顧初雲只覺得這件事沒有這麼簡單,這和鈴說起來也是要犯了,若真的能這般隨隨便便就死了,上頭問責下來,那些人只怕不好交差,“怎麼會這樣子?”
“娘娘,難道有什麼不對勁的地方嗎?”玉螢卻是不懂了。
這個時候,顧初雲也沒時間和她解釋,又問道:“那謝七爺可有將這樁案子交給太后娘娘亦或者皇后兩年?”
可話一出口她就覺得自己這話可是白問了,就算是謝七爺將這樁案子移交出去又如何?只要謝七爺想,想要殺人滅口也不是什麼難事。
但顧初雲萬萬沒想到,玉螢接下來的話卻是叫她大吃一驚了,“娘娘,這樁案子好像還沒有交到皇后娘娘手上去,說是皇后娘娘爲了邀功,本打算找太后娘娘要人的,可卻被太后娘娘給罵回去了,奴婢聽慈寧宮裡的小宮女說,皇后娘娘回去的時候臉色難看得緊了……”
說着,她又忍不住哎呀一聲,像是想起了什麼重要的事兒似的,“那娘娘您說這案子在謝七爺手上出了事兒,會不會上面有人怪罪下來啊?”
“謝七爺,哪裡會出這樣的紕漏?我看這件事分明就是他故意爲之的。”顧初雲忍不住倒吸了一口冷氣,好像在宮裡,她能找到幫忙的人也就謝七爺了,但如今,謝七爺也叫她看不透了。
想了想,她緩緩道:“聽說地牢之中關押的都是要犯,旁人有人守着不說,吃飯用的碗筷都是鐵的,進去之前就連頭上的簪子、手上的鐲子都得摘下來,爲的就怕犯人自尋短見,你想想,這和鈴是如何自盡的?”
玉螢倒吸了一口涼氣,低聲道:“娘娘您的意思是,這件事是有人在背後搗鬼?”
直到如今,她還是沒有將這件事往謝七爺身上想。
顧初雲只冷笑一聲,並沒有說話。
等到了傍晚,這雨總算是小些了,顧初雲卻是將玉螢找了進來,“……聽說你與守門的侍衛有幾分交情?”
玉螢忙道:“娘娘,這是哪些小蹄子在背後嚼奴婢的舌根子,若是叫奴婢曉得了,定要割了她的舌頭!”
這宮女若是與人私相授受,一個“死”字是逃不了的。
顧初雲想笑,卻是有些笑不出來了,“我這兒什麼話都還沒說,你着急什麼?放心,你平日裡雖大大咧咧的,嘴上沒個分寸,但行事卻不敢太過於放肆的……也不是有誰在我跟前嚼舌根子,只是我無意間聽人說之前采薇姑姑的奶奶要過世了,是你求了門口的侍衛,將采薇姑姑偷偷放回去了一日?”
“您,您怎麼知道的?”玉螢只覺得有些羞赫,那日采薇姑姑求到了她跟前來,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當時她就心軟了,想着自家娘娘雖是個好說話的,可自家娘娘素來對采薇姑姑有些防備,所以也就自作主張了。
想到這兒,她的聲音之中已經帶了幾分悔意,“娘娘,不是奴婢想瞞着您,只是那個時候采薇姑姑的奶奶實在是快不行了,奴婢怕您不同意,所以這才……”
“我若是想罰你,還用得着等到現在嗎?”顧初雲瞅了瞅四周一眼,見着屋子裡的的確確沒人,這才說道:“我只是想問問你,那日采薇姑姑是如何出宮的!”
“宮門口有個侍衛是奴婢的老鄉,塞幾兩碎銀子也就能出去了,好端端的娘娘問這些做什麼?”玉螢只覺得有些好奇,可下一刻,當她看到顧初雲臉上的神色後,卻是忍不住低聲道:“難道,娘娘您……想出宮?”
