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自來迅速看向陰十七:“你的意思是?”
她的意思是——就怕是兇手再次行兇!
展顏也有此想法。
鐵十孃的屍檢結果與苗寡婦先前的屍檢結果一樣,皆是先被擊中後腦勺致昏迷,再被砍下左臂,失血過多而亡,
展顏與陰十七趕到時,鐵十娘至少已氣絕一刻鐘左右。
葉海一樣被擊中後腦勺,被棄入池塘裡時並未氣絕,與鐵十娘失血過多而亡不同,他是在昏迷狀態中被沉入池塘,最終無法呼吸被水活活溺亡。
聽完花自來帶來了鐵十娘與葉海的屍檢結果,展顏道:
“現在最重要的是找到鐵子望,久了怕是凶多吉少。”
花自來在旁附和着,也是急了起來。
陰十七卻像是陷在什麼夢境中一般,恍恍惚惚的。
展顏察覺到陰十七的異樣:“你是不是想到了什麼?”
他指的是亡語。
她聽懂了。
可她要怎麼表達,才能不讓花自來聽出異樣來?
鐵十孃的亡語是——子望……快跑!
葉海的亡語是——十娘,不要相信他!
那個“他”是誰?
到底是誰?
花自來自展顏問陰十七之後,便一直伸長了脖子期待陰十七能像往常一般說出什麼極有用的線索來,可他等了半天也沒等到。
花自來急了:“十七!發什麼呆啊!快說說!”
展顏也看着陰十七。
陰十七斟酌着道:“沒想到什麼,即便有看到什麼,也俱是一些沒用的,那個‘他’……我還無法確定是誰。”
花自來問:“什麼那個‘他’?”
陰十七道:“我是指兇手。”
她看向展顏,希望他能聽明白。
展顏點頭道:“明白了,一早我們就到邊葉村去找找葉奇勝,興許我們可以自他那裡得到一些答案,到時也許我們就能確定這個‘他’是誰了。”
真明白了?
陰十七狐疑地將展顏望着。
展顏道:“自來,你跑一趟苗村長家,看鐵子望回去了沒有?若沒有也就必再出來了,就在苗村長家等着我們,我們再在附近找一遍便也回苗村長家去。”
花自來自然沒異議。
花自來走後,陰十七便直接問展顏:
“真聽明白了?”
展顏道:“不是說看到的亡語沒什麼用處麼?至於你提到的那個‘他’應該是鐵十娘或葉海亡語中提到的吧?只是沒有指名道姓,我們暫時也無法做再終確定。”
果然聽明白了。
陰十七十分佩服,她說得那般隱晦,他都聽懂了,真不愧是洪沙縣堂堂第一大捕頭!
將鐵十娘與葉海的亡語說一遍給展顏聽之後,陰十七便與展顏再在鐵十孃家周邊再找了一遍,遍尋無果,兩人依言回到了苗村長家。
已是後半夜,苗村長與苗貴卻未再合過眼,兩人正與花自來坐堂屋裡說着話。 wWW● Tтkд n● C ○
鐵子望也沒再回苗村長家。
他徹底地失蹤了!
圍坐在堂屋裡的展顏、陰十七、花自來及苗村長、苗貴等人個個情緒低落,屋裡氣氛很是壓抑,誰突然喘口大聲的氣都能讓其他人輕易捕捉。
雖然鐵十娘與葉海的亡語沒什麼大的用處,但至少說明殺害葉海的兇手是個男子,因爲葉海的亡語中用了個“他”,而不是“她”。
葉海讓鐵十娘不要相信“他”,也說明了兇手是鐵十孃家熟識的人,或親友,或同村相識的人,或是打鐵買賣中的那些買主中的一個。
要證實鐵十娘被砍下左臂是否與五德有關,那還得詳細問一些有關鐵十娘生前的事情,於是陰十七問起了在場邊羅村人的苗村長與苗貴。
苗村長年老後,甚少出門,也就沒怎麼關心村裡的雜事,有何大事需要他去主持或理個公道的時候,自會有村民找上門來請他去一趟。
當初守在苗寡婦家門前潑進去苗寡婦家的童子尿,便是有村民先見了陰十七進苗寡婦家門後去報的苗村長,並拉苗村長前去去去晦氣。
苗村長說不出什麼有用的來,苗貴也理不出什麼是較爲特別的事情。
來回問答了幾句話後,又是一陣沉悶。
陰十七埋頭繼續理着兇手砍下死者手臂的用意。
苗寡婦若真與五德中的“禮”字有關,朱鬆又真的與五德中的“義”字對上,那麼鐵十孃的左臂應當與她的打鐵技藝有關,可與五德中的哪一個字有關聯,未聽到任何有關鐵十娘生平的特別事情之前,她理不來是五德中的哪一個字。
想到這裡,陰十七提起茶壺來倒杯茶水來醒醒神,結果發現茶壺裡面的茶水沒了。
她只放下,也沒想再去燒水重泡一壺。
苗村長闔着眼,滿面疲累,花自來讓他老人家回房裡去歇息,他又只搖頭不肯。
苗貴正在努力想着有關鐵十孃的事情,展顏與陰十七顯然也在理着案子的頭緒,花自來突然發現好像除了苗村長、苗貴父子,就他了解的案情最少!
