佳人與誰約四十七(下)糾結,大婚日
結婚,是一道分界線,人與人之間在這個問題上的區別不過是,分界線明顯還是不明顯的問題,
而於賈笑而言,這天她就像即將化爲泡沫的人魚,每行走一步,就如同在刀尖上跳舞,她臉色蒼白,冷汗淋漓,這一天,是她大婚之日,林欣瑩爲她捏一把汗,只能緊張地跟在她身後,寸步不離,
張瑞很是擔心:“笑笑,是昨晚着涼了嗎,要不,我們去醫院吧,”賓客都已到齊,張瑞願意在這樣的狀況下如此緊張賈笑,無非是隻有兩個原因:一,怕發生變故,而去醫院能贏得時間和情緒上的緩衝;二,他很關心很在乎賈笑,以至於都顧不得考慮太多,
賈笑在張瑞的攙扶下,勉強笑道:“沒有關係的,今天是大日子,去醫院不合適,會觸了黴頭,”
林欣瑩偷偷去看吳恆遠,他也沒有好到哪裡去,也是有些蒼白的臉色,但是因爲筆挺的西服,帥氣的外形,以及極力控制和掩飾的情緒,倒是沒有什麼出格的行爲,只不過看上去,像是一個鬱鬱寡歡的伴郎而已,讓人禁不住覺得這個小夥子只是不太合羣,不太適應這種人多的公共場合,
行禮的新娘服是白紗,經典的公主款式,每一對結婚的新人都是王子和公主,童話裡面的結局,通常都是,王子和公主幸福地生活在一起,在愛着的人眼裡,對方始終都是王子和公主,不管是自己的,還是別人的,只是前者美得甜蜜,後者美得痛心,
賈笑汗如雨下,林欣瑩好不容易找到了一塊白紗巾,因她們倆都穿着白裙,所以拿在手裡一點都不突兀,反而很搭,
“怎麼回事啊,”林欣瑩擔憂地耳語,她真怕賈笑暈倒在地,心裡也是千萬個疑問,如若真是心痛的話,也不可能如此外現啊,而且,事已至此,婚禮進行中,賓客盡歡,賈笑怎麼會突然陷在過去的某個片段難以自拔呢……
“腹部好疼,好像裡面有一把剪刀在絞……”賈笑說話間,晃了晃,看來實在跟昨晚受涼受驚有關,當時賈笑一身冷汗,
吳恆遠就要伸手過去扶,旁邊的林欣瑩一個箭步擋在他前面,想要將她扶住,同時心裡警鈴大作,吳恆遠,你不要表現出過多的關心,爲了你自己,也爲了賈笑……
兩個大爲緊張的人,都似乎忽略了一個人的存在,而這個人才是離賈笑最最親近的人---新郎張瑞,
他及時地將賈笑攬在懷裡,林欣瑩看到特座上坐着的賈母,一臉驚恐地捂住了嘴巴,然後對林欣瑩招手,
林欣瑩小跑過去:“阿姨,怎麼了,”
“小林,我怕笑笑撐不下去,再這樣下去只怕會出大亂子……”她小聲快速說道:“接下來你就代替她,讓她去房間裡躺着,行嗎,”賈母雙目炯炯地盯着林欣瑩,
聽得林欣瑩心頭一跳,條件反射道:“這怎麼能行呢,這不好吧……”要是平時的其他什麼事情,代代也就罷了,可是,這是結婚啊,雖然只是一個儀式,可是,在外人看來不就是她和張瑞結婚了麼,而且,來的人裡面大多是張瑞的朋友,和在生意上有來往的人,張瑞和賈笑本就認識時間不長,林欣瑩那會兒穿梭的時候就聽到有人不明所以地誇讚她:“新娘子好漂亮啊,”
這怎麼能行呢,
“剛纔那一幕……吳恆遠那孩子……這兩個人,造孽啊,小林,就當阿姨求求你了……笑笑不就相當於你親姐姐嗎,”
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林欣瑩矛盾又慌亂,“我……我不會啊……”
“司儀說什麼你就做什麼,”她拉着林欣瑩的手一齊走向新人,用眼神給林欣瑩以鎮定,誰不是第一次結婚,誰又會呢,
可是,林欣瑩一顆心惴惴不安,有如戰鼓死命地擂,賈母和張瑞說的什麼話,她一顆頭大什麼也沒聽進去,只知道說完之後她就攙着賈笑走了,只剩下張瑞、吳恆遠和林欣瑩三個面對親朋好友和滿堂賓客,
賈父看着這一切,心下焦急,欠身上前:“是不是要說明一下啊,”
林欣瑩自然將頭點得撥浪鼓一般,張瑞也頷首,側身示意司儀先將調試的話筒關掉,附在他耳邊小聲地說着什麼,
臺下大家都已落座,不明所以地看着賈母與賈笑離去,只當是婚宴正式開始,林欣瑩纔是真正新娘,
素來聽力奇好無比的林欣瑩聽到離得近的聲音:“說了這個纔是新娘吧,剛纔那個是伴娘,”
“嗯,好像是,伴娘可能不舒服,提前走了……”林欣瑩聽得哭笑不得,
“不過這新娘子好像在哪兒見過啊,”
有一個擡高了的聲調:“我老早就想說了,你也這樣覺得嗎,我越看越覺得她像哪個明星,電視上見過吧……”
也不知道司儀耳朵幹嗎使的,還是他本人比新人更激動,被衝昏了頭腦,敢情剛纔張瑞的那一番煞費苦心的說明都白搭了,因爲林欣瑩居然聽他說道:“親愛的朋友們,女士們,先生們,今天我們有幸歡聚一堂,來見證新郎張瑞和新年賈笑的甜蜜婚禮,我們的新娘很激動,她有幾句話要跟大家說,請大家鼓掌,熱烈歡迎,”
