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慕雲很清楚,自己越害怕,譏笑自己的人就越多。朱慕雲不怕別人譏笑,他貪生怕死的“形象”,早就深入人心。況且,上次在古星飯店,自己已經被暗殺過一次。所謂一朝被蛇咬,十年怕草繩,不管他做得再誇張,別人也不能怪罪他。
到中午的時候,朱慕雲給江岸街和豐公寓,於心玉的房間去了電話。既然如此大張旗鼓,他自然不能再跑到法租界。對怕死的人來說,沒有牡丹花下死的決心。
“親愛的,身體好些了嗎?”朱慕雲關心的問。朱慕雲覺得,自己其實很累。自己得在所有人面前演戲,這樣的演技,完全可以去電影公司當演員了。
“好些了。”於心玉有氣無力的說,事實上,她晚上現在比較忙,剛纔朱慕雲的電話,纔將她從睡夢中吵醒。這段時間,她這個電訊處長,非常忙碌。要不然,也不會特意請假。
“實在對不住,今天過不來了。軍統有行動,搞不好又是針對我。”朱慕雲一副擔驚受怕的口吻。
“軍統又要暗殺你?”於心玉詫異的說,她並沒有接到這方面的彙報,古星第三分隊的行動,都已經取消了。再說了,朱慕雲沾自己的光,軍統怎麼會暗殺他呢。
朱慕雲是於心玉的掩護身份,軍統是捨不得殺了朱慕雲的。只是她不好跟朱慕雲明言,雖然他是漢奸特務,但至少,軍統不會暗殺他。所以,朱慕雲大可不必如此擔心。
“據我們得到的消息,軍統最近有行動。今天我就不過來了,你的身體要不要緊?”朱慕雲關心的問。
“不用了。”於心玉眼中露出鄙夷的目光,朱慕雲也太怕死了,她又調侃的問了一句:“晚上,你回家麼?”
“今天晚上肯定不回去,陪緝查科的兄弟們耍牌。”朱慕雲猶豫了一下,解釋着說。
於心玉差點笑了出來,明明是怕得要死,偏偏還要裝出一副不害怕的樣子,實在太可笑了。她想不通,鄧湘濤怎麼會給找一個這樣的人。要纔沒才,要貌沒貌,要膽也更沒膽。
“那你就好好玩吧,我這裡你無需掛念。”於心玉淡淡的說。
“那就好,那就好。”朱慕雲忙不迭的說。
朱慕雲沒打算去法租界,晚上也沒打算回去。甚至,都沒打算去碼頭,雖然碼頭也很安全,但檢查場更有保障。可是這些,朱慕雲還嫌不夠。他去了趟二處,對張光照說,讓二處一科和二科,今天晚上都留下來值班。
“晚上,可能有突擊行動。”朱慕雲的瞎話,張嘴就來。爲了保命,他甚至還可以讓其他三個緝查科,將警衛班派到這裡來。
“突擊行動?”張光照驚訝的說,局裡可沒有發通知,但看到朱慕雲鄭重其事的樣子,他又覺得不像有假。當然,就算有假,他也不會揭穿。
朱慕雲派憲兵來檢查場的事,張光照其實已經知道了。軍統會有行動,他也聽馮梓緣彙報近。朱慕雲讓二處晚上待命,很可能是杯弓蛇影。但是,朱慕雲是處長。張光照是極有眼色之人,他當即決定,晚上也留下來“待命”。
“所有人都要備好武器彈藥,隨時準備出發。”朱慕雲說,二處現在也有二十多人了,特別是二科的十幾人,論身手還是不錯的。
“是,我也留下來。”張光照奉承的說,晚上的所謂行動,自然不可能發生。
“也好。”朱慕雲點了點頭,多一個人就多一分力。
朱慕雲覺得,這麼多人保護自己還不夠。不是人手不夠,而是火力不夠。他又讓警衛班,去總務務,領了一挺機槍。看到機槍駕在檢查場後,朱慕雲的心裡,才終於“平靜”下來了。
但是,朱慕雲派人領機槍之事,卻成了政保局的笑談。朱慕雲龜縮在檢查場,有三個警衛班守衛,還有一個憲兵分隊,再加二處的行動人員。
現在,碼頭貨物檢查場的武裝人員,差不多有七十人。朱慕雲竟然還沒有安全感,還調了挺機槍。這是對自己多沒有信心,纔會這樣做啊。張百朋聽陽金曲說起後,臉上冷笑不已。
“處座,朱慕雲這副樣子,如果上了戰場,肯定第一個當逃兵。”陽金曲知道張百朋,對朱慕雲最近很是不滿,所以聽到消息後,馬上向他報告。
“他敢上戰場?”張百朋冷笑着說。
“處座,局裡讓朱慕雲當二處處長,他能服衆嗎?”陽金曲說,他聽說,原本自己是可以調到二處當處長的。但不知道朱慕雲用了什麼手段,竟然兼任了二處處長。以至於,他現在只能在情報處當個副處長。
“二處本就是個空架子,只要讓下面的人吃好喝好,自然也就沒人反對他了。”張百朋譏諷的說,朱慕雲在二處當處長,不是靠個人的能力來建立威信,而是用錢砸。這是他最瞧不起的,如果用錢拉攏手下,豈不是人人可以當處長了?
