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躊躇着道:“從他之前與我交涉中提到過兩點,一是我過去那段在法院期間的所謂的‘污點’,二是我隱瞞他們是父子一事,沒讓他們相認。”
棠晉問:“那個受賄案後來爲什麼會不了了之?我之前打聽過,以當時所列證據對你極度不利,而你也因此被停職調查。但不知爲何在你生育之後事情就像是被掐掉了,而你也離開了法院。”
“當時事情一件一件地堆疊,我根本無心去管。等到學長打電話給我時說案件已經消了,讓我可以回去上班了。我很疑惑,案件還沒審出結果來怎麼會消掉,學長告訴我說是調查員那邊已經調查清楚,此案與我無關。可具體是誰誣陷我,卻沒有下文。當時覺得法院怎能如此草草了事,既然我無罪,不是應該還我一個公道嗎?再想又覺索然,我對那份職業早已沒了當初的信念,而我當時又決定要去英國找他,故而直接回去法院向學長辭職了。”
棠晉蹙眉深思了片刻後道:“就是說最後你的那起案子不了了之了?”
“可以這麼說。換我以前的脾氣可能會追查到底,但當時,”我頓了頓,“有些東西更重要,那些所謂的真相也就變得沒那麼重要了。”
“那如果你想在兒子撫養權上贏,首先必須得把這個案子理清楚。否則誠如Zhou所言,那將會是你的污點,一旦呈交到法庭上被翻出這筆舊賬,而你又沒足夠自證的證據的話,會成爲考慮孩子撫養權的極大一個因素。”
這一點我何嘗不知,也正是知道其嚴重性才決定與棠晉聯手。但棠晉是律師,不是調查部門,這個案子需要的是重新翻起來調查,抽絲剝繭層層查進去。
我的腦中閃過一個人名——張鑫。
當年那起案子是全權由他作調查的,秦曉月爲輔助,只是不知道如今他可還在調查部門。
與張鑫無交集,但與秦曉月倒是有過互換聯絡方式,還有過一次她路經巴山夜雨來買過飲品,當時店內生意忙我也便沒與她閒聊。
棠晉讓我該聯繫的聯繫起來,乘着目前周瑜還沒去法院提出訴訟。
我問棠晉當真上到法庭,我的勝算率有多高?
棠晉笑了笑道:“沒有一個案件是有百分百的勝算的,這關乎雙方掌握的證據以及請的律師是誰,還有一個重要因素是看法官的偏重。只能從以往這類撫養權的案件中來看,法院一般都是以母親爲主,因爲對於孩子來說比較不能缺失的是母愛,但也有例外。”
我就經歷過例外,當年吳覓與衛萊的離婚案便是如此,最終孩子歸吳覓所有。
回憶過往,那年也曾因吳覓的離婚案而引起過深思,跟周瑜還有了口頭承諾不會來與我爭搶孩子撫養權。再看當下,只能說時過境遷,一切都變了。
與棠晉結束約談大概已經兩點多了,有了初步的方向後要等聯絡秦曉月才能再作打算。
從坐席裡走出來時飯店已經很安靜,服務員也只剩一兩個留守,可經過我們的旁邊那個卡位時依稀聽見裡面還有動靜,似乎也有人與我們一樣吃到這麼晚。
棠晉並沒有車,本想打車送我回去,被我婉拒了,稱要在附近走一走。
等與棠晉分頭而行後,我獨自走在馬路上,走至路口時忽然頓步,回頭看了看剛走過的長道。略一猶豫,我擡步回走,一直走回到飯店內,服務員看見我上前來詢問是不是有什麼東西落下了,我推脫稱掉了一隻耳環。
於是我往之前那卡位而走,經過鄰座時見簾幕已被掀起,我問服務員:“我這桌的朋友也走了嗎?”服務員愣了愣,“原來你們兩桌是一起的啊,這桌的那位先生剛走。”
我蹙起眉:“是男的?不是女的嗎?”
