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攸一看袁紹的反應,就知道事情要朝壞的方向發展了。雖說許攸想要極力提出反對曾經他也非常認同這個戰略,並且他很清楚現今他們想要取得勝利,已經不能再用老方法。
戰局瞬息萬變,就是要制定戰略者不停的去適應和把握戰局。而不是一味的堅持一點,墨守成規。但許攸此時感覺有把柄在審配手裡,他有點投鼠忌器的不敢與之爭辯。但又不想就此放棄了在袁紹面前表現的機會,許攸就在這種兩難的境地中,漲紅了臉,想要和審配爭辯,又處在猶豫之中時,坐在那裡聽了半天的劉備突然之下終於直起了身體,兩步來到尷尬站立在帳中,和審配對視的中間位置。
“許先生,你請坐,玄德有些話要說!”
衆人在一片驚愕中,又都把目光集中到了活脫脫一隻大馬猴似的劉備身上。
許攸倒是趁機下了臺,重哼一聲,一甩髒髒的衣袖,轉回了自己的座位。
但衆人不解這個劉備準備出來說些什麼?劉備現在在袁紹帳下地位不高,袁紹一直防着這種外來戶,所以就算他請戰成功,隨同袁紹來到了官渡,但一直沒有軍權。
在文丑還在世時,他倒是領過一支步兵,跟在文丑身後。但文丑冒進,被曹智伏擊斬殺後,他就立即率部後撤,等待袁紹大軍趕到後,纔敢匯攏到袁紹大軍身邊。
說實話,不冒失激進,就算在文丑被殺戰敗時,他也沒意氣用事,其實是對的。
但文丑在袁紹和袁紹軍中的主流派系中,是何種地位。劉備以一個外來戶,第一次帶兵配合作戰,卻在主將戰死的情況下,畏縮不前。這一行爲直接傷害了袁紹和他旗下一大批將領的感情。
袁紹對劉備的信任和期望一時降到最低點,特別是在他連失顏良、文丑兩員嫡系將領後,心情惡差之下,直接收了劉備的兵權,讓他在軍中掛了個沒有兵權的虛職至今。
劉備的行爲還在袁軍中奠定了他是一個膽小如鼠之輩的說法,今日還有臉再次站出來表達意見,倒是出乎所有人的意料。
“劉皇叔有話但請直言!”袁紹在主位上瞥了已經站立到帳中的劉備,無奈道。
劉備一掃對他不屑一顧的袁紹和衆人,忽然信心十足的道:“我軍雖比曹軍強大,然而目前尚不是最佳決戰的時機。剛纔許先生的意見,我看甚是合理。如果我沒有猜錯,曹軍目前只建成防衛東南方的木寨外圍和攔河的木閘,另一邊仍在大興土木,只要我們繞過前寨,便可由另一邊潛進去。路雖遠一點,但繞道偷襲許都之策不一定就不能成功。劉備不才,願體袁公分憂,率部前往!”
“謔!”袁紹一隻耳朵聽着劉備振振有詞的請命,眼睛裡卻立時投射出鄙夷的神色,心中還在暗道:“上回你在汝南慘敗,難道這麼快就忘了不成,被人家夏侯淵打了個落花流水,還要主動請纓前往,哼,不是明知道有去無回,還要把錢往水塘裡扔嗎?……”
就着袁紹擡起手準備否決劉備的提議和請命,把劉備也叱喝而回時,突然袁紹看到了審配暗示的手勢,也就止住了準備脫口而出的言辭。突然想起了審配前不久對他提過的要擺脫劉備此人的意見,審配現在的暗示,不是就是在表達讓袁紹何不趁此機會將劉備往一條不歸路上送一把的意思嗎!
“嗯……”袁紹在劉備說完後,作勢沉吟了起來。和審配眼神交流數次,又招過審配耳語交流一番後,突然拍案而起,作出重大決議道:“官渡勢必將成爲我軍名垂千古之地,我還是決定大部隊留在此地和曹軍做最後決戰。但許攸、劉備分兵偷襲許都一事,也有一定牽制曹軍的價值,所以我決定準許劉備分一路兵馬,偷襲許都!”
對於袁紹兩頭兼顧的決斷,使得會場內全場寂然。大家都在消化袁紹的決斷,到底蘊含了什麼玄機。
這時倒是袁紹目光迥然的掃視全場後,沉聲道:“決戰在即,我必在官渡生擒曹智,三軍將士從此刻起應齊心協力,各司其職。自今日起,有私下蠱惑軍心,妄議軍略者定斬不赦!”
袁紹這麼嚴肅,並且有意把接下來還想繼續討論的話題給堵死了。他這話一出,也就是變向的在宣佈今日會議的結束。全場與會者,聞言後,立即全體肅立,同仇敵愾似的躬身齊喊:“遵命!”
