你那一羣土雞瓦狗,實在禁不起一宰。現在,你最好定下心和我算清這筆爭風債。”
“你少給我胡說八道。”黃山邪怪心虛了,裝模作樣伸手入懷亂掏,表示要掏致命的法寶:“鄭、郎兩個大閨女,老夫還瞧不上眼……”
“我說的是這個小美人,你少打避重就輕的爛主意。”禹秋田擺出爭風吃醋的潑賴相:
“你想掏你的大崩閻王散噴管:算了吧!那種奇藥你珍逾拱壁,這次你已經使用將罄,目下你以爲安如泰山,來搶我的小美人有如探囊取物,根本用不着帶來防範意外。如果你真帶來了,我豈肯讓你有工夫亂掏?早就宰掉你了,我有十分把握,你的手一動就殺死你。”
黃山邪怪心中叫苦,探入囊的手僵住了。
“你不要欺人太甚……”黃山邪怪絕望地厲叫。
“混蛋!你膽敢說我欺人大甚?”禹秋田怒此:“你搶的小美女是假的?瞧,你還把她踩在腳底下呢!我非宰了你不可。”
怒吼聲中,挺劍第一次主攻,劍一出激光炫目,劍吟聲有如從雲天深處傳下的隱隱殷雷。
黃山邪怪被逼死在壁角里,沒有躲避迴旋的空間,只能全力封架,狂亂地防守窄小的中宮硬撐。
“錚!錚錚……”響起一連串可怕的鏗鏘金鳴,火星進射,幾乎每一劍都是致命一擊,險象環生。
可憐的黃山邪怪,劍術本來就不怎麼高明,哪經得起一道道的激光強壓?封住了七、八劍,脅下、兩膀、胯骨,衣裂褲損,有些是孔有些是縫,片刻問便捱了並不致命的八、九劍,裂縫處血跡鮮明可見。
最後一聲劍鳴傳出,禹秋田退了三步,拉開出招的距離,順便用腳將夏姑娘撥出丈外,脫離壁角困境。
“我不急。”他輕拂着長劍獰笑:“我要好好消遣你,把你刺成千瘡百孔的血屍,再大解八塊示衆,以爲向我色中餓鬼搶女人者戒。”
黃山邪怪渾身冒冷汗,手腳發僵,呼吸一陣緊,氣喘如牛,舉劍的手也在發抖,鷹目中兇光盡斂,像是拉了一天車,精力將崩潰的老牛。
“我……我將小女人還……還給你……”黃山邪怪發狂似的尖叫:“我……我並不知道她……她是你……你訂訂……訂下的女人……”
“現在你知道了,哼!”
“其他的人……”
“其他的人與我無關。”
“那個大的女人……”
“你這混蛋還不死心啊?”禹秋田大叫,猛地疾刺而上,劍化爲激光進射而出。
“錚”一聲暴響,黃山邪怪的劍脫手,撞在石壁上暴響震耳,虎口裂開鮮血泉涌。
禹秋田丟掉劍,衝上拳掌交加;一連十餘記重擊,拳掌着肉掌掌落實,把黃山邪怪打得僕而又起,揪起打倒再拖住痛打。
“哎……哎唷……”黃山邪怪的淒厲狂叫,在整座地窟轟鳴,震耳欲聾。
“服帖了吧?”禹秋田不再將人拖起狠揍,一腳將黃山邪怪踢得滾至壁角哀號:“我要把你每一條肌肉撕開,每一根骨頭打碎……”
“放……我一……馬……”黃山邪怪崩潰了,伏地哀求掙扎難起。
“這就是和我色魔爭女人的下場。”
“我……我是無……無意的……”
“你想要我放你一馬?”
“請……高擡貴手……不知……不知者不……不罪……”
“混蛋!你敢說不罪?”
