連向來鎮定的南景聽到這話都忍不住咋舌,這老太太一半的嫁妝,起碼也得有好幾萬兩銀子罷!
還是玉螢動作麻利,一得了顧初雲吩咐便很快去了仲大夫的院子。
這仲大夫雖想要潛心研究醫術,可卻因名聲在外,每天慕名而來的人不知道有多少,當玉螢一看到那烏壓壓的人羣時,這雄心壯志就已經減了一半了。
可玉螢是誰?那可不是一般的膽子大,當即就找到兩個小書童,道:“你們家仲大夫了?叫他出來見我!”
那兩個小書童什麼樣的人沒見過,如今神色不變,“這個姑娘可是要瞧病嗎?仲大夫如今正在閉關修行,若姑娘有什麼病,不妨與我說一說,我也是略會點醫術的!”
若說仲大夫是個心腸歹毒之人,卻也不盡然如此,專門教了兩個小書童出來,幫尋常百姓看診,不僅不收診金,連那家境貧寒的,還送藥出去了。
玉螢可是擺起譜來了,“誰要見你?我要見仲大夫!”
那小書童皺了皺眉,他還第一次見有人上門求醫還這麼厲害的,又將方纔的話說了一遍。
可玉螢哪裡會答應?依舊說要見仲大夫。
那小書童索性就沒再理會她了。
玉螢一下子氣急了,可纏了那小書童半天,那小書童只顧着給一位婆婆看診,對於她的話像是耳旁風似的。
玉螢氣的走出了門。
可就這樣回去了?那可不是玉螢的性子。
眼珠子不過是滴溜溜轉了轉,玉螢就想出了個好法子。
一刻鐘之後,這後院就起火了。
兩個小書童忙跑了出來,忙活了好一通,這火才撲滅。
玉螢倒是一點都沒藏着掖着,“……你們怎麼知道仲大夫就一定沒有時間替我們家老爺看診?你們話都沒去通傳一聲,就知道了?難道是他肚子裡的蛔蟲不成?這天底下哪有大夫見死不救的?”
那兩個小書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臉上都寫滿了怒氣。
可玉螢像是沒看見似的,依舊道:“若是你們不進去通傳一聲的話,指不定明日着火的地方是哪個地方了。”
對什麼人就該用什麼法子纔是,衆人都說仲大夫乃是慈悲心腸,可她倒覺得這位仲大夫也不是什麼好鳥。
方纔接待她的那個小書童氣的只說她“瘋了、瘋了”,可轉身還是去了書房找仲大夫了。
仲大夫如今正捧着一卷醫書,手邊擱着上等的毛尖茶,好不愜意。
如今聽了小書童這話,嘴角倒是浮出幾分玩味的笑容來,“這天下還有這般有意思的姑娘?我倒是要去會一會了。”
話畢,他放下醫書,擡腳就要朝外面走。
可那小書童卻是將他攔住了,“外面來得時顧府的丫頭了。”
仲大夫腳下的步子一下子頓住了,旋即頹然坐了下來,“作孽啊,真是作孽啊!”
說着,他又道:“去告訴那丫頭一聲,說我最近很忙,不得空!”要不然他對那人真的是沒法交代了,要知道他能在京城行走了這幾年還安然無恙,憑的都是那人在自己背後當靠山。
正說着話,外頭便傳來了嚷嚷聲,“仲大夫,我知道您在裡頭,您還自詡大夫了,連最基本的給人看病這種事兒都做不到,哪裡還好意思自稱大夫?您別說您在裡頭閉關修行了,給我們家老爺看診最多也就半個時辰的功夫了,又能耽擱您多少事兒?照您這樣,就算是看再多的醫書,也是看到狗肚子裡去了!”
“好,您不出來是不是,您一直不出來,我就一直在外頭等着您,我到底是要看看這京中衆人稱讚的仲大夫,到底心腸有多狠毒!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更何況我們家姑娘還肯拿出幾萬兩銀子的診金來……”
可不管她怎麼說,仲大夫就是不出來。
倒是聽着聽着,他臉色漸漸不好看了,從後門溜了出去,直接要車伕去了謝府。
沒錯,這幾年他身後的那個人就是謝七爺,因爲醫術出衆,不知道多少人想要將他收爲己用,可他卻向來不願意受拘束的,若不是有謝七爺在,就他這個倔脾氣,只怕早就不在這世上了。
更何況,謝七爺的的確確對他又恩,不僅當初從他師傅手下救出了他的性命,這些年但凡是得到了醫書,哪怕是再貴的孤本,都毫不猶豫送給了他。
所以這也是爲什麼仲大夫明明是心善之人,卻依舊不給顧中天看診。
這其中是什麼原因,他雖不知道,但卻從不多問,只要是謝七爺的話,他只聽便是了。
等到了書房,就連不諳世事的仲大夫都忍不住問道:“您和顧家老爺到底有什麼仇怨?您知不知道,這謝家姑娘已經派了人來找我,說但凡我治好了顧家老爺的病,光是診鏡便有幾萬兩銀子了,您知不知道有了這幾萬兩銀子,京城中又能少死多少人?”