見桌面上的茶水沒了,花自來提起茶壺便往廚房裡去。
既然誰都在努力想事,那便由他去燒燒水重泡一壺茶,讓幾人喝喝提提精神。
豈料花自來剛提起茶壺,以腳踢開他坐着的凳子,一個不小心過於用力,凳子便往坐在他身旁的展顏倒去。
展顏眼疾手快接了凳子穩住:“小心些!”
花自來不好意思地看着展顏:“對不住!對不住!可能今晚沒睡好,有點恍神了!”
幾人同坐在桌旁,陰十七坐在展顏左邊,花自來坐在展顏右邊,花自來賜開凳子時是用的左腳,她不禁道:
“幸虧花大哥用的是左腳,沒多大的力氣,不然展大哥準得被凳子準準地砸……到……”
突然靈光一現,她腦海裡忽而想到了什麼!
陰十七說着說着自已便斷了,且斷得有點奇怪,神色更是奇奇怪怪。
苗村長、苗貴、花自來三人皆不曉得陰十七突然這是怎麼了。
展顏卻見陰十七微蹙着眉,雙眸定點似地落在花自來那已邁在凳子之外的左腳上,心裡明白陰十七定然是突然想到了什麼。
展顏安靜地沒有打斷陰十七的思路,且擡手示意在場的另三人莫要開口擾了陰十七。
苗村長、苗貴父子自然不敢違,皆緊閉了差些就要將問題問出口的嘴巴。
花自來也及時憋住自已滿腹的疑問:幹嘛呢?這死盯着他的左腳是幹嘛呢?
一會後,陰十七突然看向苗貴:
“苗大叔!鐵十娘打鐵的手是用的哪一隻?”
苗貴道:“右手!哦不,是左手!”
展顏微皺了眉頭道:“到底是右手還是左手?”
苗貴解釋道:“本來一直用的都是右手,可前些日子改了用左手!”
陰十七問:“是不是在鐵十娘遇害前的一個月左右的事情?”
苗貴訝道:“十七知道了?”
陰十七看展顏一眼,兩人心裡皆鬆了鬆,看來她問對了!
陰十七回過眸來:“我不知道,只是猜的。”
猜的?
還猜得這般準?
苗貴看陰十七的目光又不同了。
看得陰十七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但現今又不是解釋的好時機,她道:
“苗大叔,我會這般猜是有依倨的,這個往後再與你說說,現在你先說說鐵十娘爲何會突然棄了右手打鐵改用左手的?”
苗貴點頭:“好……”
這事得從一個月前左右那件突發的事件開始說起。
苗貴開講,花自來也重新坐下聽着,沒再去燒水重泡茶。
洪沙縣郊外有個馬莊,恰恰與林廣衆的芝蘭山莊相距不過百餘來丈,是個專門養馬賣馬的地方。
一個半月前,針十娘突然接到馬莊的一單大買賣。
馬莊老闆親自來的邊羅村,與鐵十娘詳談了一上午,最終確定百多來副馬蹄鐵由鐵十娘打造,馬莊老闆則在半個月後來取貨。
在先付一半訂金之時,馬莊老闆因着這百餘來個馬蹄鐵關乎他將馬兒全部買出去的一大章生意,於是他很是着緊,再三地叮囑鐵十娘切莫誤了他的大事。
花自來這時奇怪道:“縣裡打鐵鋪多的是,打得精且一日裡打得多的更是比比皆是,怎麼這馬莊老闆不到縣裡找一間規模較大的打鐵鋪來爲他打造那百多來副馬蹄鐵,反而去找了只有鐵十娘主打,葉海及鐵子望只能打打下手的鐵十孃家?”