“我……我罪有應得……人是你……你的了……”
“好,解藥拿來。”
“這……”
“你希望先打碎哪幾根骨頭?”禹秋田一腳踏住黃山邪烴的右小腿兇狠地問。
只一稍用力,小腿骨肯定會碎的。
“我……我給你……”
黃山邪怪吃力地痛苦地挺身坐起,從荷包中取出先前的小玉瓷拋過。
禹秋田接住小玉瓷,突然俯身將人抓起。
一陣拳打腳踢,黃山邪怪爬不起來了,氣息奄奄,口鼻耳鮮血直流,臉上捱了四耳光,臉都歪了,快要面目全非啦2
“老豬狗,你以爲我不知道你黃山邪怪的底細?”禹秋田破口大罵:“你這混蛋全憑大崩閻王散爲禍江湖,武功僅可聊算一流貨色,你曾經藉解藥勒索了不少人鉅額金銀,毒人勒索無所不用其極。你的解藥是暗褐色的小方塊,不是小丸。”
“我的解藥配……配方已……已改……”
“就是這?”禹秋田舉起小玉瓷冷笑。
“是……是的……”
“好,我把這一瓶解藥,全灌進你的肚子裡,看會有何種結果。”
一把揪住人拖起抵在牆上,小玉瓶先在黃山邪怪的血紅大嘴上撞了一記。
“不……不要……”黃山邪怪狂叫。
“這是你糟蹋女人的春露丸,得自巫山的千面狐老姘頭花花太歲黃重山之手。”禹秋田一耳光把黃山邪怪打倒:“你耍吃幾顆?女人吃的藥,在男人肚子裡發作,一定很有趣,要不要先把你的手腳制死,免得藥性發作時丟人現眼?”
“不……不要……”
“要吃幾顆?”禹秋田踏前一步厲聲問。
“給……給解藥,你……你要保……保證放……放我……一馬……”
“我從不給任何人保證什麼。”
“不給保……證,小……小美女……一定死……我寧可同……同歸於……於盡……”
“我會把你每一塊肉揭開來搜。”禹秋田不信邪,開始撕破對方的衣褲:“就算你藏在肚子裡,我也會剖開你的肚子搜出來。”
“就算你搜出了,也……也不知道用……用法和用……用量……”
“唔!你這混蛋有道理。”禹秋田停止撕衣:“我既然知道你勒索了哪些人,當然知道你的解藥形狀和用法。不過,你也許真的改了配方。”
“你最好不……不要冒喪……喪失小……小美人的風……風險。”
“我更不想冒放掉你,與鷹揚會大羣混蛋玩命的風險。”禹秋田拾起劍,鋒尖徐徐伸向黃山邪怪的咽喉:“一勞永逸斬草除根,是最安全的保命金科玉律。”
“何必呢!我……我只是鷹……鷹揚會聘……聘請的人,他們不……不會爲了我的個……個人恩怨,而向……向你大功干戈。”黃山邪怪在劍尖前魂飛膽落:“我……我發誓今後不……不找你,我……我也不……不知道你……你是老幾,你決不是什……什麼京都貴……貴公子……”
“好吧!姑且信任你一次,雖則你這種雜種不值得信任,你黃山邪怪本來就是頭頂生瘡,腳底流濃,壞得全身臭的賊王八狗雜種。”
“你……你放我……”
“我放你一馬,交換解藥。”
“一言既出,駟馬難追。”黃山邪怪精神來了,怨毒地狠蹬了他一眼。
“哼!你也該知道,我也是壞得不能再壞的……”
“我寧可相信你是守信諾的好漢。”
“解藥拿來。”禹秋田手一伸:“解藥如果不對症、我可以向你保證,我決不是守信諾的好漢,保證你的命丟定了。”
“在我的靴……靴統裡……”黃山邪怪吃力地解右靴的繫帶。
“你這混蛋藏得真隱秘。”
靴統是夾層的,藏一隻薄皮小夾袋真不易發現。
小革袋剛拉出,便被禹秋田一把奪過。
“你這混蛋的解藥,根本不曾改變配方。”禹秋田取出一片暗褐色的藥餅,壓了幾道紋路,形成三排十五小片,嗅了嗅說:“還真被你唬住了。”
“用法是……”
“我知道。”禹秋田兇狠地解下對方兩隻靴,撕爛檢查,又找出另一夾袋藥末:“這是你黃山邪怪另一種相當靈光的法寶,百日消魂散,勒索的另一種定時毀人毒藥,解藥呢?放在哪裡?”
