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心頭已經有了打算,如今他根基未聞,想要撼動謝七爺在朝廷的位置,只怕也不大可能,可他多得是辦法要顧初雲和謝七爺永生永世不能相見。
他的到來,像是在一汪平靜的湖水上丟了顆石子似的,雖石子已經沉入水底,可湖面上卻滿是漣漪。
最爲擔心的自然就是南景了,她忍不住說道:“……皇上走之前那番話到底是什麼意思?什麼是叫咱們家娘娘生不如死,難道娘娘如今就不是生不如死了?被幽禁在這小小的一方院子裡,哪哪兒都不能去,難道就不可憐嗎?早知道當初娘娘就不該跟着皇上回來了,在外頭雖沒有依靠,但卻能自由自在!”
她是真的心疼顧初雲了。
就連一向樂觀開朗的玉螢都只抿着嘴不說話,只怕一說話就說出什麼對皇上不敬的話來。
顧初雲可是教過她的,不知道什麼話該不該說的時候,那就不要說,後宮人多耳雜,稍有不慎,一句話便會讓人落得屍骨無存的下場。
采薇姑姑卻嘆了口氣,道:“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如今事情已經成了這個樣子,就算是再怎麼擔心也沒用,切莫因爲皇上一來便影響了我們的好心情,咱們都要像娘娘多學學,將事情想開些。”
顧初雲這會子在屋內抄佛經,聽見她們在院子裡的說話聲,卻是連眉頭都沒有皺一下。
是啊,她連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可怕的?
短暫的暴風雨算是過去了,接下來的日子倒也是相安無事,甚至沒一個人來打擾。
可風平浪靜的背後卻是更大的陰謀和算計。
這一日采薇姑姑照例下山去領月例銀子,只是平日裡中午會回來的他,卻是到了天黑濛濛的時候都還沒有回來。
玉螢急的要下山去看,顧初雲卻將她攔住了,“你還嫌事情不夠亂嗎?采薇姑姑向來是個有分寸的人,就算是真的有什麼事兒耽擱了,也會託人回來捎句話的,想必是采薇姑姑被人扣下來了。”
“就算是你下山了也是一點用都沒有,不管是誰,既然抓住了采薇姑姑,背後想要爲難的一定是我,既然想要爲難我,定是不會傷害采薇姑姑的,你們放心,采薇姑姑會沒事兒的,南景,給我拿一件披風,我這就下山去。”
南景忙開口制止,“娘娘,您說要玉螢不要添亂,怎麼到了這個時候您還在添亂了?天黑路滑,若是一不小心出了什麼岔子那可怎麼是好?您都說了,那些人想找的是您,自然是不會爲難采薇姑姑的,就算是您要下山,也該明兒下山啊!”
方纔顧初雲的話不過是安慰她們的,可採薇姑姑到底有沒有危險,說實在的,她心裡沒什麼譜兒,如今自己去拿了件披風,作勢就要朝外頭走,“放心,沒事兒的,晚上天黑很多事情也好打聽些,看到底是誰將采薇姑姑抓走了,好好想一晚上,看明兒到底去找誰。”
南景自然是不答應。
顧初雲只能耐着性子說道:“山路是崎嶇,可我手上提着宮燈,會小心些的……你也莫說要跟着我一起下山的話,我一個人偷偷的反倒是不引人注意,身邊再跟着你和玉螢,只會叫更多人差距。”
如此說了好一通話,南景和玉螢這才鬆開了她的袖子。
一個人下山,顧初雲倒是一點都不怕的,滿腦子想的都是采薇姑姑。
這皇宮還是和往常一樣肅穆威嚴,顧初雲披着披風,卻覺得是前所未有的惶然無措,方纔心裡只顧着着急,卻壓根沒想過到底該去找誰幫着打聽這件事。
皇后?她與皇后已經是勢如水火了,只怕采薇姑姑的事,皇后也是功不可沒……
思來想去,顧初雲只能去找秦安寧了,這會子秦安寧院子裡的燈還亮着,顧初雲叩了叩門,說明身份之後,小宮女卻是連通傳都沒有通傳一聲,直接將她也迎了進去。
就算是顧初雲再怎麼受冷落,身上好歹還有個貴妃的名頭。
反觀秦安寧,如今雖是妃位,可卻被幾個新冒頭的主子壓得死死的,算算日子,她已經有三個多月沒見到皇上了,她這院子,已經和冷宮無異。
秦安寧這會子正神色憔悴的坐在炕上做繡活兒,見着顧初雲來了,還以爲自己熬的久了,眼睛花了,眨了眨眼睛,這才發現眼前站着的人的的確確就是顧初雲。
顧初雲淡淡笑了笑,“安寧,別來無恙啊!”
