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嬸和三嬸相攜而來,一人穿石青對襟盤領掐腰褙子,一人着寶藍襖子搭同色八幅裙,頭上都戴着成套的白銀鑲寶石頭面,在傍晚光線暗淡的廊下閃着光。
宋氏就沒吩咐人掌燈……
“大嫂。”
“兩位弟妹,快請坐下。”妯娌三人相互行禮讓座。
傅縈也禮數週全了一番,百無聊賴立在宋氏身後,
三嬸的看向傅縈,“七丫頭怎樣?纔剛聽說老太爺動了好大的氣,家法都請了出來,你沒傷着吧?”
傅縈並不答話,悠哉的把玩髮梢,像只懶得理人的傲嬌小貓。
三嬸面上就有些掛不住。
她原以爲因對牌一事,自己與長房的關係近了許多,想不到七丫頭還是這樣不討喜,當面就給她沒臉。心中暗罵這蹄子太不知好歹,強扯脣角自個兒找臺階,“看來是無大礙了。”
二嬸瞧三嬸吃了掛落,心情甚好,“若真傷着了還是請大夫瞧瞧吧?是傷在背上了?”
這倆人盼着她捱打,也不至表現的如此明顯吧?是什麼給了他們當面幸災樂禍的勇氣?
“祖父請家法是爲了教訓惡奴,我又沒犯錯,爲何兩位嬸嬸會覺得是我捱打?”
二嬸三嬸都愕住了,狐疑的打量傅縈。
老太太失蹤,五城兵馬司和衙門中的人遍尋不見,老太爺無奈之下請了顧韻來幫忙,希望能動用一些他在龍虎衛中的關係。
顧韻方纔將當日伺候老太太的蔣嬤嬤和春草叫去單獨問話,隨後就屏退所有人,請了傅縈單獨去見。而他們則被遣回各自的院子中,且老太爺不許任何人靠近上院。
難道這不能說明傅縈是導致老太太失蹤的緣由嗎?
老太爺的心肝肉丟了,她難道會不挨鞭子?
見那二人瞧傅縈的眼神不對,宋氏心下十分不喜,便冷下臉道:“多謝二位弟妹一番好意,縈縈並未傷着,時辰不早了,你們也忙了一天了,還是去歇着吧。”
二嬸臉上騰的漲紅,她性子倨傲,當下便受不住了,起身就道:“那告辭了。”隨即快步先行出去。
三嬸則是笑着:“大嫂還沒用飯呢吧?這些日我看你與七丫頭都清減了不少,雖爲了孃的事情焦急,也不要垮了自己的身子。”
宋氏淡淡點頭:“多謝三弟妹。”就起身送她出去。
三嬸窺宋氏臉色,看來往後在她面前要更收斂,尤其不要碰觸到關於傅縈的事,否則剛剛建立起的交情很容易瞬間崩垮。
此時晚霞盡收,二嬸和三嬸離開後屋內光線一下子暗淡下來,宋氏囑咐婢女先掌了燈,
“這個時辰了,咱們也該用飯了,縈縈想吃些什麼?娘叫人去外院告訴廚子。”
潛伏在暗中的阿徹聞言默默地退下。
傅縈則是搖頭:“隨意吧,不拘吃些什麼都好。”
宋氏就吩咐了珍玉去外院,點的都是些傅縈素日裡愛吃的。
正當這時瑞月在外頭回:“夫人,墨軒少爺來了。”
宋氏笑道:“快請進來吧。”
不多時顧韻就快步進了屋,柔和的燈光將他的深藍短褐撒了一層金輝,顯得他端正剛毅的面部線條柔和了不少。
“義母。”
“我的兒,你是個有口福的,我新請了個廚子,素齋做的是極好的,待會兒咱們一同用飯。”
顧韻露齒一笑:“多謝義母,我正餓了呢。不過我來還是有另外一事。”
宋氏笑着問:“什麼事?”
