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將潘家圍起來,一隻蒼蠅也不許飛出去!”
急促的腳步聲在巷子裡響起,同時馬蹄聲陣陣,爲首的幾個人在潘宅大門前勒住馬,而後從馬上一躍而下,飛魚服上的魚鱗在陽光下閃閃發光,刺得潘筠眼睛生疼。
幾乎在他們下馬的瞬間,她閃身躲到了一堵牆後,憋住一口氣,確定沒人發現她後才緩緩將氣吐出。
耳邊聽到“砰”的一聲,大門被撞開,然後是嬸嬸驚慌失措的聲音和叔叔的怒斥聲。
兩個月前的情景再次重現,她捏緊了拳頭,壓下心中的殺意,頭也不回的轉身離開。
但她並未走遠,而是沿着牆角繞過幾戶鄰居,在一個偏巷的小門邊停下,門邊有一堆木柴。
果然和二哥說的一樣,喬家就喜歡把木柴堆在西角門,這裡的巷子盡頭是一堵牆,平時沒人過來。
潘筠矮身躲到木柴下方,盤腿坐下,掐訣默唸,似有一道星光落在她的雙眼之中,她留在潘家的兩隻紙鳥同時睜開了眼睛。
通過紙鳥的眼睛,她看清了率先闖入潘宅的三個錦衣衛,站在中間的人面色沉凝,“將這宅子裡的活人全都捉來一一查驗!”
“是!”
潘家人並不多,她父兄被流放後,家裡就只有潘老太太和叔叔一家三口,以及桂姨母子兩個下人。
潘濤擋在家人前面,一臉黑的怒視錦衣衛,“你們想幹嘛?我兄長潘洪的案子已結,這裡現在是我家!”
曹業冷笑,“結沒結可不是你說了算,給我搜!”
錦衣衛們便如狼一般衝入各個房間中。
錦衣衛抄家,那是掘地三尺的態勢,屋裡傳來器物被砸的聲音,潘濤努力忍耐着,一旁的妻子王氏一臉驚恐,緊緊地扶着潘老太太,埋着頭不敢擡,生怕錦衣衛從她臉上看出什麼來。
潘家並不大,很快錦衣衛出來,向三人稟道:“千戶大人,沒有找到。”
曹業眉頭微蹙,問道:“人沒找到,東西呢?”
錦衣衛就壓低聲音道:“屋中沒有找到小女孩的衣物和用品。”
他懷疑情報有誤。
曹業就瞥眼看向一旁的王勇。
情報是他帶來的。
王勇還想憑此邀功呢,聞言大聲反駁道:“不可能,我的情報不可能有誤,有人親眼在他們家院子裡看到過一個六七歲的小女孩……”
潘老太太一聽,眼淚唰的一下落下來,擡頭四顧後大聲哭道:“囡囡,囡囡是你回來了嗎,你也知道你父兄落難,所以回來看他們了嗎?”
“可你回來晚了,你父兄已經往大同去了,你要見他們還得去大同,你才七歲,哪裡去得,還是快快回陰間去,不要再惦念陽間之人了……”
潘濤也目露傷悲,和錦衣衛解釋道:“我兄長的確有個七歲的女兒,去年開春得病死了,這件事,親朋鄰里都知道,你們要不信,可以問鄰居,也可以問我家親眷。”
頓了頓,他扭頭對兒子潘柏道:“去把去年族長寫給你大伯的信取來,我記得上面就有提及。”
潘柏應下,正要去,一個錦衣衛啪的一聲丟下一個盒子,手上則抓了十來封信,他奉給曹業道:“千戶大人,搜查出來的信都在這裡了。”
他從中抽出一封來遞給曹業。
曹業接過,快速的掃過,這是潘家的族長寫給潘洪的信,其中有一條,他答應將潘洪幼女的名字潘筠記在族譜上,卻不答應她葬在祖墳裡,理由是,她年僅七歲,是夭折,族中沒有夭亡之女歸葬祖墳的先例。
曹業仔細查驗,確定信上的字已經有很長一段時間,又將信封對着陽光仔細查驗,確定上面的戳是各驛站所留,這才沉着臉將信收起。
他臉色難看,強忍着纔沒瞪視王勇,誰讓他認了大太監王振做叔叔,是個有大靠山的人。
他丟下信,雖然搞錯了,卻不會給潘家道歉,他冷笑道:“你們最好老實些,若有違制之舉,我們錦衣衛絕不放過。”
他目光掃過潘老太太和潘濤,警告道:“若有怨言傳出,那就是不滿朝廷,不滿陛下,潘洪是收受賄賂,放脫罪犯,陛下只判其流放已是開恩,你們可不要辜負了皇恩。”
潘家人臉上連怨恨的表情都不敢顯露出來。
曹業看得滿意,這才轉身帶人離開。
王勇卻不想走,目光陰狠的在潘家人身上掃過,但這裡面潘老太太和桂姨年紀老大,王氏也不符合,剩下桂姨的兒子長盛和潘柏是兩個少年,性別爲男,也不符合……
他暗暗咬牙,同時唾棄,潘家竟如此寒酸,家中連個年輕的女婢都沒有,但凡有一個,管她七歲八歲,還是十七八歲,他都能打得她承認是潘洪的女兒。
不能栽贓,王勇只能不甘的跟着離開。
一直沉默不說話的另一個錦衣衛百戶劉敬終於從一堆信上收回視線,目光在院子裡一掃,待看到掛在廊下的一隻紙鳥時微微一頓。
這隻紙鳥的眼睛活靈活現,他有種它正在看着他的感覺。
盤腿坐在柴堆下的潘筠通過紙鳥的眼睛與他對視,彼此都心生一絲異樣,戒備起來。
潘筠:難道他能看到她?
潘筠不敢小看這些錦衣衛,這個世界有靈氣,雖比不上她來的世界靈氣復甦後濃厚,但世上一定有異人。
既有異人,那就一定有異事,作爲皇帝眼睛之一的錦衣衛,多半會有所涉獵。
想到她現在的修爲,潘筠不敢託大,見王勇也不甘的轉身離開,她就立即掐斷了和紙鳥的聯繫。
因此她沒看見,劉敬臨走前越過潘濤,上前一把扯下廊下掛着的紙鳥,仔細看了看它的眼睛後就把它捏在手心裡帶着離開。
潘濤心臟劇跳,那是潘筠臨走前掛上去的,他當時不知她爲何緊急之下還要費心掛上兩隻紙鳥,卻隱約知道這是要緊之物。
他攥緊了手,想上前阻攔他帶走紙鳥,卻被潘老太太一把拉住,她不動聲色的衝他搖了搖頭,一家子就這樣沉默的看着劉敬扯了東西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