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心沒有來得及吃早餐,匆匆趕到會場的時候時間剛好九點半。
她拿過門口接待員發的胸牌套在脖子上,迅速找到了寫着自己名字的座位,上前落座。
原本洛醒心這個名字沒有多少人關注,在寧國的這次全國交流會上,醒心接手的化妝品公司並不是國內一線的大牌,座位是根據每個公司的盈利狀況來排位的,醒心應該坐在第三排的,可是昨天小杰布打虎的視頻一出,洛醒心這個名字跟着她的樣貌一起火了。
向來低調的她,從來沒跟任何人說過,她父親是祈親王,她爺爺是攝政王。
而今,不用她高調宣佈了,甚至她無論想要怎樣低調都是無用的了:她是太子妃,婚期定在了下月十八號,她是未來寧國的王后!
這一點,全國人民都知道了。
當醒心瞧着自己的位置被安排在第一排的正中間的時候,她只覺得頭皮發麻。不過她沒有太多時間去思考,因爲她向來是注重紀律的人,來遲了,還囉嗦着要換位子,這不是她的風格。
熱鬧的會場在她坐下的一瞬,徹底寧靜了!
主席臺上的主辦方跟精細化工行業(化妝品行業的學稱)會的會長等等全部落座,所有人的目光全都盯着醒心看。
她不得不垂下視線,拿起桌面上事先給每個人紛發好的資料佯裝無感。
這一次會議,臺上的人緊張,臺下的人看戲,醒心更是如坐鍼氈,卻絲毫沒有表現出來。
會議結束的是,主辦方跟主席臺上的領導一下子涌了下來,包括周圍很多家企業都要跟醒心握手,笑呵呵地說想要請她用午餐。
其中巴結的意味尤其明顯。
醒心明白,眼下身份暴露了,就算她不是太子妃,光是洛家給她的光環,就足以讓這些人微笑諂媚。
向來不喜歡這方面的應酬,她微微一笑,想要拒絕,卻又找不到合適的理由。
直到一道挺拔的身影擠入了人羣,朝着醒心面無表情道:“凌親王跟王妃在家中等你呢,午餐做好了,讓我來接你。”
宴西的目光幽深平靜,宛如無底的深淵,叫醒心不敢去看。
她微笑點頭,又看着衆人:“實在不好意思,我二叔二嬸在家裡等着我呢,咱們下次再一起吃吧。”
衆人聞言,紛紛含笑讓路,誇誇其談的聲音不絕於耳——
“咱們太子妃就是漂亮啊,可以選環球小姐了。”
“就是啊,這是咱們寧國的福氣啊,將來的皇帝一個個基因那麼好,還有洛家的血脈,真是太讓人激動了,洛家代代出豪傑啊。”
“今天是咱們有福氣,竟然跟太子妃同行啊!”
這些話題漸漸疏遠於背後,醒心明白大多數都是別人故意說給她聽拍她馬屁的。身居其位,如果連這一點都看不穿,她也白做了洛家這麼多年的長孫女。
跟着宴西一路到了停車場,上了車。
她坐在副駕駛的位置,擡手將脖子上掛着的胸牌摘下,嘆了口氣,妖媚瀲灩的眸光楚楚地瞧着窗外,一言不發。
骨子裡,透着的清冷與憂傷,與陽光透過玻璃染在她髮絲上的金色形成了鮮明的對比。
這一刻,沒有人知道她在想什麼。
宴西沒有開車。
他將空調打足,然後靜靜等着。
因爲醒心的身份曝光了,所以大廈門口集結了很多想要抓拍太子妃風采的媒體,宴西在等着門口的相關人員將媒體疏散了,他再載着醒心自由離去。
明明沒有開車,可是宴西的雙手卻緊緊握在方向盤上。
有些事,不拆穿,比如她還記得他。
不忍!
不敢!
不能!
宴西有些受不了這樣緊繃的空氣,他覺得自己就快死了!
真的就要死了!
擡手摁下廣播,一連摁了三次顫抖的手指竟然都從摁鈕上劃過!
醒心卻似乎氣定神閒,擡手直接摁下一個鍵,廣播裡剛好放出一首歌——
看天使都笑了
悲傷的時間靜止了
天真的像個孩子笑着抱着
說着多捨不得
看天使都哭了
在兩個世界裡拉扯
愚昧的像個傻子痛了瘋了
不是真的這不是真的真的
想忘了卻無法翻越的
糾結悲傷的音樂還有讓人抓狂的悽離聲,攪得兩個人的心一下子全都碎了!
宴西忽然擡起雙手在方向盤上狠狠砸了兩下!
醒心一動不動!
宴西關掉了音樂,煩躁地打開車門下去,將她一個人關在車裡。
她隔着玻璃看着他,看着他倚在車門上,顫抖着雙手點燃了一根菸,然後狠狠吸了一口,又將煙砸在地上,跳起來像個無理取鬧的孩子一般用力去踩滅!
醒心哭了。
越是相愛,就越是見不得對方難受!
可是愛又如何呢?
無論心多滿,現實卻永遠更囂張!
宴西的手機在座位上響了起來,駕駛室的車門一下子被打開,醒心措手不及,臉上的淚痕來不及擦拭,紅腫的眼眶赫然在目!
宴西忘了她一眼,看着她慌亂地別開視線扭頭對着他,這一刻
老天爺啊,如果之前在車外停止住呼吸就不會那麼痛,而現在就算他真的屏住呼吸了,卻還是那麼痛!
原來這種痛與呼吸真的無關
而與心跳有關!
她活在他的心裡,他的脈搏、他的心臟每跳動一次,都會隨着她的喜怒哀樂而歡笑或哭泣!
他深吸一口氣,拿了手機坐進來:“喂。好,我知道了。”
門口的媒體全被疏散了,大廈的保安給他打電話,讓他領着醒心趕緊出去。
宴西放下手剎,一踩油門,就將她載走了。
可是,這輛車沒有翅膀,不然會不會拉着她逃離這裡,逃離這本該不屬於她的悲傷?
她的心裡滿滿的全是他,這要她如何去接受做另一個男人的妻子?
宴西自己單身多年,就是因爲無法想象自己跟一個不愛的女人同牀共枕,那種痛苦與悲涼,那種永遠捂不熱的被窩還有漫無邊疆的荒涼,他不願去承受!
隨着炙熱的高溫跟冷漠的車流淌在大路上,醒心忽然擦乾了眼淚,輕笑了一聲:“二舅,我想吃你煮的肉絲麪。一早就聽小舅說過了呢,我卻從來沒吃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