“一種解藥兩……兩用。”黃山邪怪沮喪地說:“其實……其實是同……同一種解藥,只是份量不同,嗅入與吞入不一樣而已。我……我可以走了嗎?”
“你想死?”
“你……”
“上面我那位小書童,不宰了你纔怪。”
“這……”
“你給我好好躺。”禹秋田一掌把黃山邪怪劈昏。
他到了惶然站在室門口的梅貞姑與夏姑娘身夯,遞出四小片解藥。
“我也不知道我在做了什麼事。”他氣沖沖地說:“我的書童認爲你們不是壞人,所以要我替你們盡一份心力。然我知道棲霞幽園出來的人,是頗受尊敬的名門子女,只是道不同不相爲謀,我實在沒有順便援手的必要,但我仍然做了。”
“請接受我們衷誠的感謝。”梅貞姑由衷地道謝。
“無此必要。”他的話硬梆梆餘氣未消:“服下解藥,心中以正常進度默唸一百下,你們便可奇毒自消了,我會替你們爭取時間。”
他奔向走道,順手摘了黃山邪怪的劍鞘盛劍,將連鞘劍抓在腰帶上。
“這個人,你們不能殺害他,至少這次不能殺。”他在第一級石階止步,轉身指指昏厥的黃山邪怪:“我爲人也壞,但守信諾。還有,請不要過問我在廬州的行事。”
“等一等……”
他已經飛奔而上,充耳不聞。
上面,小秋明正等得心焦。
“公子爺,怎麼拖了這許久?”小秋明撅起小嘴埋怨:“我聽到有腳步聲,有人從樓上下來了。”
“不用些心機詭計,能把老邪怪的解藥退出來嗎?你以爲容易逼一個明知必死的老江湖就範上當?”他牽了小秋明的手向廳門走:“來一個殺一個,再上去抓八表狂生,他一定知道祝堡主的藏匿處所。我敢打賭,他也是來廬州找祝堡主的。”
“不可能,公子爺。”小秋明大搖其頭:“郎家的人已經確定置身事外,如果祝堡主確是藏在郎家,應該早就搭上線了呀!”
“不久就可找出真相了。人來了,準備。”
打開廳門,兩人分別閃在門側候敵。
他倆以爲下來的人,必定是鷹揚會的高手,豈知卻料錯了,來的是鄭振國和兩個打手。
如果是鷹揚會的人,必定直接入廳。
一個打手老遠便急步槍出,奔向廳外的小室。
禹秋田聽出腳步聲不對,打手勢示意準備外出動手。
小秋明改穿了園中童僕的衣褲,只是手中有劍而已,如果出廳,對方一定認爲她是逸園的人。
“不好了!”外面突然傳來打手狂叫狂奔的聲音:“我們的兩個人被殺死在房內,快傳警……”
小秋明急衝而出,速度駭人,身劍合一有如飛虹橫天,比狂奔的打手快了三倍,一劍貫入打手的背心,身形一頓劍即離體。
鄭振國的武功,比兩個打手保鏢差遠了,一看到流光飛虹似的劍影,已嚇了個徹體生寒,打手中劍,更是魂飛天外,敘頭撒腿狂奔,一面狂叫示警。
另一名打手逃不掉,小秋明已經到了,倉促間投劍自保,“錚”一聲接住小秋明攻來的一劍,驚叫一聲,被震得向左飛撞,砰一聲撞在墒上反彈倒地。
小秋明再次身形一頓,失去追殺鄭振國的機會了。
“不可遠追。”禹秋田出廳低叫:“一百下時辰末到,不能離開。”