說罷,司儀將另一個話筒遞給林欣瑩,
哥們兒笑容滿面,春風得意,看樣子很得意剛纔一番熱情洋溢的致辭,林欣瑩甚是無語,只得硬着頭皮道:“新娘太激動了,沒法平復心情,所以暫時由我代替一下,”
林欣瑩話一出口,頓時引起了騷動和陣陣竊竊私語,張瑞一臉的抱歉,吳恆遠依舊一張臉沒什麼表情,林欣瑩只得即興發揮,以求控制住場面:“每一個女性,從小都會有公主的夢想……”
甜美又不失清新的嗓音,加上那份微笑的恬靜,還有這內容,全場頓時安靜了下來,所有的眼睛齊刷刷地盯着臺上一襲純白的林欣瑩,她繼續說道:“幻想着有一場轟轟烈烈的愛情,像煙花一樣璀璨,像火焰一般熱烈,像磐石一樣永恆,隨着時間的變遷,我們才慢慢明白,最最難得的是細水長流的幸福---冷的時候有人暖,孤單的時候有人陪,無助的時候有人鼓勵,開心的時候有人分享,不求是彼此刻骨銘心的初戀,但求是對方溫馨甜蜜的末愛,”
此時此刻,林欣瑩激動,眼裡淚光閃爍,她不知道,一旁的張瑞也是心頭溫熱,而一臉麻木的吳恆遠流淚了,也許是心裡感慨和遺憾,他們有過轟轟烈烈,有過刻骨銘心,卻終不能攜手到白髮蒼蒼,笑看那無限美好的夕陽,
“作爲伴娘,也是賈笑多年的好姐妹,我很高興,她找到了一雙不離不棄一生相約的手,我祝福他們牽手一輩子,”
靜默了一剎那,大家被林欣瑩充沛的感情感染,然後,不知道哪個角落裡率先想起了掌聲,緊接着,大家都熱烈鼓掌,很多人都是含着淚花,婚禮,真的是一個特殊的場合,很多人會被流淚感動,也許是被它本身代表的承諾和意義打動,想起自己,
或是擁有的幸福,或是錯失的遺憾,
“林欣瑩,林欣瑩,”約一米之遙有好幾個年輕的女子叫她的名字,站起來很興奮地或是鼓掌或是揮手,
剛纔說話好像在電視裡看過她的大媽恍然大悟:“哦,就是那個短片裡面的林老師,化妝了有點不像,”
“不化妝就挺好看的,現在更好看了,說得多好啊,,”
……
司儀又將話筒交至新郎張瑞手裡,大概也是讓他發表下結婚感言,沒想到這個成熟見多識廣的男人已是哽咽:“我很感動,也很激動,我感謝我的妻子賈笑,她讓我一顆心有了依靠,每一天都有了不一樣的意義,我會很愛她,用我的生命來愛她,”
“用我的生命來愛她,”不知道,賈笑如果在場,聽到這話會是什麼反應,林欣瑩含着的熱淚,終於找到了出口,於是像斷線的珠子,一墜而下,
用生命起誓,這其中鄭重的情意不言而喻,人的生命只有一次,如果保不住它,一切皆無可能,只要活着,就不放棄愛,
扭頭,擦模糊的淚眼,林欣瑩發現,吳恆遠早已經是個淚人,他一直一動不動地站在一旁,像個木樁一樣,只有這時如同泉眼的眼睛,才表明他是個活人,他也有噴薄的感情,林欣瑩將紗巾遞過去,他木然地也不接,林欣瑩想了想,輕輕靠過去,裝作兩個人在交談的姿勢,趁機道:“你想幹什麼,待會兒擋酒,你是伴郎,”
她不動聲色地將紗巾塞在他的手裡,
不知道是哪一句驚醒了夢中人,吳恆遠飛快擦了擦眼淚,轉身去身後端起兩杯摻了水的酒給張瑞和林欣瑩,自己拿起旁邊那杯沒摻水的酒,
張瑞接過,向衆人舉杯:“謝謝各位光臨,請慢用,”然後他面向林欣瑩,眼中有謝意,他小聲道:“感謝你,林欣瑩,”
林欣瑩示以一個微笑,表示一切都是應該的,兩人碰杯,張瑞又向身後的吳恆遠舉杯,吳恆遠回以致意,三個人一齊仰頭喝乾,
結婚真的是一件勞心費力的事情,新郎新娘尤其如此,宴席散後,張瑞急忙奔向新娘子,查看賈笑的身體狀況,林欣瑩自然不好打擾這對新婚燕爾的夫婦,藉口去看吳恆遠的新車爲由,送吳恆遠回去,
如果說婚禮前無恆遠是焦灼不安,婚禮中是面無表情但是舉止無誤,那麼婚禮後他更是傻傻呆呆,林欣瑩看到一臉茫然的他,只是難過,卻沒有辦法安慰:“日子總是要繼續的,賈笑已經結婚了,你自己該怎麼過,看着辦吧,”
吳恆遠沒有應答,似乎根本就聽不見林欣瑩的話,他的思緒不知道漫遊在哪一個國度裡,或者,他現在根本就沒有思緒,只是空白,
彷彿一個世紀的沉默之後,吳恆遠突然開口:“林欣瑩,我也快要結婚了,”
聽得林欣瑩目瞪口呆,呆愣愣地看着他,說道:“吳恆遠,你剛剛講什麼,我沒聽錯吧,”
“你沒有聽錯,我很快也會結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