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靠近濟南城,胡景便也和潘筠說起湯鵬,“我查過了,湯鵬和蔣叔嘯還有聯繫,他應該是在城南一帶活動,我搜過蔣叔嘯家,湯鵬曾經給他送些曬乾的肉脯和魚乾,所以他應該在屠夫手底下做事,你還可以到碼頭上打聽打聽。”
胡景道:“抓到了人,分我十兩信息費就行。”
潘筠愣了一下後道:“我救你一命,都沒和你要錢呢。”
胡景:“你讓我以身相許了。”
“是啊,你人都是我的了,你還和我要錢?”潘筠道:“你的消息都是屬於我的。”
胡景沉默了一下後道:“是在下疏忽了,沒以身相許過,還不太熟練。”
“我原諒你了,”潘筠問到:“還有什麼信息嗎?比如人長什麼樣?”
潘筠展開通緝單看,“上面的臉是兩年前畫的,這精神奕奕的,他應該不是兩年前的樣子了吧?”
胡景:“這種兇犯一般都不會江湖上的易容術,只能依靠自身條件改變一些相貌,比如把頭髮弄亂,穿着破舊邋遢,再留着鬍子不刮,用不上三個月,保準爹媽見了都不認識。”
“所以你就找那些邋遢,鬍子和頭髮糊一臉的人,”胡景頓了頓後道:“當然,他要是沒這樣做更好找,你就對着通緝單看,只要臉乾淨,不管是胖了瘦了,五官基本不變。”
他道:“看人,不看皮肉,要看骨相。”
“骨相?”潘筠將通緝令對着太陽照,一臉疑惑,“一張圖,我還能看出骨相來?”
胡景瞥了她一眼道:“你這是見得太少了,看多了就會了,這圖上明晃晃的骨相在這不是嗎?”
他搖了搖頭,忍不住問,“你這樣是怎麼抓到廣信府的通緝犯的?”
潘筠一頓,放下通緝單,“你怎麼知道我在廣信府抓通緝犯了?”
胡景:“幹我們這一行的,消息都要靈通,去年我就在江西一帶抓人,廣信府出了一個兇殘的賞金獵人,抓回去的兇犯不是死就是殘。”
“女道士,年齡不超過十二歲,身邊還跟着一個年齡差不多的小道士,在公廨稱是三清山潘三竹,在犯人面前稱龍虎山潘三竹,我一聽就知道是你。”
潘筠尷尬的摸了摸鼻子,卻不免好奇,“我的名氣這麼大,大家都知道了?”
胡景:“別人不知道,但幹我們這一行的,江南一帶都知道了,在逃的人犯應該也聽說過你的大名。”
胡景瞥了她一眼道:“雖然你就抓了兩個人,但手段之兇殘,傳得很廣啊。”
潘筠嘀咕:“都在敗壞我的名聲,明明都是活着送進去的……”
後面死了關她什麼事?
車外王璁提醒道:“小師叔,要進城了。”
潘筠應了一聲,撩開簾子往外看了一眼,看見站在城門口仔細查驗人的士兵,她目光不由一閃,“怎麼這麼多人?”
王璁也發現了,看了一會兒後壓低聲音道:“成年男子都被細查和盤問,尤其是獨身進城的,他們手上還有一張圖,但看不太清楚。”
潘筠一聽,立刻拎起潘小黑丟給妙真,“你帶潘小黑進去看看。”
行人和車不在同一排,車排隊的時間要更長一點,而且老幼婦孺還有單一列,所以速度極快。
妙真接住潘小黑,立刻去排隊進城。
他們這一行因爲都是老幼婦孺多,連戶籍和路引這些都不查,看一眼就放進去。
但旁邊士兵手上依舊拿着一張圖。
妙真通過檢查後抱着貓好像被絆了一下,特意往他那邊偏了兩步,擡起頭來一看,一眼便挪開了眼睛。
一進城,妙真就丟掉潘小黑,低聲道:“你先跑,快去告訴小師叔,他們手上拿的是胡大俠的畫像。”
潘小黑就一溜煙從牆根底下順出去了。
妙真不得不換另一條邊重新排隊出城。
好在她出城也很容易。
潘筠都不等潘小黑出來就收到它的心聲了,於是撩起簾子和王璁道:“前面在查胡景。”
王璁心一緊,“我這就找藉口離開。”
潘筠:“不用,我給他化個妝就行,你們有心理準備就好。”
潘筠看向陶巖柏和妙和紅顏,道:“你們三個先進城,找到妙真,讓她別出來,等一會兒我們就進去了。”
陶巖柏應下,帶着妙和紅顏進城。
潘筠就開始從小方包往外掏東西,瓶瓶罐罐的打開往胡景臉上塗抹,又用筆在他臉上畫了畫,本來,不到一刻鐘,一個硬朗的壯年漢子立刻變成了一個滿臉皺紋的老頭。
潘筠身體後仰看了看他後道:“就是頭髮太黑了,等一等。”
她伸手進小方包裡摸了摸,摸出一大罐東西,打開後挖了一勺,在掌心揉了揉後就往他頭上抹,特別是雙鬢,被細細地塗抹了一下。
潘筠退後打量了一眼,滿意的點頭,“不錯,不錯,我的手藝越發好了。”
胡景很好奇,“我現在什麼樣了?”