擺平了兩個打手,萬花樓已剩下不足二十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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主要的主事人黃山邪怪不出面,樓上的八表狂生便成了當然的主事人。這傢伙精明機詐,明時勢知興衰,也是一個驚弓之鳥。樓下密室的人被殺,黃山邪怪又音訊杳然,可知必定已道不幸,顯然是棲霞幽園的四男女,並沒真的完全被制,因而出了意外。
想起棲霞幽園的人不曾受制,這位狂生只感到寒流起自尾閭,直衝天靈蓋,頃刻間徹體生寒。
禹秋田與小秋明守住甬道枯等,等人涌來大開殺戒。
毫無動靜,全樓死寂。
不久,二人登上二樓,這才發覺鬼影俱無,剩下的二十餘個鷹揚全與鄭家的人,早已人去樓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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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昏降臨,豫州老店人聲如市,旅客們紛紛落店,門前車水馬龍。對面的公營金斗驛,也同樣熱鬧,過境的官吏公差忙着投文駐駕,東失外的小街比城內繁榮得多。這時,城門與關門先後皆關閉了,旅客必須在城外投宿。
上房中,禹秋田仍是貴公子秋五嶽,小秋明仍是伴讀的小書童。店夥們雖然感覺出不尋常,但也不敢過問,因爲店夥都知道他倆是郎、鄭兩家的貴賓。
鄭家在等候大禍臨頭,不再過問外事。郎家也在全面戒備,閉門不出惴惴不安。
晚膳送入房內,兩人一面用膳一面討論大計。
“都是你啦!”禹秋田悻悻地說:“如果不是爲了救棲霞幽園的人,耽擱了許多時間,以至讓八表狂生機警地逃掉了,真可惜。”
“真的嗎?”小秋明笑嘻嘻反問:“公子爺,殺上樓去,那豈不成爲強盜了嗎?我可不想殺那個什麼鄭雲英,你能嗎?”
“少給我頂嘴。”禹秋田也忍不住笑了,他那能真的下手殺鄭家兄妹?
“何況,公子爺的目標不在八表狂生。”小秋明瞭解他的心意:“我總覺得棲霞幽園的人並不可愛,但畢竟有這些俠義名門子弟在,至少可以抑制一些歹徒惡棍的兇焰。說實在的,我覺得那小美人的確很可愛,你以爲呢?”
“驕傲任性,不敢領教。”禹秋田信口說:“奇怪,我碰上的姑娘們,似乎都是一個模子鑄出來的,一個比一個難纏。”
“所以你敬鬼神而遠之,寧可與郎秀英、鄭雲英這種女人周旋鬼混?”
“喂!這種事是小女孩該過問的?不害羞。”禹秋田臉一板:“吃啦吃啦!吃不言睡不語。”
房門傳出五聲輕叩,正想分辨的小秋明用眼色詢問。
禹秋田頓首示意可以開門,同時打出小心的手勢。
小秋明輕輕啓門,猛地拉開房門。
一個像醉漢似的中年人,衝入便摔倒在地呻吟,掙扎了兩下便寂然不動了。
扮老人的千幻夜叉與北人屠,踱入掩上房門。
“咦!人呢?”千幻夜叉訝然輕呼。
燈火搖搖,禹秋田與小秋明突然幻現,是從內間閃出的,太快了,像是突然幻現的鬼魅。
“原來是你們。”禹秋田笑說:“霍姑娘,你這位名家宗師,不怎麼高明嘛!”