沒錯,確實有點舍優擇劣的疑點。
也不是說鐵十孃的打鐵技藝比不得縣裡的大打鐵鋪師傅的技藝,只是既然這單生意對馬莊老闆這般重要,那按理說,馬莊老闆不是更應該去找更妥貼更能保障不會誤期的縣裡大打鐵鋪麼?
花自來這問題提得好!
陰十七在心裡讚了一聲花自來,便聽得苗貴回道:
“花捕快有所不知,這馬莊老闆是特意尋上鐵十娘來打造馬蹄鐵,也是聽聞了鐵十娘世代家傳的高超打鐵技藝,何況在此之前,鐵十娘並不曉得馬莊老闆真正看中的並非她家傳的手藝,而是醉酒誤的事……”
馬莊老闆養馬數十年,也是經營有道,日漸將生意做大。
前兩個月前,馬莊老闆結識了想要買上一大批馬兒的商人,那商人只道姓羅。
羅商人想自馬莊老闆的馬莊裡買上百匹駿馬,但得配套上馬鞍、馬蹄鐵,他纔買。
當然這馬鞍、馬蹄鐵的銀兩也是羅商人付的。
不過是他怕麻煩,便開出了讓馬莊老闆一併替他張羅辦了的條件。
馬莊老闆自然喜不自禁,連連應好,只要能做成這一單百匹駿馬的生意,爲客人做着連帶服務那也在情理之中。
當晚馬莊老闆便與羅商人齊齊去縣裡酒樓大吃大喝了一頓,大肆慶祝一番買賣的順利達成。
醉言之間,馬莊老闆吹噓完他的馬莊裡的馬兒有多麼多麼的好之後,便開始吹噓起他認識製作馬鞍的店哪家價格最公道,哪家手藝最精良,最後吹噓起打造馬蹄鐵的鐵匠。
苗貴道:“本來馬莊老闆也就與鐵十娘做過一回的買賣,那回買賣還是極小的量,也不知怎麼地就讓馬莊老闆給記住了鐵十娘精堪的打鐵技藝,在醉酒吹噓時,馬莊老闆應下了羅商人的要求,說百多來副馬蹄鐵便交由鐵十孃親手打造……”
這裡面竟然還有這樣一番緣故。
陰十七奇怪道:“這樣的事情爲何我們在查問左鄰右舍有關鐵十孃家的事情之時,並未有人提及呢?”
展顏道:“苗大叔可知其中緣故?”
苗貴道:“這事也沒幾個人知曉,我會曉得這事也是因着我父親之故……”
醉酒的隔日,馬莊老闆十分懊惱自已酒醉時的胡口吹噓,所幸鐵十孃的打鐵技藝他也見識過,精堪是精堪,但經不住速度慢啊!
羅商人要求要五日後交完所有貨,但那百多來副馬蹄鐵若真交給鐵十孃親手打造,哪裡可能在五日內打造出來?
在馬莊老闆與羅商人多次交涉下,羅商人終於應承多五日期限,要馬莊老闆務必在十日後將駿馬、馬鞍、馬蹄鐵所有的貨交上!
那頭與羅商人剛談妥,馬莊老闆便馬不停蹄地出縣趕到邊羅村裡來找鐵十娘。
鐵十娘那會只道是馬莊老闆真心欣賞她的打鐵技藝,並未多想,想着十日若日夜趕工倒也能趕出來,於是在馬莊老闆面前誇下了一句後來令她後悔莫及的海口。
花自來是三人中最急性子的,陰十七剛想問,他已搶先問道:
“誇下一句什麼海口?”
苗貴道:“鐵十娘說,若是不能在十日內將百多來副馬蹄鐵趕工出來,她便自此棄了右手打鐵,改爲左手!”
展顏問:“鐵十娘本來就會左右雙打鐵的麼?”
苗貴搖頭:“哪裡會?她祖祖輩輩傳的都是右手打鐵,何況若非天生的左撇子,左手終歸不敵右手的力道,鐵十娘自小學的都是右手打鐵的技藝,左手打鐵她是完全不會!”
打鐵時一錘下去的力道是很講究的,如同打的位置是幾錘定形,那都是由力道的掌控而定下的。
鐵十娘給了出這樣形同棄了祖傳打鐵技藝的承諾,馬莊老闆一聽便安下了尚在半空晃盪的心。
但世事難料。
就在鐵十娘一家全心全意爲馬莊老闆打造那百多來副馬蹄鐵的第六日,鐵十孃家的存鐵用完,縣裡去買又買不到!(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