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氏幾乎是飛奔着出去的,到了廊下,遠遠瞧着二皇子身着錦袍玉樹臨風的身影如臨水踏風一般而來,心中的酸楚滋味當真是無可言述。當即激動的流下兩行淚來。
“二殿下。”張氏吸着鼻子行禮。
二皇子詫異的擡眸看向張氏,只覺着這位婦人當真是奇怪的很,他難道是魔鬼蛇神,還能將人給嚇哭了?
因知道這人是如何難爲白希雲和齊妙夫婦,對張氏以及白家其餘人真真提不起好印象來,二皇子便停下腳步,冷淡的“嗯”了一聲,但因爲多年來皇家的教養,讓他無法做出無禮之事,想做出傲慢清高之類的表情變失敗了。
站在廊下,藉着高懸的宮燈看着張氏的神色,竟是懶得向屋內走一步。
“安陸侯夫人可是有什麼要緊事?竟讓姚媽媽去將我攔下來若是真有什麼冤屈,你們大可以去官府衙門找青天大老爺,我雖是皇子,整日裡要忙活的事情也很多,哪裡有閒心去理會這些事?”二皇子說到此處,垂眸淡淡的笑着,神色之中卻說不出的嘲諷:“再者說,素來只見安陸侯和夫人強硬的,也沒見受委屈的時候。”
張氏望着二皇子,只覺自己像是被人扇了一耳光,臉上燒熱的厲害,就連耳垂都發熱。她也知道,自己平日裡做事有些時候有一點小小的任性,當然身爲主子,又是貴族,那些本來也都無傷大雅的,只是二皇子素來都是禮賢下士,最爲溫柔的人,想來對人也是心存仁厚,或許自己素日的行爲被二皇子所不喜?
張氏急忙抖着脣辯解道:“殿下,我,我不是有什麼事,我……”
“安陸侯夫人有話請講吧。”
張氏張口就像說:我是你母親!
可是這話說出來恐怕二皇子也不會相信的。
“是老太君有事,二殿下請進吧。”張氏便回身,擠開了站在門前此後的婢女,親自爲二皇子撩起了門簾。
二皇子見這婦人竟如此殷勤,連自己是外命婦的身份也不顧了,只覺得一陣可笑,變端着臉進了屋子裡去。
張氏癡癡地望着二皇子的背影,直到門簾斷絕了她的視線,這才倏然回過神來,也快步撩簾進屋。
老太君因知道要見二皇子,這會子已經起身,讓貼身服侍的大丫鬟服侍換上了一身體面的茶金色福壽不斷紋褙子,頭髮梳成利落的圓髻。纔剛打理妥當,二皇子已經在前廳內落座,卻是不肯進內室去了。
老太君就算是年紀大了,到底也是外命婦,他肯進內宅來見,已經是看在張氏是白希雲母親的份上,這會子如若還進內債裡,那就有些太說不過去了。
而老太君還想着這是自己孫子呢,見姚媽媽在落地罩旁搖搖頭,這才恍然下,下地穿了屋內的軟底鞋子,由婢女扶着到了前廳。
“二殿下,老身這廂有禮了。”老太君虛行了禮。
二皇子站起身,禮數週全了一番:“老封君不必多禮。”直起身又道:“老封君要見我,可是有什麼要緊事?”
老太君擺擺手,讓周圍服侍的人都下去,只留下張氏和姚媽媽,這才道:“二殿下,今日老身冒險讓您前來,實是因有一要緊的事相告。”
二皇子着是想不出老太君這裡會有什麼正經好事告訴自己,信中暗自反感一介婦孺故弄玄虛誆騙自己來的舉動,便只沉默別開眼不言語。
老太君着實想不到二皇子會是這樣反應。想不到他竟然沒有年輕人的好奇心,怎麼還能如此沉穩,一時間也沒有說話。
張氏早已經急的抓耳撓腮,抹了把不自禁流出的淚水,焦急的道:“這些年你過的可好?在宮中可住的官?可有什麼委屈?”
老太君聽張氏此言,當即無語的翻了個白眼,這話問的,根本就是不知所云,二皇子會肯好生回答纔怪了。
果然,二皇子詫異的看着張氏,道:“安陸侯夫人莫不是病的都說胡話了?我生在宮中,自然住的慣過得好,父皇母妃寵愛,我哪裡會不好?安陸侯夫人就算自己不想着好,可也不要用這樣的話來往我這裡扣屎盆子,我可沒有不滿的心。”
二皇子說着就站起身要走。
張氏自直說錯了話,雙手激動的握着拳頭顫抖的道:“二殿下,你,我若說你其實是我的,我的……”
二皇子回過頭來,詫異的看着張氏,心內的反感驟升:“安陸侯夫人休要胡言亂語,我這便告辭了,真真是沒工夫瞧着你發瘋。”
老太君白了張氏一眼,但是這時張氏已經是開了個頭,說出去的話潑出去的水,在也沒有轉還的餘地了。當即道:“二殿下,我這兒媳是個癡人,見了失散了這麼多年的親生兒子哪裡能不在意?她若是能安下心來好生說話那纔是怪了!”