“我用原音說話,你當然知道是我啦!”千幻夜叉將半昏迷的中年人拖至一旁。
“小秋已經發現你是女人,你不該惡作劇摸她。”
“哦!你就是千幻夜叉霍大姐?”小秋明傍着千幻夜叉坐下欣然說:“扮得真神似。公子爺有點懷疑是你,只是覺得不可能有這麼巧。霍大膽,怎不早些以真面目相見?”
“你家公子不喜歡我和他作伴,所以我們不便現身呀!”千幻夜叉白了禹秋田一眼:
“何況他正在挑逗良家閨女,所以……”
“少談帶刺的話吧!你兩人是跟蹤八表狂生而來的?”禹秋田拉了北人屠坐下:“小秋將消息轉告,我們就跑了趟逸園,白費工大,八表狂生這怕死鬼已經逃掉了。”
“乘船悄然溜走的,這個人是鷹揚會留在府城的眼線,我們把他弄來了,得設法盤出那些混蛋的去向,這傢伙骨頭硬得很,抵死不招是個硬漢。”北人屠踢了中年人一腳:“小霍說你不是神仙,不會末卜先知,不可能預先跑來這裡等候八表狂生到達。小霍一直就跟在八表狂生一羣人身後走動,跟到蚌埠集才放棄的。”
“我根本不屑理會鷹揚會的事。”
“那你來廬州……”
“祝堡主。”禹秋田咬牙說:“不殺他父子決不罷手。在太原,我找到他的至親好友,查出他安頓家小的藏匿處,父子倆反而到內地藏身,很可能是等風聲過後,把藏匿在內地的金銀珍寶偷運回去。我已經查出,他正藏匿在郎家。”
“在郎家?”千幻夜叉恍然大悟:“原來你挑逗郎家的浪女,另有目的。可是,郎家恐怕與天長堡毫無關係。即世賢早年是黑道的三流混混,發跡後交通官府正正當當務農,暗中包庇一些小罪犯,極力避免與名氣大的人往來,像祝堡主那種大豪巨霸,他避之唯恐不及呢!”
“那可不一定哦!”禹秋田說:“他一聽鷹揚會的八表狂生躲在鄭家的逸園,便派人前往驅逐,可知他避免與名氣大的人往來,並不真怕那些大豪巨霸。我是被情勢弄糊塗了。”
“怎麼說?”北人屠問。
“起初我懷疑八表狂生是來找祝堡主的,但郎家派人前往逸園驅逐鷹揚會的人,卻是出於情急的舉動,不像其中有勾結做給外人看的把戲,的確是玩真的。所以,可能祝堡主沒在這裡藏匿,或者我來慢了一步,他走掉了。”
“你仍想從郎秀英身上下手?”千幻夜叉關切的問。
“這……”
“禹兄,放她一馬吧!”千幻夜叉真誠地說:“我打聽過了,這浪女人並不太壞,有錢有勢的大閨女驕縱任性甚至**,不算罪惡……”
“我只想利用她混入郎家。”禹秋田臉紅耳赤:“郎家宅大人雜,戒備森嚴,藏匿幾個人,就算讓我搜,也得花十天半月才搜得完他的農莊。算了,我已經放棄了。”
“搜宅院困難重重,逸園就是最好的例子。”小秋明搖頭苦笑:“每一棟房舍都有複壁地窟,躲一年半載保證神不知鬼不覺。難在公子爺不是強盜,不能用殘忍的手段波及無辜。”
“郎世賢不是傻瓜,他不會把包庇的人藏在自己的住宅裡,以免被仇家找上門,抓住證據他就完了。”千幻夜叉說:“我知道他在西水關外,建了一座頗爲市民稱道的安福園,專門收容一些稀奇古怪的病人和無依者,那地方藏匿要犯,太理想啦!值得一查,是嗎?”
