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堂堂天位高手,而且是非一般的天位高手,淪落到幹攔路打劫的活計,果真是大千世界,無奇不有。”君莫問輕輕說道,言語悠閒,可他的神色卻不如他的話語悠閒,反而有些凝重。
他斬殺得輕鬆,只因發現這人影不過是一個神念投影,投石問路。
神山牽引天地靈脈,卻有人自神山扯下一條靈脈開闢此山,此舉實不亞於從星空摘下一顆星辰,其中展示出的威能可謂強橫無邊,何況還可以神念投影。背後之人的修爲不可小覷,君莫問不得不慎重,但並非畏懼。
天道境修爲,已站在當世最巔峰的層次,他有信心面對任何挑戰。
神念相連,投影被殺,主人應該會很快趕到。君莫問也不着急,靜靜在這等待。果然,不多久,一人踏空而至,看到君莫問,淡然道:“小子,是你斬殺了我的神念麼?”
這人黑衣黑髮,黑髮如墨飛揚,黑色衣服爲猛獸之皮和布料一起縫製,做工獨特。眼眸隱現神光,洞察九天十地,身材修長,乍一看是東方大陸人,仔細打量,從有別於東方人面部細節的英偉面目顯示出他是西方人。
君莫問眼中略微浮現茫然:“外國人”,他似乎許久沒見了,已經快消失於回憶裡了。
過去之心不可得,現在之心不可得,未來之心不可得。
君莫問心中閃過一念,很快回神,快得彷彿先前的失神並不存在。
他同樣淡然道:“正是。”
那人一眼掃視,山丘忽然回放影像,山丘彷彿活了過來,從君莫問進入山中到他斬殺神念投影,一個個影響全被演繹。這座山丘竟是他領域具現,可以任意控制其中時空。看完回放,他訝然問道:“你竟然逃跑?”
“我爲何要逃!”君莫問揚聲答道,像是塵封的神劍再現光華,周身劍勢勃發,凌壓萬物,令人不敢輕視。
那人眼見如此,卻是哈哈一笑,隨意的表情略微鄭重。眼眸神光四溢,盯着君莫問,欣然說道:“好,我喜歡你這種自信的強者,尤其這種上天入地、無所睥睨的豪邁氣魄,更是令人心折。心折到……”
轟!!!
“心折到鎮壓你,壓服你啊!啊!啊!”黑衣人大吼,一拳轟擊而出,像是給空氣衝了氣,膨脹氣流掀起狂風,吹拂大地。似乎聽見一聲‘咔嚓’細微響動,風吹過的地方,植被“嘭”一下全變作了土,彷彿風化了一樣。
君莫問臉色一變,他預計黑衣人會攻擊,是以早有防備,但沒預料到黑衣人實力會這樣強大,強至他不敢言勝。不打破空間而破碎法則,除非天道級層次的精微控制力。這世界怎麼了,巔峰修爲的強者怎麼突然多了。
“難不成天地排斥,我氣運降低了?身體未好,狀態不復的時候遇到了同級敵手。”君莫問心裡叫苦道,可叫苦歸叫苦,攻擊不能不擋。
這座山丘是對方意志領域,當對方將粉碎所有法則後,就更是拳意如天如淵,涵蓋宇內,意之所知,萬物隨心。君莫問先手頓失,又陷陷境,連忙急展劍勢,變幻如雲,劍華如幕,雲幕遮蓋,排斥意志侵蝕。
“咦!”
黑髮人驚疑,他第一次看到有人擋得住他這一拳。如天如地,鎮壓乾坤的一拳,竟然有人可以接下。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一擊無功,拳意頓挫。帶着天地意志的法則洪流充斥這方世界,重新構建空間法則。天地意志因浩大而顯得薄弱,但傾壓而來的時候,無人無物可以抵擋一瞬。
天道強者的意志不可能有缺漏,君莫問無力反擊,但天地法則重建,兩大意志撞擊卻產生了一縷縫隙。
機不可失,失不再來。
如果讓這絲幾乎流失,君莫問今後的人生就要在捶胸頓足中度過了。
“喝!”
