兼職驅鬼師
“我以爲你還要躲多久呢,還是自己出來了。怎麼,捨不得我被砸到?”女子璨然一笑,本來冷冷清清的面容剎那之間猶如朝陽初升,灼灼耀眼。如果說之前的她氣勢十足,彷彿高不可攀的仙子。那麼褪去那一層面具之後的她不過是個身量未足的小姑娘,顯露出屬於少女的俏皮與狡黠。
“你還說對了,我就是捨不得。要是你被砸壞了,我找誰賠去?況且,要是傷到了你明珠仙子,殊伯伯還不得把賬都算我頭上了,小生怕怕。”說話的少年聲音低沉,帶着變聲期特有的暗啞,卻並不難聽,只如即將振翅而飛的鳳凰鳴啼。還未長成的身體已漸有男子的頎長,着一身天青色長袍,更襯得他眉目清朗,雖談不上俊美無儔,說話間上翹的嘴角,還帶着幾分玩世不恭,但是卻讓人看了心情舒暢,彷彿在沙漠中歷經艱辛終於發現了綠洲般愉悅。
少女臉上帶着調侃之色,“你還會怕?你這麼個膽大包天的,不經主人允許就擅自跑到人家女眷的房中,還有什麼是你怕的?”
少年放下水壺,挑了挑眉毛,上下打量少女一番,直看得少女瞪眼,才眼帶戲謔道:“啊,是我眼拙了,竟沒看出你是個女子,真是…我還一直以爲要叫你一聲賢弟呢。哎呀…你怎麼不早告訴我呢?誒,你不是騙我的吧?你哪兒像女子了?該不是男扮女裝吧?”
“燕!向!沙!你!去!死!”房內頓時狂風大作,木屑亂飛。
“哎哎哎…別惱羞成怒呀!”房中一陣雞飛狗跳,卻是歡樂無比。
我只是愣愣的看着這一切,看着那張還未長開卻分明是殊鏡的臉,還有那張與我幾乎一模一樣的臉,燕、向、沙、
呆愣之間,畫面變幻,轉眼已是大雪紛飛。
白雪茫茫的山林中,卻有兩方人馬猶如楚漢分界般鮮明的對峙,當先兩人均是鬢微白的中年男子,各自身後都帶有十幾個人。在他們周圍的樹上堆積的雪已經沉甸甸的,就要壓斷樹枝。明明是漫天飛雪的野外,卻沒有一片雪花飄到他們身上。
左面陣營的中年男子面沉如水,指着躺在地上毫無動靜面色慘白雙目緊閉的男子,緩緩開口,“殊瀾之,你還有什麼話說?”
躺在地上的男子正是上一個畫面中出現現過的少年燕向沙,此時看上去已有有弱冠之齡,只是面色衰敗,絲毫不如之前來得明朗。胸膛也沒有上下起伏,似乎已是沒了呼吸。
殊瀾之目光看着前方,卻沒看着任何一個人,看上去一派狂妄,“我需要說什麼?早就說過這與殊家無關,你卻還要死纏着不放,你倒是拿出證據,好讓我啞口無言一次。若是拿不出……哼,燕傾黎、殊家損失的名譽我只怕你賠不起。”
燕傾黎身旁一個面白無鬚身形瘦長的男子冷哼一聲,“殊家今天若是說不出個所以然,我看乾脆什麼也不要了!就拼個你死我活又怎樣!”說着蠢蠢欲動,似乎只待燕傾黎一聲令下便要衝上前去,將殊瀾之大卸八塊才甘心。
殊瀾之眼帶不屑,“即便燕家主親自上場我都不放在眼裡,還怕你?”
燕傾黎擡手攔住他,眼神凝重,“二弟,別衝動,此事疑點頗多……”
“大哥!向沙侄兒都被害到這個份上了,你怎麼還爲他們說話!”
“是啊,家主,少主可是幾百年難得的奇才啊!”
“家主,他們分明就是嫉妒燕家,怕燕家超過他們,纔對少主痛下毒手!”
“知人知面不知心啊,沒想到堂堂殊家也會使這種下作的手段…少主不過是去了殊家一趟,就變成了這般模樣…唉…”
“事關利益,任他平日再清高的人還不都得顯出真面目。”
“大哥!你難道怕了他殊墨不成!”
“大膽!竟敢直呼我家主之名!即便是燕家主也只喚上一聲‘瀾之’,你不過一個是個長老,哪裡來的膽子!”
殊瀾之身旁的女子柳眉倒豎,已是狂怒之態。任誰被別人指着鼻子罵這麼久也會一肚子氣,何況看這情形,殊瀾之雖然狂妄了些,倒是光明磊落的性子,不像會在背後使陰招的人。
殊瀾之面色未變,只是嗤笑道,“主人還沒開口,看家犬倒是吠得起勁。怎麼,難不成燕家現在做主的已經不是燕家主了?”
燕二臉色稍變,隨即恢復正常,“少在那兒挑撥離間,別以爲這樣就可以洗脫殊家的罪責了,做夢!”