顧韻道:“我才告辭來時老太爺說讓我先帶七妹妹去一趟,他有話要說。”
傅縈聞言,明亮的大眼睛眯了起來。
“哦?祖父是有事兒問我吧?”
顧韻見她一點就透就道:“的確是,老太爺很在意遺書上的真正內容,沒道理你與老太太才說幾句話,她人就不見了。若真正是因義父的遺書出的問題,那事情就不簡單了。”
宋氏知道這一趟傅縈躲不掉,“我陪你去吧。”
傅縈站起身,搖頭道:“不必了,娘沒聽墨軒哥哥說老太爺是讓他來帶我去麼?”
顧韻不其然對上傅縈明亮的雙眼,不知爲何,心中砰然一跳。
宋氏沉吟,她畢竟兒媳,今日下午強行闖入還險些對老太爺動了手已是不敬,這老人家別看平日裡是個悶葫蘆,可葫蘆裡裝了什麼藥沒人知道,對待他要比對待老太太還要謹慎。
過猶不及,她已經不好在去觸逆鱗了。免得老太爺被逼急了會直接去官府告他們忤逆不孝。
看得穿宋氏的擔憂,顧韻道:“義母放心,我保證老太爺不會傷着七妹的,有我在呢。”
宋氏對顧韻還是信任的。畢竟方纔在上院時若非顧韻護着傅縈早就捱了鞭子,便點頭道:“那你們快去快回,待會兒擺飯了。”
“是,娘且放寬心就是。”傅縈與顧韻到了外頭,梳雲就要伺候挑燈。
傅縈將燈接過,打發了要隨行的婢女,就只與顧韻一同出了門。
天色暗淡卻未全黑,東跨院與西側兩個跨院夾成的幽徑巷子中光線幽藍,傅縈手中的燈光就顯得格外溫暖。
二人走的極慢。顧韻爲了配合傅縈的步伐,特意放慢了腳步。
“七妹想什麼呢?”
傅縈駐足擡眸望着他:“在想,待會兒祖父若問我遺書上的內容,墨軒哥哥還是避嫌爲好。”
顧韻蹙了濃眉:“七妹這是何意?”
“沒什麼,你還記得小時候我放爆竹的那一次嗎?”
在傅縈零散的記憶中,有一樁事與顧韻相關最深。
那年是老太爺和老太太搬來的第二年,也是顧韻住進他們家的第二年。府裡的佈置還不像現在,老太爺做木工還沒有單獨的小院,就是在上院中搭了個棚子,半成品都堆在棚裡。那年正月,剛剛六歲的她調皮玩爆竹,不留神點燃了老太爺做木工的棚子。
雖沒釀成大的火災,也將老太爺做了一半的交杌給燒了。
老太爺動了怒,將她抓去屋裡要,她的親兄長傅敬初哭着爲她求饒都不行。
是十四歲的顧韻衝進了屋,將她從祖父膝上奪走夾在腋下,還冷着臉指責祖父:“不過是個破交杌,燒了就燒了,還能要緊的過親孫女!”然後一隻膀子夾着她,另一手拉着十歲的傅敬初出了房門。
那事後來不了了之,爹爹回來後罰她禁足一天。
從那時候起,她對這個沒有血緣關係的哥哥崇拜的很,總喜歡跟着他,他說話她也很願意聽。直到兩年前顧韻及冠回了自己的家,傅家裡沒有了這個人,她還是失落了一陣子。
顧韻是一個耿直又膽大的人。他年少時做得到的事,今日卻做不到。
她聽說,那日他回來時去給老太太撂過狠話。
然今天,在老太爺要打她,甚至對她動家法時,他雖竭力保護着她不讓她受傷,卻沒有做出符合他一貫性情的選擇。
是她不完整的記憶出現了偏差,還是顧韻已經變了性子?若變了性子,那日他去老太太處王霸之氣又算怎麼回事?
她是不是太多疑了?爲何會覺得今日顧韻是故意在老太爺跟前拖延?
“七妹。”顧韻聲音低沉傳入耳畔。
傅縈迴神之際,他的雙手已經搭上她的雙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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