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邦藩收到蘇思明的暗語電話,沒與任何人打招呼,馬上帶着司機出去了。他讓司機把車開到憲兵隊,然後換了一輛車子。
李邦藩汲取了上次的教訓,他的車子實在太明顯了。不管如何掩飾,人家只要看到他的車子,就知道他出城了。而孫明華更是知道他從城北出去,斷定他去了古昌。
讓別人推斷出自己的行蹤,這是一種非常危險的信號。任何一個搞情報工作的,都希望自己身上有一層神秘的色彩。李邦藩自詡是大日本帝國的情報精英,一大清早出去,人還沒回來,就被下屬知道了去向,這還了得?
李邦藩離開政保局前,特意告訴尹有海,自己去憲兵隊開會。他的車子,也確實停要憲兵隊。別人再想從他的車子,推斷出行蹤,再也不可能了。
當然,如果明天早上,他還不能回來的話,那朱慕雲又會滿世界尋他。朱慕雲的做法,讓他很是感動。自己不在政保局,朱慕雲就像沒有了主心骨。所以,得在朱慕雲發覺他不在之前,趕回古星。
李邦藩並不知道,今天他之所以去古昌,全是朱慕雲的安排。上次五分隊去古昌,只有偵察情況。此次再派五分隊去古昌,就要執行重要任務了。
李邦藩什麼時候出城的,朱慕雲確實不知道。可是,李邦藩什麼時候到的古昌,朱慕雲卻收到了鄧陽春的彙報。鄧陽春得知,今天李邦藩可能會去古昌,他特意在古昌的必經之路:南城門口的一家茶樓盯着。
以李邦藩的身份,他從古星趕過來,除了汽車外,不會有第二條途徑。因此,鄧陽春特別注意的是從古星來的汽車。李邦藩的車牌,他也知道。可是,他的注意力放在了所有的汽車,特別是小汽車身上。
所有從南門進來的小汽車,如果看不清車內的人,鄧陽春都會安排人跟一段。直到確定不是李邦藩,纔會返回來。
至於五分隊那邊,鄧陽春也安排了專人跟蹤。這些人,是原情報處的,並且一直跟在鄧陽春身邊。根據“鵝卵石”的推斷,李邦藩的內線,很有可能在曾經被捕的那一百二十一人當中。
因此,只要沒有被捕過的人,相對來說更加可靠。鄧陽春敢用的,也就是這些人。還在羅澤謙當站長的時候,他就接受任務,調查被政保局釋放的二十一人。直到現在,還有九人沒有查清。
但是,鄧陽春也排除了一些人的嫌疑。只是,他排除的這些人,“鵝卵石”暫時還不認可。“鵝卵石”在古星組,目前只認可於心玉、鄧陽春、沈雲浩和蔣斌。其他人,在“鵝卵石”看來,都有可能是李邦藩的線人。
而此時,在五分隊外面,負責監視蘇思明的是沈雲浩。鄧陽春負責盯李邦藩,沈雲浩負責五分隊。就算有一方出現意外,還有另外一方。
然而,朱慕雲覺得這種雙保險還不夠,他還讓古昌地下黨的同志,搞了三保險。
因此,李邦藩哪怕再防範,他這次也沒有了上次的好運氣。五分隊的行動,是朱慕雲安排的,鄧陽春和沈雲浩的跟蹤方案,也是經過朱慕雲批准的。
朱慕雲“得知”李邦藩去了憲兵隊,自己也準備去法租界憲兵分隊。田島拓真率領憲兵分隊的小隊去支援古昌六師。結果,在古昌遇到了新四軍頑強狙擊。田島拓真身受重傷,他帶去的憲兵小隊損失慘重。
憲兵隊本部沒有足夠的兵力,填補這個空白,只能更加藉助憲佐班的力量。憲兵小隊調走後,朱慕雲每隔幾天,就會對法租界內的一條街進行一次突擊檢查。
每次檢查後,朱慕雲就會非常忙碌。法租界人滿爲患,不可能每個人都有合格的證件。每個商家,也不可能安分守己。想要賺錢,就一定會打擦邊球。朱慕雲要的,就是他們這種擦邊球。
因爲,商家有了把柄在他手裡,才能乖乖來“進貢”。這種手段,雖然令人不恥。但這是朱慕雲掩護的一種手段。同時,他也通過這種手段,爲根據地源源不斷提供物資。
或許,這些“進貢”的商人,現在會很痛恨朱慕雲。可是,總有一天他們會明白,自己“進貢”的東西,最終都轉化爲抗戰物資。
只是,朱慕雲正收錢收得手軟時,突然接到小野次郎的電話,讓他馬上過去一趟。田島拓真在陸軍醫院動完了手術,爲了不佔用醫院資源,田島拓真與幾名手下,會轉到其他醫院繼續治療。比如說,雅仁醫院。