“你們!”二皇子氣的面紅耳赤:“真是沒見過你們這樣的人,抹黑自己,同時還要抹黑我嗎?!我與你們何仇何怨!”
張氏再也忍不住,大步奔了過去,“你聽我說,孩子!你真真是我十月懷胎產下的孩兒啊!當年若不是你爹色膽包天,調戲了萬家的庶女,犯下了滔天大錯,咱們也不會被萬家拿住了話把,當年我與萬貴妃同時懷胎,她在宮中不知怎麼就中了寒毒,診定了那孩子在腹中就身中寒毒,即便產下也無法存活下去,萬貴妃爲了穩固自己的位置,爲了榮寵不斷,爲了將來自己的孩子能某個好現成好母憑子貴,就讓萬大人強逼着你父親叫我與她交換了孩子啊!若不是這樣,我哪裡捨得骨肉分離。”
張氏說到此處,已是泣不成聲,聲音哽咽的快要說不出話來,卻依舊緊緊地攥住了二皇子的袍袖:“你是我的孩兒,你是我十月懷胎誕下的孩子啊!當初交換了你,抱回了那個滿身是病的病秧子,萬貴妃得意洋洋的時候,我是多麼絕望,我絕望的想去死啊!孩子,這麼多年我一直想與你相認,可是你如此優秀,這種事一旦說出口,就是兩家滅門的大罪,我又哪裡敢說出實情?我一直忍着不說,可是心裡一直盼着能有這麼一天!你才該是白希雲,你才該是安陸侯的世子啊!”
二皇子已是瞠目結舌。
這忽然而來的消息着實太駭人聽聞,他不僅聯想到安陸侯素日的行事以及安陸侯府女眷的人品。
這偌大的侯府根本就沒有幾個正常人,也就白希雲與齊妙夫婦是好人。
難道他們爲了榮華富貴,連這種下三濫的主意都想得出。
他們說他不是皇子,偏說他是安陸侯世子被換走,這樣的謊話也虧他們編的出!
“安陸侯夫人,請你放手。”二皇子面色冷峻的將袖子從張氏的手中抽出,冷冷的道:“這種玩笑開不得,念在素日裡我與子衿的交情,今日的事就算了,我只當沒發生過,下一次你們若是再敢胡言亂語,我定要稟告父皇和母妃。連皇家的兒子你們都敢搶,爲了榮華富貴能這般無所不用其極,你們也太膽大包天了!”
二皇子氣的轉回身拂袖而去。
老太君急的跺腳。
張氏提了裙子就追,“二殿下,二殿下你聽我說!”
“安陸侯夫人,請你自重!”二皇子已是憤怒不已,回頭道:“難道要我即刻入宮去稟明父皇和母妃嗎!”
張氏看着二皇子那冰冷拒人於千里之外的模樣,淚如泉涌一般,哭着跌坐在地。
“你不能如此,你明明是我的,是我的啊!”
二皇子真是聽不下去這些胡言亂語,忙疾步走了。
老太君病了一場腿腳慢,也是這會子纔到了廊下,見張氏哭的肝腸寸斷,自己也是禁不住鼻子發酸。
想不到皇家培養出的孩子竟然如此冷血,竟然根本不相信他們話。
這可如何是好?
什麼證據不論真假的,還都沒等拿出來人就已經走了。
老太君心煩意亂,更聽不得張氏的哭聲,便呵斥道:“別哭了,還不進屋裡來好好商議一下該如何是好!只在這裡哭有什麼用!”
姚媽媽忙去將張氏攙扶起來。身爲下人,着實覺得無力的很。
今日的事根本是太操之過急了。也不看看二皇子與白希雲是什麼關係,就這麼貿然說出來,他會相信纔怪。
畢竟在二皇子的心中,老太君和張氏站在對立面上已經很久了啊!
可是這話她即便說出來老太君和夫人也不會聽的,更何況她根本就沒有立場去說。
張氏被姚媽媽攙着進了屋,與老太君商議接下來該如何辦。
二皇子這時已經上了馬車,面色陰沉的吩咐隨從啓程回府。
皇上前些日剛賞賜了他府邸,如今他還沒封王,府邸就叫二皇子府。
他是天子的兒子,自然是天下第二尊貴的人。
他的存在自然讓人眼紅妒忌,那些無知的婦孺竟然能想得出這樣的說法來,也着實是太過大膽了。
這樣的話若是傳出去,將來繼承大統豈不成了難事?
二皇子的眼神忽然凜冽起來,這些不一致死活的人都該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