“那是人人皆知的地方……”
“這纔可以掩人耳目呀!我們來設法,一起化裝易容,用軟硬俱來的手段進去查。視堡主父子如果真藏在那裡面,把他燒成灰找也可以認出他來。”
“好,就這樣決定。”禹秋田欣然同意。
“這個眼線怎辦?”北人屠指指半昏迷的中年人。
“再問也沒有用。”禹秋田說:“他們已經乘船下巢朔,必定急放南京返回揚州。我的目標不在鷹揚會,也沒有理由向他們主動挑釁,叫他滾。”
“我來處理。”北人屠將人挾起:“等我回來計議進安福園的事,我希望儘快進行。”
北人屠將人帶走,人屠的綽號豈是白叫的?當然不會將人弄醒平安釋放,到了金斗河把人埋入泥淖了事。
小舟沿河下放,半個更次便遠離府城十餘里。
河水嗚咽,夜黑如墨,天宇上佈滿濃雲,似有下雨的象跡。
剛劃過一處河彎,右岸蘆葦中衝出一艘小舟,斜向急衝而至,船頭人影隱約可看見刀劍的反光。
“小心那條船。”下放的小舟有人沉喝:“是衝咱們來的。”
船上的人,紛紛鑽出艙,十餘個人出兵刃戒備,氣氛一緊。
米船在三丈外轉向,相距兩丈左右,並排下放。
“不錯,是衝你們來的。”來船傳出洪鐘似的叫聲,語氣不友好:“八表狂生,你這混蛋竟然到廬州來找我,豈有此理。在我堡中大亂,正需人援手的緊要關頭,你這混蛋卻乘亂帶了人溜之大吉,我天長堡被毀你也有責任。我不找你,已經情至義盡了,價卻到廬州來找我,你心目中還有我玄天絕劍在?你一定妄想圖謀我留在中原的財富,不是你就是我。”
“咦!是祝堡主?”八表狂生吃了驛驚:“我逃避棲霞幽園的人追殺,逃到廬州投靠朋友躲避,鬼才知道你也躲到廬州。喂!你到底講不講理?要殺,我這位星主五毒殃神,一人就可以把你全船的人送下地獄,你少在我面前耀武揚威。”
“該死的!你真不是到廬州找我?”
“當然是真的,我怎知道你的行蹤?我還以爲你躲到關外做流民呢!回去吧!咱們的恩怨,彼此心知肚明,禹小狗毀了你的堡,把責任報在我頭上,會笑掉江湖朋友的大牙,一點也影響不了我的威望。”
“罷了,其實怪你也有欠公平。”祝堡主泄氣地說:“由於你一鬧,我在廬州也耽不下去了,只好遠走高飛,另覓居處。你這傢伙簡直就像個瘟神,所到處災禍隨之,你自己倒黴,也連累了別人。”
“祝堡主,怨天尤人無濟於事,逃避解決不了問題。你有雄厚的財力,在中原也有不少朋友,你玄天絕劍的聲威,在江湖有崇高的地位,卻被一個小人物逼得四處藏匿,有何面目見江湖同道?”
“該死的,你諷刺我?”
“不,我在提醒你。俗語說,重賞之下,必有勇夫;利用你的財力和威望,還怕買不到禹小狗的頭顱?我也在暗中留意這個人,他破了本會十萬兩銀子的買賣,早晚我會查出他的底細,捉住他剝皮抽筋。”
“這個……”
“振奮吧!祝堡主,自保的最佳手段,就是奮起攻擊,逃匿或死守皆是下策,早晚會成爲別人的俎上肉。咱們雙方聯手進行,勝算在握,堡主意下如何?”
“好吧!”祝堡主雄心重振,嗓門提高:“我將大散家財,出重賞招募死士,此仇不報,何以爲人?江兄,貴會願意聯手嗎?”
“本會眼線遍佈江湖,本來就在找這個人。”
“可有線索?”
“還沒有。天下無難事,只怕有心人;天下雖大,只要咱們肯努力,早晚會找到他的。”
“好,咱們聯手同時分頭進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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