話畢,她更是忙搖頭道:“娘娘,這可使不得,使不得啊!若是您要出宮,只能借了省親的由頭,若是這般冒冒然出宮,被皇后娘娘曉得了可不得了……”
可顧初雲想做的事情向來是沒人能攔的住的,不管玉螢怎麼勸怎麼說,可顧初雲只說要出頭,更說若是玉螢不幫這一次忙,那就新賬老賬一起算,狠狠的罰她一頓。
到了最後,玉螢實在是沒有法子,只能借了兩套太監服,兩人冒着大雨偷偷出宮了。
所幸這下了雨,若是旁人不仔細瞧,只以爲這倆兒小太僵長得眉清目秀,就算是真有人疑心,這般大雨,也懶得多事了。
玉螢雖之前出過宮一次,有些經驗了,但如今還帶着顧初雲,一顆心撲通撲通跳個不停,嘴裡更是忍不住嘀咕道:“……娘娘,咱們這般冒冒然去謝府,只怕還沒進謝家的大門,都被人趕出來了。”
顧初雲撐着傘,如今這雨下的大,渾身溼漉漉的不說,這走路的速度也比平日慢了不少,“放心,我自有法子能見到謝七爺的。”
雖說謝七爺神龍見首不見尾的,可如今和鈴這件事上,向來謹慎的謝七爺卻是紕漏頗多,她能想得到,汪世勤自然也能想得到,所以,她只要借了和鈴的名頭去見謝七爺,就不愁見不到了。
果然,等着她到了謝府門口,那門口的護衛見了她們倆兒一身太監服,態度都恭敬了不少,直說忙進去通傳謝七爺一聲。
沒多久,就有人帶着顧初雲進去了。
這謝家,顧初雲還是第一次來,卻是和她想象中有些不大一樣。
原本她以爲這謝家是百年世家,怎麼說也是有些奢華的,可一路走來,卻發現處處都古樸得很,不像是宮裡處處種的都是矮花木,這兒卻是種了許多參天大樹,隱隱透出幾分百年世家的底蘊來。
更別說這五蝠捧壽的隔扇兒們,萬壽團字的落地罩,清一色青碧色的蛟紗窗……雖處處看不出奢華來,卻又處處透出奢華來。
顧初雲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終於到了一架小橋口,帶路的小廝恭恭敬敬道:“還請公公直接朝前走,再往前走上幾百步,就是七爺的書房了。”
這謝七爺的書房,若是沒人吩咐,是誰都不能進去的,包括二老太爺。
顧初雲點點頭,朝着前頭走了兩三百餘步的樣子,果然看到一間垂着細竹簾子的屋子,她深吸一口氣,緩緩擡腳朝着裡頭走去。
至於玉螢,則留在了外頭放風、
屋子裡比她想象中更空蕩,除去博古架子上頭擺着幾尊古玩,東邊擺了一張山水屏畫的梳背小涼牀,一張書桌,幾架書櫃,旁的就什麼都沒有了。
顧初雲看着謝七爺揹着自己往火盆裡丟什麼東西,猶豫了好一會,還是不知道該如何開口,她冒冒然前來,還撒了這樣拙劣的藉口,該如何圓謊呢?
正當她想的出神的時候,謝七爺的聲音似嫋嫋傳來,“不知道雲貴妃娘娘找我可是有什麼事兒嗎?”
這人背後難道長了眼睛的?
顧初雲忍不住在心裡嘀咕了一聲,腆着笑說道:“您可真像是神仙似的,我這兒還沒有開口說話了,您就知道是我來了!”
因爲屋子太大,好像這說話還有回聲似的。
謝七爺並沒有轉身,依舊往火盆裡丟些什麼東西,淡淡道:“娘娘怕是將我謝府的護衛都當成傻子了,就算是你們真穿上了太監服,可這眉眼身量一看便知道是女兒身,更何況,和鈴的死,娘娘怕是有很多話要問我罷?”
在來的路上,顧初雲想的很多說辭,十套八套都不帶重樣的,可如今卻不知道該怎麼開口了,“我……我只是覺得和鈴的死太過於蹊蹺了,和鈴乃是要犯,若是沒人在背後動手腳,她哪裡會隨隨便便想死就能死的?”
頓了頓,她又道:“方纔在出宮的路上,我也聽說了,說是熙妃的孃家人進宮來了,如今怕是正在太后娘娘跟前哭訴罷……連熙妃孃家人都能察覺出這件事的不對勁來,只怕汪大人和皇后娘娘那邊也會察覺出來的……”
謝七爺卻倏地轉身,帶着紅血絲的眼睛顯得有些熠熠發亮,“娘娘這是在關心我嗎?”
頓時,這屋子裡好像更空蕩了,呼呼的風吹起了謝七爺身上那寶藍色的袍子,與他平日裡身着官府的模樣更是多了幾分儒雅。
可無端端的,顧初雲手心裡卻是冒出些許汗來了。
接着,一道閃電劈來,跟着又是轟隆一聲巨響,將顧初雲駭了一大跳。
謝七爺瞧見她那小兔子一般慌亂的眼神,嘴角浮現了幾分苦笑,“雲貴妃娘娘不必多慮,我在同你說笑了,正如你那日說的話,若是論起稱呼來,你該叫我一聲舅舅了。”
這外甥媳婦關心舅舅,好像也就沒有說不過去的地方了。
顧初雲也跟着笑起來,這笑容之中卻是帶着幾分拘謹,“因爲之前我聽王公公多說了幾句,說汪大人和您不對付,若是叫汪大人抓到了您的把柄,只怕他就不會那樣輕易放過您了……還有熙妃孃家那邊,只怕也會死咬着這件事不會鬆口的,更何況,更何況,我實在想不通您爲何要要了和鈴的命!”
依謝七爺那謹慎的行事做派,如何會做的出這樣的事情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