君莫問大喝一聲,不顧體內氣息激盪,一力鎮壓。忘憂神劍斬出一道橫亙天地的磅礴劍氣,紫彩光輝如朝陽昇華,紫氣東來,匯聚紫色雷雲,降下滾滾雷霆,炸裂大山。
紫色雷華充斥空間,阻隔視線,只有一陣輕微悶哼,轟隆隆炸雷響聲也無法掩蓋。因爲這聲音太獨特,彷彿從另一個次元傳出的天道響動。
紫雷散去,山丘和植被消失不見,留下混雜着琉璃碎片的黃沙塵土。
看到此景,君莫問眼睛一亮,輕輕鬆了一口氣。
青色山丘是黑髮人意志領域的載體,山丘毀滅,意志領域自然不存。
青色山丘是黑髮人長遠時光凝聚的意志實質化,單純的意志容易受人攻擊受損,比如先前君莫問斬滅的神念投影,但意志有所依託就如穿上了戰衣甲冑,不止防禦力大增,攻擊力也有加成。
正是加成的攻擊力讓君莫問心懷忌憚。
當兩個人的實力都是“1”,一人實力突然在小數點後加了一點數字“1.1”,效果比以一對二的1+1等於“2”還恐怖。可以用“後者僅一個空格,前者至少三個空格”來做個不恰當的比方來描述。
青色山丘消失,黑髮人意志領域不存,實力不再有加成。君莫問對他再無忌憚,站在同一層次,強者的自信不認爲他會輸給任何人。
人劍相通,忘憂劍爭鳴,升起淡紫色霞光,在空中灑下一條紫色光帶。君莫問正是要還以顏色……
黑髮人氣勢一衰,突兀蹲在地上垂頭喪氣起來,喃喃低語:“虧了,大虧了,損失慘重啊!明明是捕一隻虎,過程是誤抓一條真龍,結果是魚死網破。”
黑髮人自顧自蹲地上畫圈圈,宛如一個抓雞不成蝕把米的小孩子,模樣甚至可憐。他身材可稱高大,做起這般動作竟有些莫名和諧感。自信一看,英偉面容的確是英,偉則差了一點,倒是真有點娃娃臉。
看到這般情況,君莫問苦笑之餘,只好收劍入鞘。不知爲什麼,他看到黑髮人這幅樣子,總覺得一旦動手,就是欺負小孩子。一想起這感覺,他實在不好意思出劍了。
黑髮人蹲地上,不停嘀咕着什麼。見此情景,君莫問不好意思了,彷彿是自己在欺負他,可是事實分明是相反的。想到這裡,君莫問有點失神。
“你好,來自東方的神王閣下。我是世界樹下的敗落神王,洛洛。”黑髮人朝君莫問打招呼,一張笑臉洋溢着燦爛笑容,彷彿正在熱情接待遠方旅人的主人家。
“洛洛”,這名字取得挺有個性,和他的身份不配,和他的形象倒是非常相襯。
君莫問沉默不語,看到這張笑臉,他實在很有朝笑臉上一拳的衝動。同時爲剛纔一劍怎麼沒刺出感到疑惑,爲什麼呢,爲什麼剛纔不一劍刺死他呢?
可是,既然剛纔沒出手,時過境遷,伸手不打笑臉人,現在更沒機會和理由出手了。
“你也是天道境強者,爲什麼攔路打劫,你不覺得羞恥嗎!”君莫問聲色嚴厲的叱問道,“還有,你一個天道境強者在沙漠裡設陷阱打劫什麼?”
這個疑問放在君莫問心裡好久了,趁機問出來,順便發泄心裡鬱悶。
不過君莫問仍然小看了洛洛神王的臉皮厚度。
洛洛神王茫然問道:“天道境,你們東方神王的稱呼嗎?”
雖有轉換話題的嫌疑,不過談到正事,君莫問正想了解西方大陸的天位信息,於是他暫時放下成見和敵意,與洛洛交換了情報。
洛洛說:他原來生活在世界樹上,是一位神王,因爲與其他神王爭鬥失敗,流落世界樹下的荒蕪大地。意志具現化一座青綠山脈,吸引高手,壓服他們效力,積累強大勢力,然後返回世界樹。
聽完洛洛的敘述,君莫問神色驀然變得詭異。說起來,他似乎也是一個失敗神王。現在流落西土,而且滯留之今,心裡未嘗沒有積累力量,尋覓良機,返回東方奪回神王位置的意圖。
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君莫問有感相似的機遇,神情緩和,不知不覺間,他望向洛洛的眼光逐漸溫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