“沒問題,我馬上給雅仁醫院打電話。不,我親自跑一趟,一定給田島小隊長,安排一間最好的病房。”朱慕雲馬上說道。
“很好,今天一定要住進去。”小野次郎說。
“我保證,一個小時之內就能安排好。”朱慕雲說,其他事情他不敢保證,但是,雅仁醫院的事情,只要他發話,絕對沒有問題。
朱慕雲親自去了趟雅仁醫院,找到院長辦公室,他需要五張病牀,包括一間單人病房。院子不同意,也沒辦法答應。醫院所有的病房,都住滿了人,連走廊上都是病人,怎麼可能騰出五張病牀,外加一間單人病房呢。
可朱慕雲的態度很強硬,雅仁醫院除了日本人外,其他病人,都可以趕走。如果醫院不動手,他就帶人動手。
院長當然不敢讓朱慕雲動手,如果讓憲佐班去趕人,恐怕整間醫院,都會讓他搞得雞犬不寧。雖然對朱慕雲的行徑很不滿,可朱慕雲背後有日本人撐腰,醫院又能怎麼辦呢。
朱慕雲辦好一切手續,又在雅仁醫院等着田島拓真,真到他住了進來,他才準備離開。朱慕雲對田島拓真轉來雅仁醫院,還是有些好奇。
“朱隊長,感謝你做的一切。”田島拓真對朱慕雲的安排還算滿意,幾乎從他接到電話,馬上就趕了過來,結果一到雅仁醫院,朱慕雲已經安排好了一切。
田島拓真當然不會是因爲陸軍醫院真的人滿爲患,才轉到雅仁醫院的。最近,雅仁醫院死了好幾個日本士兵,田島拓真是帶着任務來的。
“爲皇軍效勞,是我的本分。這樣,我馬上讓這裡最好的外科大夫來幫你檢查傷口。”朱慕雲說,田島拓真腿上和手上都中了一槍,子彈已經取出來了。
剛纔田島拓真走進病房的時候,朱慕雲就在暗中觀察他。田島拓真拄着柺杖,勉強能行走。以田島拓真的高傲,他寧願回家休息,也不會住進中國人的醫院吧?
畢竟,田島拓真日本人的身份已經公開。他骨子裡的那點優越性,也完全表露出來。因此,田島拓真來醫院,一定另有目的。朱慕雲讓韋朝蓬來幫他檢查,也只是想確認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確。
朱慕雲如此熱情,田島拓真當然不能反對。同時,他心裡很是感慨。自己在政保局的時候,朱慕雲對自己可沒有現在這樣恭敬。
當然,那個時候田島拓真還叫張百朋,朱慕雲對中國人,當然不會那麼恭敬。而現在,田島拓真的軍銜,相比之前還低了。可是,他因爲有着日本人的血統,因此在中國人面前,就顯得高人一等。
“田島隊長的傷勢如何?”朱慕雲等韋朝蓬檢查完後,跟着他到了醫生辦公室,問。
“沒什麼大礙,只要多休息,再過幾天就能出院。”韋朝蓬平靜的說,其實他很不以爲然,像田島拓真這樣的傷勢,完全沒必要浪費醫院的資源。
可是,整個古星都要日本人的天下,他們就算霸佔着整間醫院,又能怎麼樣呢。能讓中國人依然來雅仁醫院看病,已經是日本人最大的讓步了。
“那好,田島隊長你多休息。想吃什麼,給我打電話。只要古星有的,一定可以給你弄來。”朱慕雲說。
隨後,朱慕雲又帶韋朝蓬去看了其他五名日本憲兵。這五人當中,有一個是朱慕雲比較熟悉的,西田倉。這位下等兵,當初跟着中川,被九頭山的人綁架。要不是朱慕雲去解救,恐怕也會像中川一樣,被活生生的烤熟。
“這六個人,除了兩人是真正需要住院外,其餘四人,包括田島拓真,都可以不必住院的。”韋朝蓬與朱慕雲到了自己的辦公室後,對他說。
“所以你很氣憤?”朱慕雲看到韋朝蓬的樣子,知道他很生氣。
“中國人被你從病牀上趕了出去,難道你能心安?你可知道,這些人被趕出醫院後,病情會加重,很有可能會沒命!”韋朝蓬質問道。
“你以爲日本人喜歡來中國人的醫院?”朱慕雲嗤之以鼻的說。
“既然不喜歡來,那就回家啊。醫院是給真正需要看病的人準備的。”韋朝蓬生氣的說。
“所以,他們並不是真正來看病的。”朱慕雲意味深長的說。
“那他們是來幹什麼?”韋朝蓬一愣,驀然,他突然想到了什麼,臉色頓時變得蒼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