“如果讓我去二處的話,以後二處依然是處座的。”陽金曲突然說。
“等着吧,有機會的。”張百朋意味深長的說。
因爲朱慕雲的興師動衆,政保局反而不好意思加強市裡的安保工作。但是,李邦藩也沒有反對朱慕雲的做法。他只是給朱慕雲打了個電話,讓他注意影響。
“局座,我還是覺得,不能掉以輕心。至少,我們要把自己的本職工作做好。如果需要的話,經濟處的人,隨時願意聽您調遣。”朱慕雲堅定的說。
“那倒不必。今天晚上,你是否會回家?”李邦藩說,朱慕雲自己都嫌保護他的人少了,怎麼還能調他的人呢。
“我得隨時隨地待命,絕對不敢離開崗位。”朱慕雲鄭重其事的說。
“既然如此,明天早上,你也不必來局裡,等軍統那邊,傳來確切的消息再說吧。”李邦藩體貼的說,朱慕雲如此惜命,他自然不能讓他明天早上,還冒着生命之危,來鎮南五金廠向自己彙報工作。
“向局座彙報工作,是我的職責,自然不敢忘記。”朱慕雲連忙說。
當天晚上,朱慕雲確實沒有回家,他就在二處,陪着張光照、馮梓緣和馬興標,打了一個通宵的麻將。雖然馬興標身上有傷,但爲了陪朱慕雲打牌,一直咬牙堅持。
第二天,朱慕雲按時去了鎮南五金廠。但是,朱慕雲足足帶了一個班的警衛,開着兩輛車去的政保局。這樣的陣勢,差點把政保局的人嚇一跳。而張百朋、鄭思遠等人,在看到朱慕雲的“排場”後,冷笑不已。從今天開始,朱慕雲將成爲政保局永遠的笑柄。
朱慕雲對其他人異樣的目光,卻坦然受之。他照常去了李邦藩的辦公室,按照自己的思路,向李邦藩彙報。可是,他的彙報還沒有完,李邦藩桌上的電話,就急促的響了起來。李邦藩一聽,蹭的就站了起來。
“什麼?唐炳炎死了!”李邦藩怒吼着說。
“局座,唐炳炎是怎麼死的?”朱慕雲等李邦藩掛斷電話後,小心翼翼的問。
“軍統乾的,他們的目標,就是唐炳炎。”李邦藩靠在椅子上,有氣無力的說。
今天早上,唐炳炎的車子,開到東興路時,路上突然出現了障礙物。唐炳炎的車子,只能停下來。此時,第三分隊的行動隊員王志強、許興輝,從兩側上前夾擊。擊斃了前排的司機和保鏢後,打開車門,連開三槍,將唐炳炎當場擊斃。
“兇手呢?應該馬上抓捕。”朱慕雲急道,他帶了一個班的警衛,馬上命令他們去東興路。同時,朱慕雲借用李邦藩辦公室的電話,讓碼頭貨物檢查場的所有人員,馬上出發,將東興路周邊的路口,全部封鎖起來。
望着朱慕雲冷靜的佈置,李邦藩很快也回過神來。他給法租界巡捕廳打了電話,讓他們協查此案。同時,向特高課的本清正雄作了彙報。當然,李邦藩不會彙報,昨天就得到了軍統將要行動的情報。他現在對曾山,也是恨之入骨。如果不是一處提供了這樣的情報,昨天至少會有所警惕纔對。
雖然李邦藩被罵得狗血淋頭,但是,政保局的反應也算快。此時,經濟處和二處的人馬,已經出動。在鎮南五金廠的警衛班,更是開車去了現場。
“朱慕雲,我還真是小看你了。”張百朋聽到動靜後,馬上跑來彙報。剛纔朱慕雲下了命令後,他也就猜到怎麼回事了。雖然覺得朱慕雲走了狗屎運,但這也是瞎貓碰到死耗子。
“我們得時刻準備着,隨時爲皇軍效力。”朱慕雲微笑着說。他沒想到,軍統竟然還是動了手。
雖然昨天朱慕雲的行爲,太過誇張。但今天出了這樣的事,所有人都不會再覺得他草木皆兵了。
“調動所有人馬,一定要抓到兇手。”李邦藩說。
“是。”朱慕雲高聲應道,但他心裡卻暗暗祈禱,兇手千萬要跑掉才行。就算兇手沒跑掉,也千萬別是古星第三分隊的才行。就算是第三分隊的人,千萬別影響烈日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