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下了樓,又走出了商場,絕對僻靜的地方不是沒有,但是棠晉說想喝咖啡,我心念一動便主動提出帶他去個地方。
我帶棠晉去的是Allen的咖啡館,自上次周亮那邊一別後一直都沒有再碰面。當時官司纏身,還一度懷疑到可能是Allen在暗中做了手腳,如今想來是我小人之心了。
但很不巧,我去到那邊並沒見Allen在店內。
心裡的打算是此處離巴山夜雨近,等下跟棠晉談完了便可直接走過去瞧一瞧周瑜到底在弄什麼明堂。替棠晉點了一杯咖啡,我要了一杯果茶,棠晉嚐了一口後便點頭:“這咖啡不錯。”顯然,他是一個常喝咖啡的人。
如今咖啡幾乎成爲了人們生活中的一部分,是一樣休閒的消遣品。我之前不也是個咖啡癮者,是因爲某個人的執意,有了巴山夜雨。不過我那終究是飲品,與咖啡的性質不同。
忽然我的視線被一道身影給吸引,眼睛漸漸眯起。
棠晉察覺我的異狀後回頭看了看,“怎麼了?”
我想了想道:“棠律師,今天真的很抱歉,我有點事要辦,能不能我們改下午再談?”
棠晉眨了眨眼,面上露出微笑來:“當然可以。”
我懂他的意思,怕是以爲我想避而不談故而推辭,但實際不然。
棠晉走後我便走至吧檯前,“給我來一杯檸檬水。”
吧檯內的工作人員微笑着對我道:“抱歉女士,我們這裡有摩卡、焦糖瑪奇朵和藍山,並沒有檸檬水,您看是不是重新點一杯其它的?”
我搖了搖頭,朝着裡面背對我的一個瘦削的身影道:“我是請這位小哥喝。”
那道身影僵了僵,緩緩迴轉過身來,是明仔。
明仔跟我走到角落裡時顯得十分的拘謹,頭一直耷拉在那,我淡笑了下落座進椅子裡,但沒叫他也坐,只是開門見山而詢:“明仔,我弄的書城開業了,小花在那邊已經工作,你爲什麼不來?”
明仔擡頭,面上露出愕然又怔忡的表情,“小花已經回去上班了嗎?”
我直視着他,緩緩問:“是Allen給你開了比我更優渥的條件嗎?”
明仔在我的眼皮子底下幾乎是無所遁形,臉上的驚惶與不安都呈露於臉上,他吱吱唔唔地說:“不是的,是……是我家裡條件不好,我失業了就沒收入了,所以……所以我來這邊打工了。那個……老闆娘,我還有活要幹,先去忙了。”
話落他就慌急而走,盯着那消失在吧檯後的身影,我側頭想了想,起身走出了咖啡店。
只需走過一條街就能看見我的巴山夜雨,與往日的寧靜不同,巴山夜雨門前列了一排花籃,一副新開張的模樣。周瑜當真給我把店給開起來了?
來到門前我便不由眼角抽搐,原本我那巴山夜雨的牌子是塊松木的,可如今那塊牌子不知所蹤,換了燈箱牌,還在四周圍了一圈小燈,LED的門頭也給裝起來了,上面正打着廣告。
不覺納悶,他上哪去搞了這許多花俏的東西?
推門而入,店內竟然賓客滿座,吧檯前也排了長長的隊伍。
但不見秩序有亂,因爲目測穿着工作服的員工有五人,吧檯內三人輪番操作,吧檯外送飲的有兩人。哦不,算上此時對我微笑的接待員,應該是六人。
“女士你好,請問要喝點什麼?這邊可以手機自助點餐,不用排隊等候哦。”
我訝異而詢:“怎麼手機自助點餐?”
