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相信,最有可能找到王智慧秘密的,肯定是史希俠。見史希俠要拉抽屜,朱慕雲給譚新傑使了個眼色。
這個抽屜已經被檢查了好多次,裡面原本放着雜貨鋪的賬本和錢。賬本已經交給了朱慕雲,至於錢的話,自然被當場瓜分了。這種事,朱慕雲歷來都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讓人家出來幹活,當然得給點好處。只要是不涉及案情的,都可以拿走。
“請全部抽出來。”史希俠說,抽屜雖然是空的,但要讓他去幹這事的話,肩膀肯定受不了。他現在稍微走動,還能勉強堅持。讓他幹活的話,哪怕就是把抽屜全部拉出來,也是做不到的。
“翻過來。”史希俠等譚新傑將抽屜拉出來後,冷靜的說。
王智慧在進入軍統前,被他特別訓練過。兩人之間,也有一些早就約好的聯繫方式。比如說,在緊急情況下,會把情報藏在哪個地方。需要撤離的時候,會用什麼方式示警。有的時候,在外面掛條毛巾,或者放個掃把,就是最好的信號。
譚新傑把抽屜翻過來的時候,順便將抽屜推到了朱慕雲面前。朱慕雲與史希俠隔着櫃檯,如果有什麼秘密,他當然希望能讓朱慕雲先看到。
其實,翻過來的時候,所有人都已經看到,在下面的縫隙裡,插着一個信封。如果不把抽屜完全拉出來,肯定是看不到的。
史希俠想去拿信封,但被朱慕雲提前一步取走了。史希俠的手伸在半空,眼裡滿是不甘。可是,朱慕雲是他的長官,這個案子又是二科在調查,他其實才是真正的協助。
“史副隊長,這封信恐怕要你才能看得懂。”朱慕雲把信抽出來,看了一會後,又把信還給了史希俠。這是用密碼寫的信,是情報員最常用的方式。而且,這種密碼,很有可能是史希俠和王智慧之間提前商定的密碼本,幾乎無法破譯的。
當然,這是在王智慧處發現的,想必密碼本也就在這裡。剛纔他看了一會,其實已經將信件的內容,強行記在腦子裡。他的記憶力原本就很好,可以說過目不忘。在開始特工生涯後,又被鄧湘濤強化訓練過瞬間記憶。
剛纔信上的密碼,他已經強行記了下來,在與史希俠說話的時候,又在腦子裡複習了一遍。朱慕雲早就養成了獨立思考的習慣,身在敵營,不可能有機會與別人商量。不管什麼事情,自己都得有一個準確的判斷。
“這是我們之間約定的密碼,密碼本就是他的賬本。”史希俠說,賬本已經被朱慕雲拿走,沒有賬本,他也沒辦法破解。
“你拿着信,我拿着密碼本,一起去向本清課長彙報。”朱慕雲沉吟着說,他已經記住了信上的內容,至於賬本,剛纔只是翻了翻,等會在路上,完全可以破解出來。
朱慕雲並不是與史希俠商量,而是命令式的語氣。他先叫了一輛黃包車走,史希俠等了一會才叫到黃包車。此時,朱慕雲已經沒影了。而史希俠身後,譚新傑依然跟在身邊。朱慕雲的命令,譚新傑絕對不會違反。史希俠在哪裡,他就必須在哪裡。
在路上,朱慕雲迅速翻着賬本。有了密碼本,他可以迅速開始破解。無需用筆,朱慕雲的“壓碼”量,足夠能一次性將情報全部破解出來。
“師傅,你不用急,還得等等後面的人。”朱慕雲只是擔心,自己的時間可能不夠。本清正雄此時就在縣政府,在見到本清正雄之前,他必須把情報全部破譯出來。
“你現在的觀察力,可是大爲降低了。”鄧湘濤的聲音,突然從前面傳來。
“啊,區座,這可不敢當啊。”朱慕雲一聽,馬上知道車伕正是鄧湘濤。他也沒想到,堂堂的軍統古星區長,竟然會化裝成黃包車伕。
“少廢話,快說說王智慧的情況。”鄧湘濤低聲說。
“王智慧不但是史希俠的臥底,同時還打入了地下黨。史希俠此次來古昌縣,就是與他接頭。史希俠原本的想法,是將軍統古昌行動大隊一網打盡,鑑於王智慧打入了地下黨,這纔將目標改爲古昌地下黨。只是不知爲何,地下黨也知道了王智慧的身份。中午王智慧被殺,是咱們的傑作吧?”朱慕雲迅速組織着語言,他必須在最短的時間內,將情況彙報。
