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無意跟他爭執,揮開他的手指轉頭看窗外,“天都要黑了,還上不上去了?”
兩人回到樓上時是周瑜先進的屋,他進門就把鞋一甩氣沖沖地走進了浴室,還把門甩得砰響。我挑挑眉,這人的暴脾氣跟風雨交加夜的雷電似的說來就來,就這還有臉說軟肋是我?
在被肖東說過我對周瑜太縱容後,決定今晚改了這毛病。
乘着他在洗澡期間,我煮了餛飩,八隻,一人份的。於是等到周瑜出來時,就看見我坐在桌前一邊夾着餛飩吃一邊悠閒地看電視。
他把頭往這邊探了眼,然後踢踏踢踏地自個進了廚房。
很快便出來了,揚聲質問:“怎麼鍋裡沒有餛飩了?”
我頭也沒回,“盒子裡不還有剩?”
“那是生的。”
聽他如此理直氣壯,我也是笑了,迴轉眸戲謔地看他,“生的下進開水裡不就熟了?”
“爲什麼你就只給你自己煮?”
“誰知道你要吃幾隻呀,自給自足才能豐衣足食。”
他騰騰騰走到跟前,看見我盤子裡還只剩了三隻餛飩了,二話不說端了盤子就走,連筷子都不用,直接上手拿了吃的。
我又好氣又好笑,不過心裡明白這男人有時候是故意這樣耍寶,想來逗我開心的。
等他把那三隻餛飩解決了後,我輕敲了下桌面問:“餛飩是不是從我媽那邊拿的?”
“你怎麼知道的?”
自個老媽做的餛飩餡還能吃不出來啊。老媽知道我不愛吃肥肉,連帶的餡料裡有肉的都不吃,所以總是以雞蛋和香菇碎末代替和青菜一起拌餡料。
我是好奇——爲啥老媽找了周瑜過去拿,而不給我電話?
空盤被擱在了面前,趾高氣揚的嗓音在我頭頂:“給爺再下點餛飩啊,三隻哪夠吃?”
“很不巧,那三隻是我的份,你把我的搶過去吃了,應該你來賠纔是。”
周瑜瞪眼。
僵持了一會,最後他跺跺腳,“你這頭懶豬!”丟下話重踩着地板自個去廚房下餛飩了。
ωωω ●тt kΛn ●¢O 我回眸瞄了他背影一眼,嘴角止不住上揚。
其實我挺喜歡以這個模式跟他相處的,故意拌嘴把他氣的夠嗆,回頭就又好了。不喜歡之前那種爭吵,看着好像都是吵嘴,但前者帶了打趣,後者所爭吵的內容太過沉重,涉及到立場、原則和價值觀。
“喏,你的三隻加上賠給你的,可別說爺搶你的吃了不還。”
我被周瑜突然而至給嚇了一跳,斂正心神看見眼前推過來的盤子裡有六顆餛飩,再看他手上端了一大碗,裡頭的餛飩都冒出來了。是把餘下的都給煮了?
這食量!
老媽那一盒子怎麼着也得有三四十隻餛飩吧。
好吧,男人長身體呢。
最後周瑜果然是吃撐了,靠在椅子裡起不來,有氣無力地對我說:“賈小如,咱媽做的餛飩好吃是好吃,可是怎麼個都這麼大的呢?”
我聞言不由笑了:“老媽嫌外面的餛飩餡料放得太少,是在欺客,然後又不衛生,自己包時肯定放足了料在裡面了。”
“好吧,我動不了了,今晚上的碗你給洗了吧。”
瞧他那慫樣我也沒再推脫,起身把碗筷收了進廚房。回來時卻見他已經移步到沙發裡,翹着個二郎腿在那像是睡着了。電視還開着,播的內容已經進入連續劇情,我沒看劇的習慣,走過去正要關電視突然聽見周瑜在身邊低喃了句:“賈小如,對不起。”
我愣了愣,扭頭回看他,以爲他是在假寐,但等了片刻發現那閉上的長睫一眨都不眨,而他也沒再有下文。真睡着了?這纔不過七點多。
但仔細看能發現他的眼簾下有陰影,這幾天他回來都不早,我也沒去過問。
不過這人的心也是夠大的,一天裡情緒幾度返轉,我就去廚房洗個碗的功夫居然也能睡着了去。關了電視進房拿了毯子給他蓋上,便洗澡去了。
沖水時腦中不禁冥思起張家豪輸了遊戲後,臉上明顯釋然的表情,他說那是他第一次玩飛行棋。我問他爲什麼不選個他擅長的遊戲?答案是,看我的樣子就不會玩遊戲,挑他擅長的贏了我也沒意思。我在達到目的後,自是不會當真在網吧陪個男孩繼續玩遊戲,告辭時卻被張家豪喊住:能不能讓我見李佑一面?
