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瑞琦當然是爲黎立羣而來,可是,連尉遲青巨都在裡面碰了壁,他自然不敢輕易進憲兵分隊的門。日本人一向不講理,日本兵更加蠻橫無理,至於日本憲兵,簡直是目無王法。
黃瑞琦雖然是古星的一名富商,但如果碰到日本憲兵,被一槍擊斃,也不算什麼新聞。日本兵在古星,濫殺無辜,隨意迫害國人。作爲軍統潛伏土組的組長,黃瑞琦想要潛伏下來,首先得保護自己的安全。
憲兵隊的門,進去容易,但想出來,可難了。但是,黎立羣是他的副組長,他必須要想辦法營救。而且,時間越早越好。
潛伏土組的電臺,轉移到三後,由黎立羣負責收發報。昨天晚,正是發報時間,黎立羣身,應該還藏着一份電報稿。
黃瑞琦很擔心,黎立羣有沒有處理好那份電報稿。尉遲青巨並沒有見到黎立羣,他都不知道黎立羣的真實情況。見到朱慕雲的車子出來,黃瑞琦覺得,可能有轉機了。朱慕雲貪財,這是他最大的軟肋。只要給足了錢,不怕朱慕雲不出力。
“我是來請朱隊長吃飯的。”黃瑞琦笑眯眯的說,他本身胖,這一笑起來,眼睛眯成一條縫,都快沒眼睛了。
“好啊,但沒特色的菜,我是不吃的哦。”朱慕雲笑了笑,他纔不會相信黃瑞琦的鬼話,黎立羣正在裡面待着呢,要不然黃瑞琦能來?
“東亞飯店,新來了個大廚,八大菜系,樣樣精通。特別是湘川菜,更是一絕。”黃瑞琦笑着說。他確實特意請朱慕雲吃飯的,只是剛好碰到朱慕雲,臨時起意罷了。
“一招鮮,才能吃遍天。樣樣精通,我看是樣樣稀鬆吧。”朱慕雲蹙起了眉,他自然知道,黃瑞琦來找自己,必定是爲黎立羣而來。可是,不管事情辦不辦得成,跟黃瑞琦接觸一下也好。
尉遲青巨只是巡捕廳的翻譯,說到底,是法國人的奴才。他在憲兵分隊受了委屈,自然有法國人替他撐腰。但黃瑞琦的身份敏感,如果他被憲兵分隊的人盯,特別是引起了宮崎良一的興趣,那麻煩大了。
宮崎良一是那種,不達目的,誓不罷休之人。一旦他懷疑了某人,會用盡一切辦法。如果關在裡面的黎立羣,露出絲毫破綻,或者,在言語激怒了日本人,都會被用刑。日本人用刑的手段,朱慕雲已經見識過。可以說,沒有幾個人,能承受得住。
“我在前面帶路,你跟着來是。”黃瑞琦連忙說,只要朱慕雲答應吃飯,那是好事。
黃瑞琦的車子,在前面帶路,朱慕雲跟在後面。黃瑞琦對東亞飯店,似乎非常熟悉。他並沒有從正面進去,而是從側面的一條小路,拐進去後,最後一處園子內停了下來。這個園子不少,周圍樹木蒼翠,花鬥妍。
朱慕雲沒想到,在法租界,竟然還有這樣一個幽靜的地方。早知道的話,也應該來吃幾頓。雖然還沒有吃,但看着這裡的環境,想必廚師的手藝,也不會差到哪去。
下車後,引着朱慕雲,走進了園子內的一棟三層小樓。小樓很安靜,除了門口門着一名夥計外,他們走去,一直沒有見到其他人。他們用餐的地方在三樓,走去,站在窗口,有種一覽衆山小的感覺。
“朱隊長,這裡的飯菜還可以,難得的是,環境幽靜。”黃瑞琦站到朱慕雲身邊,他手裡拿了個錦盒,爬了三層的樓梯,氣喘吁吁。
“黃老闆,我有個習慣,如果不先把事情先談好,再好的飯菜,也難以下嚥。”朱慕雲意味深長的說。他的目光,有意無意的瞥了黃瑞琦手的錦盒一眼。
“朱隊長,請坐。這是黃某的一點心意,請笑納。”黃瑞琦將朱慕雲坐到窗戶邊的椅子,打開錦盒,推到了朱慕雲面前。
黃瑞琦也沒想到,會突然遇到朱慕雲。包裡的錢,全部送給了尉遲青巨。此時身無長物,只有這件剛剛收到的漢代四乳神銅鏡。
這面鏡子呈圓形、圓鈕、圓鈕座,鈕座外圍雙凸線方形界格,座周有四片三瓣組成的羽狀紋飾,指向界格四角。四角外各置圓座乳釘一枚,圍有連珠紋一圈,將鏡背分爲四區,其間飾以青龍、白虎、蛟龍、奔馬四獸,淺浮雕而成。
神獸造型各不相同,青龍回首擺尾,雙角細長,鬃毛根根可辨,刻畫極爲細緻;白虎張牙舞爪,昂首向前,身側似有一翼,威猛無;蛟龍昂首闊步,頭生一角,龍鱗片片可數;戰馬奔騰,回首嘶鳴,揹負馬鞍,極爲俊猛。