會議也在這樣的情形下,結束了。臨走時,袁紹叫住了劉備,可能是關於交代分派其多少兵馬去往許都之事。
但沒叫許攸這個軍師留下,許攸不由心裡酸溜溜的,因爲他注意到同爲謀士的審配、郭圖卻也被袁紹留了下來,繼續商討與劉備接下來的會談。甚至兩人在袁紹的暗示下,根本沒挪動過屁股。
許攸一看袁紹沒意思留他,也只好跟着衆人起身離開袁紹的大帳。
被統一安排在大帳外面的侍從,很忠誠的各自執行了自己的職責,等在帳門外指定的地域,等候着各自主人的出來。
原本這處等候之地靜悄悄的,毫無半點徵召的被打破了,一個個能進入這座大帳內參加會議的高級幹部熙熙攘攘的突然出現在了帳門口。一個個要麼交頭接耳一路談論着什麼,要麼神情嚴肅的一路走着。當然這些人中有的一臉喜色,有的則是臉極差。
許攸的一位從家中帶來的侍從,就看出自家主子的臉色並不太好,或許應該說極差纔是。
該牽馬的牽馬,該走人的走人!
本來站在帳外的許攸侍從也和其他親衛、侍從一樣,把許攸的馬從一旁的馬廄牽出,準備陪同自家主人一同離開,迴轉自己的駐地。
但許攸並沒有照以往伸手接過自己侍從手中的馬繮,而是和淳于瓊互瞪着打了一個照面,就別過頭去,故意和走的稍慢的沮授站着原地,一副等着淳于瓊先走,做出不與他同行走一路的架勢。
“哼!走!”淳于瓊領着一幫和他比較親近的將領,對着許攸重哼一聲,將他釘上和沮授一丘之貉的名貼,不屑而去。
“老元戎!”待淳于瓊等將領走得差不多時,許攸抓緊時機,趕上前幾步,一把拉住沮授的衣袖,招呼出聲。
“喔!許大人有事嗎?”沮授回身不冷不熱的應着許攸的招呼。他對許攸的感官並不見得比淳于瓊好,許攸反正是在沮授心目中是出了名的貪財、吝嗇。在沮授的印象中許攸就是那種有事就有人,沒事就沒人的冷漠、市儈之輩。兩人除了在公事上有過接觸外,也沒有太多交集,私交更是談不上。正值失落期的沮授也不知今日這個許攸突然叫住他有什麼事。
“嘿嘿……其實也沒什麼事,就是想與老元戎找個地方聊一聊今日會議的決議……”許攸尷尬的傻笑幾聲後,就拋出着自己的所圖。
沮授看着許攸的嘴臉,大概也能猜到許攸想找他結成同盟等之類的事。但沮授又怎會屑與許攸這種人結交,於是便直接拒絕道:“老朽沒空,許大人自便吧!”
“哎,老元戎難道忍得下那些小人的作爲嗎?”許攸這話挑的已經很明瞭,他的確是想和同樣在今日會議上吃癟的沮授結成同盟,連成一氣,在接下來的軍政事務中共同進退,更可以對抗審配、郭圖等人。
許攸明白現在他和審配、郭圖等人相比,無論哪方面多處於劣勢。而處於劣勢的一方正好不止他一人,所以他決定找沮授結成死人聯盟,今後在袁紹的軍政事務上共同進退。
但沒想到沮授聽也不聽許攸準備挑撥的長篇大論,而是一副不願與自己深交的樣子,轉身離開。於是許攸就拋出了殺手鐗,毫不忌諱的挑明要點。
“許大人請說話注意些,主公剛剛纔在會上說過‘私議亂論者斬’嗎?”沮授停住腳步冷眼回眸的轉身盯着一臉期待的許攸憤聲道。
沮授這話一出,許攸麪皮一緊,臉上灰溜溜的,滿是尷尬之色,心下還是因爲害怕的不自覺後退了半步。
沮授看許攸的害怕表現,知道此人膽小如鼠,是個十足的小人而已,也不準與之計較。就在一搖頭後,一邊舉步一邊道:“剛纔許大人之言,老朽就當沒聽過,許大人自己好自爲之吧!沮某告辭了!”
“哼,主公這‘私議亂論’裡難道只有許攸一人嗎?老大人,現在還要隱忍,那些小人遲早會變本加厲的!”許攸還是做了最後的努力。
對於許攸的話語,沮授只是略略停頓了一下腳步,就連頭也沒回的,直接跨上馬背,鄙夷的忘了許攸戰身處一眼,大喝一聲“駕!”的絕塵而去。
留下原地站着那的許攸對於沮授的高傲和對他的態度臉上一陣白,一陣青着好了一陣子。許攸沒想到沮授竟這樣直接拒絕自己的提議和好意,許攸在暗罵這個老東西不知好歹時,胸中也是千轉百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