“初雲,你怎麼下山了?”秦安寧滿臉驚愕,可這話一出口便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忙道:“我是說了你下山了怎麼沒告訴我一聲?咦,怎麼你一個人來的?你身邊的玉螢和南景了?”
顧初雲瞅了瞅她身邊的宮女一眼,秦安寧倒是極聰明,只留下了素芳,將另外兩個宮女遣了下去。
顧初雲這纔開口道:“其實我今日下來是有一件事想要求你幫忙的,我身邊的采薇姑姑今早上就下山了,只是到了方纔還一直沒有回去,你可是聽到了什麼風聲了嗎?”
“采薇姑姑沒回去?”秦安寧當初與她交好,對采薇姑姑也是印象深刻,如今瞥了素芳一眼,見素芳輕輕搖了搖頭,她也道:“如今我整日窩在院子裡,幾乎哪哪兒都不去了,外頭髮生了什麼,我是丁點都不知道的,只是我身邊倒是每日有宮女太監都要出去的,若後宮中發生了這麼大的事,我多少也該聽到些風聲的。”
宮裡頭的女人也就指望着這麼點八卦活了,芝麻大點事兒便能傳的闔宮皆知。
素芳也忙跟着說道:“今兒奴婢還去了內務府領了月例銀子,壓根就沒見到采薇姑姑啊……不僅今日沒見到,之前每一次都沒見到采薇姑姑,是不是雲貴妃娘娘弄錯了?”
內務府慣是個捧高踩低的地兒,采薇姑姑不去,那月例銀子是怎麼都發不到顧初雲手上去的。
“當真你之前領月例銀子的時候沒有見過采薇姑姑?”顧初雲的心咯噔一沉,這件事越來越超乎她的意料之外了,如今更低聲說道:“可若是沒有月例銀子,采薇姑姑手上的那些錢又是從哪兒來的?”
顧初雲沒聽見她在嘀咕什麼,只以爲她這是不相信素芳說的話,忙接話道:“就算是素芳沒見到采薇姑姑,可今兒乃是月頭,各個院子多得是人去領月例銀子,若碰到了采薇姑姑,多少也會有話頭傳出來了,可咱們這些日子卻是一點風聲都沒有聽到過。”
顧初雲點點頭,道:“那素芳,能不能麻煩你一件事,你在宮裡頭有沒有相熟的人,能不能幫着問問看采薇姑姑到底去哪兒了,就算是沒有采薇姑姑的行蹤也沒關係,看看今兒到底有誰見過了采薇姑姑也是可以的。”
就她如今和秦安寧這關係,能指望着她們做到這些已經是不錯了。
她將秦安寧當成了泛泛之交,可秦安寧卻是將她當成了唯一一根救命稻草,忙吩咐素芳下去打聽了。
這期間,秦安寧更像是知心姊妹似的,問七問八,言語之間滿滿的都是打探。
原先她的確是不希望顧初雲回來,可如今卻是比誰都希望顧初雲能夠回來,因爲如今她也算是意識到了,就算是顧初雲不回來,皇上的心也不會放在她身上,若是顧初雲回來了,她與顧初雲交好,皇上還能多見到她兩面。
可顧初雲話裡話外都是敷衍的意思,如今她滿心都放在了采薇姑姑身上。
好在宵禁之前素芳這才氣喘吁吁回來了,如今雖是初夏,可夜裡多少有些涼氣,偏生素芳的衣裳都汗溼了,上氣不接下氣道:“奴婢都打探清楚了,采薇姑姑的確是被人抓走了,如今采薇姑姑已經被帶到皇后娘娘那邊去了,說起來也奇怪,皇后娘娘如今已經不管後宮中的事情了,爲何這件事還會插手?”
顧初雲擡腳要走,末了卻不忘問道:“你可知道素芳姑姑是因爲什麼罪名被抓起來的?”
素芳猶豫了好一會,才道:“與侍衛私通,據奴才方纔打聽的內容,采薇姑姑與那侍衛來往了已經有好幾個月了,每次都託那侍衛買了不少東西,更給了那侍衛不少銀子,那些人更是說這段時間雲貴妃娘娘您連月例銀子都沒有領,哪裡來的銀子?定然是,定然是………采薇姑姑手腳不乾淨偷來的。”
秦安寧卻是拽了拽素芳,輕聲道:“你也別太擔心了,這宮裡頭向來就是這般,三分大的事情就能無端端誇大到了七分,你明日去皇后娘娘那邊解釋着看看,興許采薇姑姑便沒事兒了……”
“多謝你們了。”顧初雲點點頭,轉身就走了。
秦安寧自然是要留她在這歇息的,說是延禧宮那邊壓根就沒有打掃過,她就算是回去也每個落腳的地方。
只是顧初雲並沒有將秦安寧當做莫逆之交,如今又道謝了幾句,便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