“燕二叔,你口口聲聲說是殊家害了向沙,又有什麼證據呢?你在這兒不先想想有什麼辦法能救他,卻一門心思找我殊家麻煩,到底安了什麼心思。”
女子聲音清越,說話條理分明,轉眼間又把矛頭轉向了燕二。方纔她一直低頭看着燕向沙,靜默無聲,直到此時才擡起頭來,一張美麗的容顏剎時展露在衆人面前,仿若九天之上突然駕雲而至的仙女,懾人心魄,滿場皆靜。
殊鏡,殊家長女,人贊曰明珠仙子,天資絕。
古書上記載的內容浮現在我眼前,這個殊鏡與我夢中的白衣殊鏡和紅衣殊鏡都全然不同。不是容貌上的不同,而是神態。
眼前的殊鏡明眸怒睜,臉色微紅,卻有一股凜然不可侵犯的氣勢,挺直的身姿凹凸有致,她只是靜靜站在那兒,就已像怒放的玫瑰,崢嶸、耀眼,生機勃勃,與我夢中不是哀怨就是猙獰的女鬼截然相反。
燕二眼睛眯了眯,眼神恍惚,臉上帶出一副垂涎三尺的神態,配着他不陰不陽的氣質,只覺令人作嘔。
“二弟,你怎麼了?”
燕二頓時清醒過來,爲了掩飾自己的失態,大喝,“妖女!居然對我用迷魂術!我看向沙就是你害的!看我不收了你!”
“什麼!迷魂術?”
“什麼明珠仙子,我看就是個歪門邪道。指不定啊她以前收妖都是用美色哦……”人羣中傳來一陣陣曖昧的笑聲。
殊瀾之臉色一沉,“燕家主,你都是這麼教導子弟的?跟市井匹夫潑婦罵街有何不同。”
燕傾黎不語,像是根本沒有聽見他的話。燕二見此更爲猖狂,“兄弟們,上!給向沙討個公道!活捉妖女!”
“殺了她!”
“爲向沙報仇!”
燕家人羣情激奮,聲音震天。一直被打壓的殊家人也不甘示弱,
“來就來!誰怕誰!”
戰火一觸即發!
“二叔……”
一聲虛弱至極的呼喊像蚊吶般細微,卻又清晰的出現在每個人耳邊,顯然是說話人將聲音凝成一線,用了千里傳音的方式,才達到的效果。
雪地上的吵鬧聲瞬間凝結,所有人,不管表情是激奮、憎惡、喜悅、還是悲傷都凍結在一刻,彷彿時間停滯,就連呼吸也停在霎那。這一片天地之間只剩雪花落到樹枝上發出了簌簌聲,還有積雪壓得樹枝吱嘎作響。
“二叔…不關殊家的事……是我自己心急…才被術法反噬……”聲音斷斷續續,迴盪在雪地上空,緊接着就是一連串咳嗽。
直到他咳出聲來,纔有人反應過來,驚喜出聲,“向沙…?你沒事!”
殊鏡眼角含淚,也不顧衆目睽睽,直接奔到他身前蹲下,手輕輕撫上他眉角,“你沒死…太好了…太好了!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擔心!”
“我這不是醒了麼?”他扯出一抹笑,漾在蒼白的面容上,像易折的花,“別爲我擔心,我很好。記住,小心殊鉉。”最後一句話他說得極輕極輕,若不是我縱觀全局,也無法聽到。
殊鏡神色一頓,“是他?”
燕向沙微微點頭,“雖然我不知道爲什麼他要那麼做,但是,聽我的沒錯,等我傷好了,我再和你解釋。”他說完這句話,已是用盡了力氣,閉上眼又呈現一幅和剛纔一般的假死狀態。似乎他之所以醒過來,只是爲殊家洗脫冤屈。
殊瀾之早就面色不豫,“鏡兒,還不回來。”之前殊瀾之身旁的女子厲聲道,“鏡兒!你還在那兒做什麼?是等着別人把你當妖女抓起來麼?”
看來之前他們一直隱忍不發,不過是因爲燕向沙的確是去了殊家才呈現假死狀態,既然現在他醒過來親口說出不關殊家的事,那麼一場爭鬥就此消弭於無形之間。只是,兩家人真的能毫無芥蒂麼?至少,我不信。
“殊家主,之前多有得罪,還望你見諒,不要和小輩一般見識。”燕傾黎終於表態,雙手作揖,做足了低姿態。
殊瀾之卻不領情,“小輩?燕二長老如果還算小輩的話,燕家主豈不是比我還小上一輩了。長輩,我是不敢當、不敢當。”
證明了殊家無罪,臉上最無光的非燕二莫屬,之前起鬨得最厲害,最義憤填膺的就是他。此時他臉上青紅交替,真像是條變色龍,嘴上卻猶自狡辯,“就算我們之前說錯了,沒準就是你們殊家趁向沙侄兒練功的時候有意攻擊,害他被術法反噬的!”千年前的恩怨就是這樣結下的麼? 兩大世家如此輕易就決裂了? 當年殊鏡是怎麼死的? 燕向沙又是怎麼死的? 迷霧重重,你、想揭開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