“顧傢什麼時候有這麼大的手筆呢?”謝七爺並不回答他方纔的那個問題,只淡淡道:“若是你缺銀子,只管來告訴我一聲就是了,幾萬兩銀子我還是拿的出來的。”
這些年,仲大夫在他手上拿的銀子已經夠多了,可好在這些錢都沒有瞎亂用,所以他倒是也不心疼。
仲大夫卻是不好意思了,“你就算是一棵搖錢樹,也得慢點搖纔是……我只是不懂,您和顧家老爺有什麼深仇大怨,如今要要了別人的性命?”
他與謝七爺認識了好幾年,謝七爺的性子他略微也算是知道些,若真的怨恨顧家老爺已久,只怕這顧家老爺早就不在這人世了……
謝七爺只淡淡道:“不過是些私人恩怨罷了!”
他知道當年蘇明月的死和如今顧初雲的慘狀和顧中天並沒有直接的關係,但卻不是個顧中天一點關係都沒有的,若不是當初顧中天對蘇明月照顧不周,若不是因他的軟弱,顧初中哪裡會進宮?
可說實話,顧中天不論是對當初的蘇明月,還是對顧初雲都是不錯的,這也是爲什麼他一直不對顧中天下手的原因,但如今老天爺給了顧中天懲罰,他自然沒必要,也沒這個好心去幫顧中天。
不管怎麼說,仲大夫也算是他一手培養的人,他可沒有這麼大度。
仲大夫想着這件事涉及到了朝堂上的紛爭,也就不去問了,轉而開始說起別的話來,“之前你要我研究明覺香的毒,我也研究了一二,當真如同太醫所說,這明覺香的毒解了之後對身體沒什麼大的傷害,只是有一點,若女子中了此毒,在生產之時的危險會比旁人多上三分。”
“原本我也是不知道這事兒的,還好在您送來的孤本中發現了這兩三起這樣的案例,後來我細細查了查這明覺香的藥材,發現的確是有這麼一回事的。”女子生產本就是在鬼門關走了一遭,若這危險再多上三分,只怕活下來的可能性並不大。
謝七爺點點頭,輕聲道:“我知道了。”
仲大夫雖是醫癡,卻不是個傻的,想着上次自己偷偷進宮時看診的那位女子,那女子當時不僅中了鍾情蠱的毒,更是中了明覺香的毒,莫不是謝七爺……
擡頭看了謝七爺一眼,他又覺得自己想多了,像謝七爺這種人哪裡會對一個女子這般上心?
可末了,他還是覺得不放心,問了一句,“那日我進宮時所中鍾情蠱毒藥的那女子如何了?”
謝七爺擡起頭來,臉上的神色不變,“仲大夫問這話做什麼?”
這語氣,簡直讓仲大夫覺得做錯事兒的成自己了,只訕笑着道:“沒什麼,就是問問而已,您也是知道的,這當大夫的最喜歡的便是這些疑難雜症了,如今也是多問問而已!”
“你放心,她好得很!”謝七爺也不會容許她不好。
仲大夫可不想呆在這兒自找沒趣了,只說還有事兒,起身就走了。
可他走之後,謝七爺卻是做什麼事兒的心情都沒有了,雖說皇上真的不知人事,可若有朝一日顧初雲真的懷有身孕了,那該如何是好?
有些話如今就算是真的從自己口中說出來了,只怕她也不會相信了罷!
一想到顧初雲甚至巴不得自己能娶了程婉秋,他這心就像是有萬千只螞蟻在爬似的,極其難受。
如今她現在應該在顧家了罷,這派人來請仲大夫的法子怕也是她想出來的……畢竟她向來心思極多……
看樣子顧中天對她真的是不錯的!
這一刻謝七爺甚至忘了蘇明月的死乃是顧中天一手造成的,甚至有些猶豫,到底該不該派了仲大夫去給顧中天瞧瞧病。
而被矇在鼓裡的顧初雲聽到玉螢的話之後,臉上卻浮現出了幾分凝重來,“……這天底下是沒人不喜歡銀子的,更何況那仲大夫行醫救人是極其需要銀子的,如今這幾萬兩銀子擺在他跟前,他都不要,這其中,莫不是有什麼隱情?”
玉螢一愣,瞬爾才說道:“是的了,您說奴婢怎麼沒想到,居然還放火燒了仲大夫的柴房!”言語間,難得有了幾分羞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