這個事還得找周瑜溝通,一來李佑信任他,二來他都說了有什麼事先找他商量。
正在打算着,忽聽門外在重拍,不用說屋子裡就兩個人,除了周瑜也不能是別人了。正想問他什麼事,門卻喀的一聲開了,暗咒了聲以爲這男人又要耍壞心思了。
卻聽他在門處揚聲說:“我出去一趟啊,剛小林打來電話說醫院有點狀況。”
眉宇一蹙,在他擡腳要走時詢問出聲:“發生什麼事了?”
他似乎遲疑了下才據實而答:“張家豪跑去找李佑了。”
“……”
好吧,正要跟他提這事,沒料計劃趕不上變化,我還沒來得及安排,張家豪就自己主動找上門去了。把周瑜喊住了等我,快速沖走泡沫起身時發現門是半掩着的,而他站在門外目光放肆地看過來。
我一惱,把門給砸上了。
有這種人的嗎?還帶偷看洗澡的!剛纔他肯定也是故意開門進來的。
一邊穿衣服一邊恨恨地想:男人都是色胚子,不論場合、時間。
當我拉開門出去時某人挑着眉笑問:“關什麼門啊,你身上還有哪裡我沒看過的?不過當初老二設計的這種玻璃挺不錯的,似透非透,似朦朧又能見疊影,我在外頭看覺得我家老婆的身材比例還真不錯。”
“周公瑾你給我滾!”
兩人走至樓下,迎面而來一陣涼風,吹得我打了個寒顫。周瑜伸手過來環住我肩膀,把我摟進他的懷中,又用風衣把我包住,一直到汽車前才鬆開我。
等見他用鑰匙開車纔想起我的車鑰匙還在他那裡,不用說還是他開車了。
倒是想起了一事:“你車呢?”
“被老二開走了。”
難怪他今天來法院找我算賬都得坐所裡的順風車過來,而每天早上他要比我先上班,所以我都沒發現這事。“那你早上怎麼走的?”
“打車啊。老二那混蛋跟我取車時說借用一下,哪知道他把車開上京去了,好像是爲了那瓶紅酒的事吧。人家嗜酒如命是爲了喝,他卻是個神經質的收藏家。”
我心裡想,得虧紅酒把周亮給絆住了,要不他留在這還指不定出什麼幺蛾子呢。
過了片刻我才道:“明天你把我送到法院了,就開我車去上班吧。”
哪料他一口回絕:“纔不要。這小車開得我束手束腳的,油門也不好拉。”
不由氣結,我倒是體念他沒車開要大冷天地去打車,結果好心沒好報,他還嫌我車不好,這在市區開車你拉什麼油門啊,當高速上開呢?
我們去到醫院時小林等在了電梯口,看見我也跟來了,目光微閃了下。
說是張家豪一個人來的,一開始小林也沒認出來,因爲張家豪戴了頂鴨舌帽,帽檐壓得很低。他在這層樓裡來來回回地走了好幾趟,然後在902病房外徘徊。
小林覺得此人形跡可疑,便上前盤問。
當張家豪驚惶地擡起頭來時,小林立即認了出來,並質問他來做什麼。
在小林的想法裡,張家豪是個仗着家裡有錢的校園惡霸,打了李佑還不肯支付賠償金,如今跑來醫院肯定又是來找茬惹事的。所以當張家豪說想進去看看李佑時,她給一口拒絕了,並且呵斥他立刻離開。
張家豪當時假意走了,但等小林去洗手間時又繞了回來。
他進到病房與李佑第一次面碰面時,場面可想而知,首先李母第一個跳出來指着張家豪的鼻子大罵,李佑在牀上也是情緒激動,若不是腿骨斷了打着石膏可能也跳下牀來要跟張家豪再打一架了。
小林趕回來時病房內正一團糟,但惹起風波的張家豪卻沒有像以往一樣張牙舞爪,站在那原地任由李母痛罵。他來來回回只一句話:可以讓他和李佑單獨說幾句話嗎?
小林去拉拽驅趕,但張家豪就跟腳下紮了釘子似的不肯挪動一分。小林的力氣小,過來陪護也沒帶警棍,只得打電話給周瑜彙報情況。
等我們走至病房門口時,透過門上的玻璃窗口看見張家豪站在病牀前,而李佑也相對平靜地垂着眸,李母並不在裡面。
周瑜問我:“進去嗎?”
我搖了搖頭,“先不進,看看情況再說。”
“可是,”小林在旁提出意見:“讓他們兩人單獨在一塊不會又出什麼幺蛾子吧?李佑的情緒剛剛有點穩定,可別又被姓張的小混蛋給刺激了再作出什麼極端的事來。”
我聞言蹙了下眉,對小林對張家豪的稱呼有些不滿。
張家豪確實曾校園霸凌犯下過錯誤,但總要給人一個改過自新的機會,而不是一直用有色眼鏡去看待。同樣都不過是未成年的少年,不可能此刻就看一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