服務員:“不是啊,是位年輕的先生。”
我象徵性地去卡位找了找,並沒找到耳環就離開了飯店。可能我這趟回來是多此一舉,也可能……我沒再往深裡想,既然找了棠晉,那便賦予信任。
給秦曉月發了條信息,假如她這邊聯絡不上,我可能得另找它途。原本是可以去找肖東問的,但上次因爲小周那事與他不能說形同陌路,也很難再有太多交集。
還好秦曉月很快就回復我了,雖然意外我怎麼會找她,還是客氣地詢問我有什麼事。
我想了想,在手機上聊怕是不方便,便約她出來見面談。她很爽快就答應了,稱晚上下班後隨時都可以。今天是週五,等下接了米粒就把他送去老媽那。
我提前到了約定地點,剛坐下沒多久秦曉月就來了。
寒暄後得知秦曉月還在調查局,職位已經從原先的助手升職爲主調查員了,問起張鑫時我發現秦曉月的眼神變得很柔和,說張鑫目前已經上調到別的部門。
話到此處便步入正題,秦曉月聽我詢問起當初那個案子面上露出訝異:“你那案件不是已經結案了嗎?”是結案了,但連我這個當事人都不知後續,就是說此案與我無關便不了了之。秦曉月想了想後道:“你這案子當時是張鑫負責的,我作爲輔助。後來你出了事,對你的審查也就暫停了,後來我也不是太清楚,要回去問一下張鑫。”
我挑了挑眉,“回去?”
秦曉月臉上一紅,“去年我和張鑫結婚了。”
我不由笑道:“恭喜。”
後面閒聊中秦曉月問我既然已經脫離了這案件,爲何又想起要把它翻起來?
若非形勢所逼誰又願意呢,不過,這個案子也確實如一塊卡在我心頭的魚骨,不去打開它,就永遠都在那裡。以前覺得沒什麼意義,當米粒的撫養權推到前面時才發現意義極大。
當天晚上秦曉月就給我答覆了,說張鑫點頭明天將當年調查記錄拿給我看。
隔天還是秦曉月來見的我,她遞給我一個U盤,說由於調查局檔案不容外泄,張鑫是考了他電腦上的存檔記錄給我。
我打開U盤,翻看所有記錄,都是記載的對我的調查與進展,在其中張鑫明確提到我那受賄證據太過可疑。U盤內還有兩個相關文檔,我點開其中一個,竟發現是小周的檔案。
不禁感到納悶,爲何張鑫要把小周的檔案也一同放在調查裡呢?將那調查記錄詳細察看後,我的眉宇慢慢蹙了起來。原來張鑫是把小周列爲了嫌疑人之一!
我的嫌疑自是不用說,三十萬這筆款是直接打到我賬上的,即便我稱那張卡並沒在用,卻也洗脫不了我的嫌疑。因爲我的筆記本電腦曾有一封郵件發出,還有就是人證。
若從筆記本電腦這條線索出發,小周是最有可能接觸到我筆記本的人。當時我將她帶在身邊當助理,基本上律法上的相關條例都是手把手地教她的。那時覺得這女孩幹事機靈,基本上一點就通,還一度覺得是找了個得力助手。
從不以小度君子,但凡在當時有人和我提小周是嫌疑人,我肯定不信。可現下經歷過飲品的事件後,我深諳知人知面不知心的理。
可如果當真是小周做的,那麼她的動機是什麼?因爲那檢察官的名額?不對,即便是把我從法院撬走了,以她當時的資歷,檢察官的名額也輪不到她頭上。
總有一些東西是所追求的,纔會讓一個人去做一些事。小周能從這個案子裡獲利什麼是關鍵,否則單憑她有機會接觸我的筆記本電腦,以及此刻她的心機深沉,是無法判定當年那件事是否她所爲。
×掉小周的調查數據,我的目光落在還有一個未打開的文件上。
心中好似有什麼晃過但飛快之極,沒有抓住。當我點開時整個人都愣住,張鑫還查過肖東?裡面是對肖東在法院期間所接觸案件的調查數據,以及他在那經濟案中所參與的事,我看到最後張鑫打了個“?”,又留了四個字:暫無可疑。
回頭想這可能是調查員走的程序,既然來調查這個案子,自是將與我走得相近的人員都一一調查清楚。肖東在法院對我的關照只消隨便一問就知,故而查他也在所難免。
可就在我點了×關閉文件時,那剛纔一閃而過的心念再次襲來腦中,心神頓住。
以小周當時的資歷是沒資格垂涎檢察官一職,但如果是因爲感情呢?如今肖東與小周已經在一起了,而當年肖東對我卻明確表達有意,我還多次拒絕了他。這個事可能沒有攤開了講過,但走得近的人都是心照不宣的。
所以,如果是小周的話,那麼唯一可能成爲她的理由便是感情。
她深愛肖東,在看到肖東對我有意後便心中對我有恨,表面又與我虛與委蛇,等待最好的時機想一舉將我扳倒。可這些都不過是我的猜測,證據呢?
時隔四年,當時即便是有證據到今天也都被抹滅了。小週會如此做,而到今天也能爬上檢察官的位置,甚至還走到了肖東的身邊,可見她的心機是有多深,必然早在當初就將一切能消除的證據都消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