接待員禮貌地請我來到取飲區,指着牆上的超大二維碼圖片道:“您只要掃一下二維碼關注我們巴山夜雨,就可以在公衆號上自助點單了。”
我當真拿了手機掃過二維碼,自己竟不知巴山夜雨何時也有公衆號了,而且底下菜單中當真是有自助點單這一項目,裡面將所有的飲品都列入其中。隨便在檸檬藍山上打了勾,點提交便跳出支付頁面,接待員見我操作完畢後微笑着道:“女士,這是您的號碼牌,您可以先去找空位坐,等到了您的號會叫您。”
如此模式並非第一次所見,但我從未想過與自己的店聯繫在一起。
再環看四下,繁忙中井井有條,不像之前一到節假日我忙得昏天黑地,還會有這樣那樣的摩擦產生。如此雖然不說一定就能杜絕摩擦,但從管理上絕對要比我以前改善了許多。
接待員叫到我的號碼牌,走過去時已經將我點的單遞過來。
這會兒我好奇的是飲品的口味,可當我喝了一口後,心裡就默默地想:那個奸商把我的拿手技藝給偷學去了。
本身我自負即使有了我飲品的原配方,也不可能有人能做出屬於我的藍山味道。即便是明仔,跟我學了幾年,他在技法上還是有那麼點偏差,所以周瑜初次來點三十杯的時候,嘴角挺毒的嚐出了區別。可現在我手中的這杯飲品,可以說與我調配的口味無一二。
我蹙着眉用手機又點了另外兩種,接待員雖然好奇,但也依舊禮貌地請我耐心等候。
很快我點的另外那兩杯也來到了我手中,每一杯我都喝了一口,突聽身後傳來熟悉的嗓音:“怎麼樣?能通過你的考覈了嗎?”
我扭轉回頭,站在身後的不是周瑜又是誰?
他正笑眯眯地看着我,手還背在身後,臉上那表情我有點想一拳揍過去。
“你是怎麼調的?”我問他。
他聳聳肩,“我可不會調,只負責喝。”
“那你怎麼做到能讓人把口味調出與我一致的?”這是我百思不解的。
他拿起我桌上喝過幾口的藍山,直接就咕嘟喝了一口,眉毛上揚了道:“還行,比你的差了那麼一點。要想調出與你一致的東西,自然是需要配方了,你之前不是把配方都給我了。”
我搖了搖頭,“光有配方沒用,裡頭有技法。”
“還記得我當初買了三十杯嗎?每天拿三杯走難不成還都我喝?自是拿回去研究了,不過那會兒配方沒到手,怎麼調都調不出你的味來,等你配方給我後,一切就水到渠成了,自是能調配出來了。”
我看着他半響,忽然問了句:“研究的人是不是你家老二?”
這回周瑜真的笑了,眼中帶了得意,“你的反應還真是快,怎麼就想到是老二了?”
橫了他一眼,兀自憋悶。聽見他說之前買三十杯拿回去研究時,我就想到可能是周亮了。一個對料理和甜品能夠如此精到的人,肯定味蕾非比常人,所以我的飲品被他品嚐再做研究,怕是再隱秘的配方都能給做出來,就不提什麼技法了。
有種一直偷摸藏在兜裡的一塊糖,被人糖紙剝開了不算,還把裡面的糖也給吃了。
最主要的,這個偷吃糖的人,還是周瑜。
我不知道這會兒是該惱呢,還是該怒,而且,他爲什麼要在“初認識”那會就來研究我的配方?他像是知道我在想什麼般,笑着問我:“你是不是覺得奇怪,爲什麼我在那時就研究起你的東西了?賈如,你這麼聰明,爲什麼就對我一點都不防備呢?”
我心頭一頓,忽然發現這時他眼中的光芒與以往有些不同。
他依舊在笑着,可那笑意似乎不達眼底。
他往椅子裡靠過去,整個身體的狀態變得很慵懶,但看我的眼神卻似笑非笑,“我們以前就認識吧。”我的心漏跳了一拍,隨即呼吸變得急促,他是……想起從前了?
但很快我就察覺氣氛不對,他如果想起從前不該是現在這個態度。
周瑜垂落了眸看向桌上的三杯飲品,他說:“從走進這家店,到拿下它,我在你身上也算是花了不少心思了,你該感到榮幸。”
我眯起眼,“拿下它?”
他失笑了下,“你以前是律師吧,怎麼會這麼粗心地連合同細則都不看清楚就跟我簽約了呢,難道你不知道這家店目前已經屬於我了嗎?”
“周瑜,如果這是你開的玩笑,一點都不好笑。”我盯着他緩緩道。
“你覺得是玩笑?爲什麼不去拿了合同看看呢?”
如果他不是在開玩笑,合同我一定會看,從頭到尾一字不落地看過去。但是,“爲什麼?”
爲什麼要給我挖個坑,讓我跳進去而無知?
周瑜依舊在笑,忽然覺得那笑很刺眼,眼前的這個人竟然讓我有了一絲陌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