同時,朱慕雲手裡一點也沒停下來,他迅速翻看着賬本。這本手寫的密碼本,看起來有些吃力,因爲沒有編頁碼,更增添了破譯的困難。實在不行,朱慕雲只能告訴最笨的辦法,將整本賬本生生背下來。
其實,王智慧遺留的這份情報,只要他將賬本交上去,很快就會知道情報內容。只是,能提前知道情報,就能採取主動。
“中午的行動,地下黨也出手了。我還納悶,怎麼地下黨會這麼好心。”鄧湘濤低聲說。
“可惜了,王智慧太不謹慎,原本昨天晚上,古昌地下黨準備營救在城外的勞工。這本是田島拓真設下的陷阱,結果地下黨沒上當。”朱慕雲嘆息着說。
“他們在最後關頭收到了情報。”鄧湘濤隨口說,他只是沒想到,王智慧竟然是地下黨,是王智慧出賣了地下黨。
早知如此的話,軍統不但不應該處死王智慧,還應該對他加以保護。王智慧什麼時候死都可以,唯獨今天死的太不是時候了。
“算他們走運。”朱慕雲說道,但他心裡,卻掀起了滔天巨浪。鄧湘濤隨口一句話,透露了很多信息。
地下黨在最後關心收到了情報,這個情報是從哪裡傳來的?連自己都不知道,鄧湘濤竟然如此清楚?這說明鄧湘濤在地下黨,也有情報員。而且,那人的級別,似乎並不低。
“你現在去找本清正雄做什麼?”鄧湘濤又問,不管如何,朱慕雲此次提供的情報還是很準確的。只可惜,知道王智慧是地下黨的時間太晚了。
“王智慧留了一份情報,賬本是密碼本,密碼在史希俠身上。我懷疑,這份情報,既有可能是對團體有害,也有可能是關於地下黨的線索。”朱慕雲分析着說,不管哪方面,他都希望抗日的力量不要有損失。
“人都死了,這些情報還有個屁用。”鄧湘濤滿不在乎的說。
在得知王智慧與史希俠的關係後,他就將王智慧知道的人和地點,全部轉移。所有相關人員,該撤離的撤離,該轉移的轉移。
“說不定能打擊地下黨。”朱慕雲說。
“地下黨更加精明,他們知道了王智慧是奸細後,會比我們做得更徹底。”鄧湘濤說。
“區座,地下黨竟然想發展咱們的人,這可是個麻煩。”朱慕雲提醒着說。
“這是王智慧自己主動爭取的,地下黨一般不會在我們內部發展黨員。”鄧湘濤說,這是國共再次合作的條件之一。共產黨承諾,抗戰期間,不在國民黨的軍隊和組織內,發展共產黨員。
當然,這指的是真誠的聯合抗戰。自從出現皖南之事後,所有的合作,就變得名存實亡。以後還會不會遵守這些約定,就不得而知了。
到達縣政府之前,朱慕雲只是破譯了三分之一的內容。王智慧果然說的是地下黨的事,他在情報裡記錄的,也正是突然取消行動的原因。
既然王智慧說的是地下黨的事,朱慕雲自然就沒有告訴鄧湘濤。對自己長處,朱慕雲儘量不去特意展示。他的記憶力很好,鄧湘濤是知道的。但鄧湘濤並不知道,朱慕雲的記憶力,已經好到了一個令人恐怖的地步。
“不出意外的話,過兩天我就能回古星了。”朱慕雲說,地下黨已經知道了王智慧的身份,軍統也作了防範,一個暴露了的特工,基本上沒有了作用。
“我也準備回去,你記住一個電話號碼,如果碰到緊急情況,可以用二類暗號,命令對方做一切事情。”鄧湘濤告訴了朱慕雲一個電話號碼。
“對方是什麼人?”朱慕雲下意識的問。
“哼。”鄧湘濤沒有回答,只是冷冷的哼了一聲。
朱慕雲縮了縮脖子,自己又問了不該問的事。其實,他其實不應該知道對方的身份,而且,這個電話,最好也能永遠都不撥打。因爲一旦打了電話,不但自己的身份存在可能暴露的危險,軍統古昌方面的力量,也有可能面臨滅頂之災。
“就停這裡吧。”到縣政府門口的時候,朱慕雲大聲說道。拿出錢包,給了鄧湘濤一張鈔票,闊氣的說:“不用找了,剩下的賞你了。”
雖然鄧湘濤給了他一個白眼,但鄧湘濤是不敢說出來的。他只是感激的道了聲謝,拉着車子馬上走了。他是特意來拉朱慕雲的,如果在縣政府又接了生意,總不能拒絕吧。堂堂軍統古星區長,真要成了黃包車伕,還怎麼處理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