潘筠就拿出一把小銅鏡給他看。
胡景一眼便嚇了一跳,這鬢髮蒼蒼,一臉皺紋的老頭是他?
潘筠:“看到自己的樣子了,記得把聲音也變一變。” 她自信的道:“我敢肯定,就算是你親爹孃來了也認不出你來。”
胡景小心翼翼地摸了摸自己的臉,“的確認不出來。”
王璁在簾子外小聲道:“小師叔,好了沒,下一個就到我們了。”
潘筠就撩開簾子,醞釀了一下才叫道:“哥,爺爺又咳嗽了。”
王璁被叫得一抖,不由擡頭看去,就見裡面有一老頭,正目光炯炯的盯着他看。
王璁:“……是挺像咱爺爺的,就是眼睛太明亮了。”
潘筠扭頭去看胡景。
胡景立刻虛弱的趴着,眼睛微閉。
潘筠得意的去看王璁。
“……可以。”王璁放下簾子,趕着馬車上前接受檢查。
因爲王璁是成年男子,所以被檢查戶籍和路引了。
撩開簾子看見車裡是一個短頭髮小姑娘和一個老人,馬車一眼便可見到底,便丟下簾子檢查了一下車下,確認沒夾帶東西后就揮手,“進去吧。”
王璁就立刻趕車進去,經過時看了一眼官兵手裡的畫像。
等劉敬從外面回到府衙,知道王山被百戶說動,直接在城門口設關卡查找胡景時,半晌說不出話來。
跟着劉敬混的幾個錦衣衛面面相覷,也沉默了一下才開口問道:“總旗,我們怎麼辦?這算打草驚蛇了吧?”
劉敬:“這何止是打草驚蛇,這簡直是敲鑼打鼓的通知胡景!”
“不過不要緊,”劉敬努力的展開笑容,“以胡景的爲人,他知道自己被搜查,一定會到衙門查問緣由的,我們從現在開始轉而留意起衙門,尤其是緝兇的衙役,他們大多和胡景有交情,可能會被胡景私下找上門。”
常理來說,劉敬的推斷一點沒錯,可偏偏潘筠在。
胡景已經從潘筠那裡知道了所有的事,所以他對自己被搜查一點也不意外。
住到客棧裡,他還問潘筠,“你要這樣一路帶我進京?”
潘筠:“放心吧,出了濟南府,只要你不作死的跑去揭單抓人,不會有人找到你行蹤的。除了我們,沒人知道你會去京城。”
胡景若有所思。
再擡頭就見她又拿着畫像在看,不由瞪眼,“錦衣衛都在濟南府了,你不會還想去抓人吧?”
潘筠道:“我不抓,但可以讓別人抓啊,飯都喂到嘴邊了,不吃,我實在難受。”
潘筠將畫像牢牢記在了腦子裡,然後拉上妙真去碼頭轉了一圈,沒找到合適的人,轉身正要走時,就見不遠處有一個滿臉鬍子的人推着手推車往這邊走。
碼頭上的力工和他打招呼,問道:“大腸,今天剩什麼好東西?”
對方老實巴交的道:“就是些大腸和骨頭。”
“趙屠夫也太小氣了,你今天幫着他殺了兩頭豬,竟然就給你這些東西。”
對方憨厚一笑,毫不在意的樣子。
潘筠就拉着妙真道:“快,一起看看。”
妙真就掐訣開天眼,潘筠則是運轉功法開法眼,再看向男子時,就見他渾身濃重的黑怨之氣。
這人就算不是湯鵬,那也是罪虐深重。
潘筠當即多看了人兩眼,將人記下以後看向妙真。
妙真也看完了,衝她微微點頭。
潘筠就拉着她走。
倆人一走,推着車的湯鵬就擡頭看過來,見是兩個小姑娘便沒往心裡去,推着車繼續走。
潘筠拉着妙真徑直去了千息樓。
千息樓還是在花街,大白天的敲花樓的門,龜公都很不高興,門一打開見是兩個小姑娘,更是不高興,皺眉問道:“你們幹嘛?”
對面樓裡的龜公也在打量潘筠和妙真,見兩個人長得好看,不由靠近了些。
千息樓的龜公見了就瞪他們,揮手道:“去去去,這是上門的客人,連客人都抓,你們餓瘋了?”
潘筠一聽,立刻回頭看向身後靠近的人,目光微冷。
靠近的人腳步一頓,笑嘻嘻的和千息樓的龜公道:“送上門的貨,還是這樣好的貨,還往外推,活該你當一輩子龜公。”
對方眼睛陰邪的在潘筠和妙真臉上轉來轉去,潘筠直直地看回去,本來想忍着的,但想想,她爲何要忍?
於是上前,擡腳就朝他們的膝蓋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