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四郎離開帝都時,先帝英宗的身體還很好,正是施展雄才大略之時,未必會考慮身後事,把寶貝讓顧四郎帶走。
蕭陽眉頭凝成川字,暗中一直竭力避免岳父同先帝牽扯上,蕭爺去找顧衍,必然會引起蕭越的警覺。
“盯着畫舫,隨時通報我岳父的狀況。”
“是,主子。”
隨從領命而去。
他靜靜的望着月夜下寧靜的湖水,波光粼粼猶如小暖的眼眸,絕不能讓她和岳父再被陳年舊事傷害,先帝英宗……到底想做什麼?
爲何留下一個個謎團,耍人很好玩嗎?
有些人即便死去,依然能影響活着的人,用倉促的時間完成佈局,先帝英宗到也可稱爲驚才絕豔的人物,以前蕭陽對先帝是敬佩的,然而此時他對英宗的敬意少了許多,沒誰能擺佈他,傷害他要保護的人。
天色矇矇亮,湖泊上飄蕩的畫舫早已安靜下來,再不聞絲竹之聲,尋歡作樂的男人在畫舫上摟着歌姬舞姬酣睡,突然一聲重物落水的聲音打破清早的寧靜,驚醒畫舫上打盹的小廝或是婢女,他們睜開迷茫的眼睛,藉着晨曦看過去,湖中漂浮着……一個人。
“有人落水了,有人落水了!”
登上畫舫的人非富即貴,萬一有人被水淹死,他們都得跟着吃掛撈,尤其是看方向是蕭爺包下的畫舫,昨夜蕭爺宴請平郡王,這兩位真神哪一個出事,他們想活都難。
蕭家無人敢惹,平郡王更是有個霸道護短的女婿——燕王殿下。
已經有聰明的人撐着杆子敢去營救,落水之人顯然懂些水性,撲騰騰,撲騰騰姿勢雖是差了點,然而每撲騰一下,便游出不短的距離,很快遠離畫舫,彷彿後面有鬼怪追他似的,死命的撲騰向岸邊游去。
根本不必別人來救他。
一直在岸上看着畫舫動靜的江淮慢慢放下從主子手上順來的單筒鏡,他看得比旁人清楚,從顧衍跌跌撞撞從畫舫裡衝出來,一頭載進水中,到顧衍撲騰騰遊走,江淮看得一清二楚。
他心裡納悶,出了什麼事把一向天不怕地不怕的顧四爺嚇成這樣?
顧四爺連衣衫都沒繫好,一臉的驚慌失措,就算是睡了歌姬舞姬也不至於這樣啊,雖然王妃不大原意顧四爺去青樓畫舫,但是同爲男人,難免會想找個女子舒緩一番。
而且顧四爺喪妻多年,身邊也沒通房寵妾侍奉,乾乾淨淨的,已經算是男人中很特別了,王妃總不會爲這點小事就難爲自己的父親。
歌姬舞姬銀貨兩訖,誰也不吃虧,顧四爺也不是沉迷酒色的人。
“快,扶着平郡王上岸。”
江淮放下心事,領人衝到手中,扶起顧衍,並攙扶着他走到岸邊,另有顧衍的親隨遞上毛巾,顧衍傻愣愣的任由身邊的人爲自己擦拭身上臉上的湖水,目光極是呆滯。
“四爺,四爺,您是怎麼了?”
高升都快哭了,從未見過自家四爺這般的沮喪驚恐。
顧衍上身溼噠噠的長衫褪去,露出寬闊的胸膛,肌肉線條分明,常年練武的人自然比文弱書生養眼許多,高升取來乾淨的衣衫手疾眼快的披到顧衍身上,蓋住他後背的……抓痕。
突然,回過味的顧衍蹲下身體,狠狠的捶着自己的腦袋,“怎麼會?怎麼會這樣?”
“四爺,您遇見難事了?”
“沒有!”
顧衍臉龐煞白,連連搖頭,佯作大方的笑道:“我能碰到什麼事兒?只是被個……被蕭爺逼問一些往事。”
“我爹去世時,我還小,又不懂事,哪裡記得記得什麼鑰匙,地圖?倘若我爹是個有錢的,我家也不至於窮得靠我孃的嫁妝過活了。”
“記得我爹身體一直不好,總是有病,好不容易找份賬房的活兒還總是做不長,我娘當時家境還不錯,爲給我爹治病卻也消耗了大半的銀子,後來……後來又遭了匪患,良田也都沒了,生計更顯艱難。”
顧衍擦乾淨頭髮,翻身上馬,對江淮道:“把我方纔說得話轉訴給女婿,我爹沒得先帝任何的東西,讓蕭家別費心了。”
他最後看了一眼湖面上飄飄蕩蕩的畫舫,後脊背發寒,毅然決然的轉頭策馬而去。
“你說我爹跑去涼州?”
“是,四爺帶着乾糧和親隨留書出走了,說是祭拜了亡妻再回來,讓您別太擔心他。”
顧明暖捏着顧衍的留書,琢磨着父親受了什麼刺激?怎麼就想起祭拜亡妻去了?
況且她娘也沒死啊,父親還不知這事,莫非父親自認爲做了對不住孃的事?還是哪個女子讓他的心亂了?
“伯祖母怎麼說?”
“……發火了。”
顧明暖暗暗點頭,想也知道伯祖母肯定會動怒的,顧衍又把當日的高升等人一起帶走,她想找人問一問都問不到。
先得讓伯祖母消消氣,顧明暖提筆寫給姜氏寫信,在書信中痛罵了父親一通,堅決的站在伯祖母這邊,等父親回來一定要讓他深刻反省,再不敢撇下一切就跑到涼州去。
姜氏接到書信後,略有哭笑不得的感覺,對錢嬤嬤道:“暖姐兒還是疼衍兒,別看她說得挺厲害,等衍兒回來,一定又是高高拿起,輕輕落下。”
“父女連心嘛,四爺也是極疼王妃殿下的。”
“我倒不是怪衍兒擅自去涼州,如今京城風雲變幻,衍兒在帝都萬一踏錯一步反而不好,我只想弄清楚他碰見了什麼事兒,看光景衍兒也沒同暖姐兒說實話。”
姜氏只知道蕭爺宴請顧衍後,顧衍就魂不守舍了,神秘詭異的蕭爺到底同他說了什麼?
蕭陽聽了江淮的回報,立刻動身把正準備回葬魂谷的蕭爺堵在道上,眸光陰冷,“你又對我岳父做了什麼?上次的教訓還不夠?”
蕭爺臉上的面具輕輕動了動,彷彿不敢面對蕭陽的目光,別開眼睛道:“我哪想到你岳父的膽子比天還大?蕭陽,我保證過不會動你岳父一根汗毛,但是他……他的事兒,已經不是你我能決定了,我只能同你說,他沒吃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