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曼在咖啡廳坐了一個下午。
過往四十年的人生經歷不管好的、壞的,一一在眼前浮現。
畫面最多的,竟是顧司南那張寫滿癲狂的臉。
曾經的她家境優渥,父母恩愛,男友帥氣,不出意外的話,她將會在父母的祝福下跟季修辭結婚,就這麼幸福地度過一生。
可爲什麼偏偏就被顧司南毀了呢?
如果顧司南從來都不曾出現在她的生命當中,她現在也不會這麼痛苦。
蘇曼靠在椅子上,愣愣地看着窗外人來人往,淚水靜靜地從臉頰上滑落,但她已沒有精力擦拭。
這段時間爲了讓季修辭放心,她將自己困在季家,有時候想想,季修辭跟當初的顧司南又有什麼區別呢?同樣的以愛的名義限制她的自由。
然而這是她的選擇,不管怎麼樣都要走下去。
難道她還要回到顧司南身邊嗎?她好不容易纔逃離了他,如果告訴她這麼做是錯的,那該是多麼大的笑話啊?
當她終於收拾好情緒回到季家時,時間已晚,別墅一樓漆黑一片,蘇曼還以爲大家都已經睡下了,一邊換鞋一邊按下了燈光開關。
“啊!”蘇曼被坐在沙發上的季修辭嚇了一跳。
她拍了拍胸口,問道:“你怎麼不開燈坐在客廳裡?吳媽他們呢?”
季修辭卻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冷冷地問了句:“你今天出去了?”
“是啊。”蘇曼裝作若無其事,“在家裡待了這麼多天了,有些悶,就出去走走。”
至於池北北和顧延川的事,還是不告訴他了吧。
季修辭那麼討厭那個孩子,根本不可能會幫她拆散池北北和顧延川,說不定還會藉機胡亂猜測。
“我先上樓了,你也早點休息。”蘇曼朝樓梯口走去。
她和季修辭婚後沒多久就分牀睡了,她並不在意他不舉,哪怕只是相擁而眠也是好的,可他卻總以爲她在可憐他鄙視他,總以爲她在惦記着顧司南。
明明他們大學的時候感情很好,也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到從前。
剛踏上樓梯,季修辭不含一絲感情的聲音在身後響起:“你是不是聯繫顧司南了?”
蘇曼身子一僵,頓在原地,她不敢回頭,努力用正常的語調回答:“怎麼會?自從上次宴會過後,我就再也沒見過他了。”
“你發短信給他了對不對?”
話落,一股寒意從蘇曼的腳底升起,她下午纔剛給顧司南發了短信,季修辭竟然這麼快就得到了消息。
她轉過身,顫聲道:“你監視我?”
季修辭豁地站了起來,神色冰冷:“我要是不監控你的手機,又怎麼知道你竟然還跟前夫藕斷絲連!這麼多年了,你竟然還記得他的電話號碼!”
看着她那有些紅腫的眼眶,憤怒險些讓季修辭失控,她這是想起了顧司南的好,哭了一個下午嗎?這麼晚纔回來,她是有多不情願見到他?
“你想回到顧司南身邊對不對?我就知道你從來都沒有忘記過他!”
聞言,蘇曼腳一軟差點摔在了樓梯上,難道季修辭從來都沒有相信過她嗎?她不顧一切離開顧家嫁給了他,還不能證明她的心嗎?
爲什麼他總以爲她會回到顧司南的身邊?
蘇曼抓住了樓梯扶手,虛弱地解釋道:“我只是讓他管一下顧延川而已。”
季修辭卻瞬間暴怒:“顧延川是顧司南的兒子,需要你去關心嗎?”
“他也是我的兒子啊。”
季修辭脫口而出:“所以你一直都在騙我,對不對?”
蘇曼聲音很輕,近乎嘶啞:“我騙你什麼了?”
“你說顧延川是顧司南強迫你生下的孩子,你恨他,現在爲什麼還要關心他?”
蘇曼捂住耳朵,尖叫道:“你不要再說了!”
“也對,你跟顧司南連孩子都有了,又怎麼可能沒有半點感情。”季修辭自嘲,“這些年在我身邊演戲,還真是委屈你了。”
“沒有!我沒有!”蘇曼癱坐在樓梯上,瘋了般抓着自己的頭髮,“我不可能會喜歡顧司南的,他毀了我的人生,我怎麼可以愛他?”
“那你就證明給我看啊,不要再聯繫那對父子。”
蘇曼擡眸看向他,那雙瀲灩多情桃花眼裡盛滿了淚水:“你爲什麼這麼殘忍?”
難道她做得還不夠多嗎?這些年來她都拒絕見那個孩子,現在只是不想讓那個孩子誤入歧途而已,難道這都不可以嗎?
季修辭直直地盯着她,眸色逐漸加深。
她穿着一字肩上衣,他可以輕易地俯視着那對飽滿,高腰設計的魚尾裙半身裙將她那曼妙的曲線更好地展現了出來,相對於校園時期的她增添了幾分成熟知性的氣息。
她那濃墨般的秀髮凌亂,配上淚水漣漣的面容,格外惹人憐惜。
他內心一片燥熱,宛若猛獸在咆哮,可身體卻毫無反應。
爲什麼呢?爲什麼這麼美好的她,他就是沒辦法擁有?爲什麼老天爺非要他做一個廢人?
她和顧司南在一起那麼多年,還有了一個孩子,就算顧司南曾經使出卑劣的手段,可顧司南是個正常的男人,他還非常地愛她。
顧家有權有勢並不比季家差,蘇曼又憑什麼選擇他呢?
她應該早就後悔了吧?
她是不是一直在想辦法離開他?
今天發短信,明天呢?明天就該打電話,後天就該見面了吧?
蘇曼泣不成聲,語氣讓人心碎:“顧延川是我的孩子啊。”
聞言,季修辭蹲下身,抱住了她,道:“曼曼,我只是害怕會失去你。”
他知道這樣很殘忍,可是顧延川是她和顧司南的孩子,顧司南愛她如狂,他不能讓顧司南以孩子爲藉口將她又騙了回去。
不管她是真心也好,假意也罷,既然她嫁給了他,就不可以離開!
“你爲什麼就是不相信我呢?”蘇曼哭着捶打着季修辭,然而季修辭卻一言不發,她想要的只是“我信你”這三個字啊。
良久,季修辭悶聲說道:“對不起。”
蘇曼雙手無力地垂在了身側,她突然明白不管她怎麼自欺欺人,她和季修辭或許永遠都不可能回到從前了。
信任一旦被瓦解,就再也無法恢復如初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