四獸造型優美靈動,體態矯健,細微之處各有妙趣,極富動態之感。近緣處飾櫛齒紋一週,寬緣爲變形環繞的四神圖案。黑漆古,品相完美。
這是黃瑞琦剛剛從別處收過來的古董,足足花了大洋兩千元。要不是着急救黎立羣,他絕對不會忍痛割愛。他知道,朱慕雲也喜歡玩古董。在各個緝查科走貨的商人,經常會去朱慕雲家購買古玩。
偶爾,黃瑞琦也去買過,但僅限朱慕雲的辦公室。當然,朱慕雲所謂的古玩,只是權錢交易的一種手段。
“黃老闆,你送這東西給我,這頓飯,我更加不敢吃了。”朱慕雲仔細的端詳着,這面銅鏡。雖然他不是藏家,但經常在古玩走動,也知道行情。像這種品相的銅鏡,沒有三五千大洋,怕是買不到的。
黃瑞琦爲了黎立羣,竟然送出這麼貴重的東西,朱慕雲自然不敢隨便收。他微笑着,將錦盒推到了黃瑞琦面前。朱慕雲雖然貪財,但也不是什麼錢都要。
黃瑞琦送的東西越貴重,他得越謹慎。再說了,大澤谷次郎那邊,還沒有傳來消息,自己只是讓他注意黎立羣,可能不能放人,要怎麼樣才能放人?放人的風險有多大?他都沒有評估。
如果,爲了一個黎立羣,要冒着被宮崎良一懷疑的風險,朱慕雲是無論如何也不會出手的。黎立羣或許是抗日分子,但自己的安全更加重要。這一點,是胡夢北經常千叮嚀萬囑咐的。
“是這樣的,古星三的黎立羣,你應該也認識,他昨天晚,被憲兵分隊誤抓。我想請朱隊長,幫忙求個情,看今天能不能讓他出來。畢竟,黎立羣是個斯人,性格又耿直。如果在言語,得罪了日本人,我怕他吃虧。”黃瑞琦解釋着說。
剛纔朱慕雲眼,明顯露出一絲興奮的光芒。可是,在關鍵時刻,他能將錦盒推回來。看來,朱慕雲也不是那種,爲了錢,連命都可以不要的人。
“黃老闆,這東西應該很貴吧。”朱慕雲突然問了一句。既然黃瑞琦這樣說的話,他心裡有了主意。
這面銅鏡,不像宋三的金條。至少,從價值論,兩者沒有可性。金條的價值,擺在那裡,誰也否認不了。可是古玩呢?算一萬大洋的東西,但一個大洋買到,也是有可能的啊。
“不貴,不貴,是個地攤貨。”黃瑞琦忙不迭的說。他心裡暗喜,朱慕雲果然是個貪財之人。
“你用地攤貨來糊弄我?”朱慕雲臉露出不悅之情,不滿的說。
“我的意思是,東西雖是地攤買的,但確實是個好東西。只不過賣家不識貨,讓我撿了個漏。”黃瑞琦說,這東西當然不是地攤能買得到的,但是,兩千大洋,他覺得確實是撿了漏。
撿漏考究的是眼力,黃瑞琦自認,自己眼力不錯。賣家認爲,這是元代銅鏡,但他篤定,這是漢代無疑。如果放到市面,沒有五千大洋,恐怕是收不到手的。
“既然如此,我也不能讓黃老闆吃虧。你原價多少錢買的,我再加兩成。亂世黃金,盛世古董。現在的銅鏡也不值什麼錢,這樣吧,十二個大洋,如何?”朱慕雲自顧自的說,他掏出錢,很是爽快的遞給了黃瑞琦。
“十二個大洋?朱隊長既然喜歡,當是黃某的一點心意是。”黃瑞琦微笑着說,但他的心卻在滴血,十二個大洋,還是給自己加了兩成後的價格。難道這面漢代神獸銅鏡,竟然只要十個大洋能買到?
“那可不行,橋歸橋,路歸路,親兄弟還要明算賬呢。”朱慕雲堅定的說,他讓人拿來紙和筆,當着黃瑞琦的面,寫了一張交易契約。
黃瑞琦一臉錯愕,看着朱慕雲一氣呵成的寫下契約,他覺得,自己都有些佩服朱慕雲了。別人都說自己臉皮厚,爲了賺錢,可以不要臉。但跟朱慕雲相,自己還是太要面子了。
“黃老闆,請簽字畫押吧。”朱慕雲說,他經常寫這樣的契約,已經輕車熟路。
黃瑞琦還能有什麼辦法?自己明明是送給朱慕雲一份厚禮,可現在,變成朱慕雲用錢買下的漢代神獸銅鏡。他突然覺得,朱慕雲的手法,怎麼這麼熟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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