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了爭鬧的心情,盯着他嚴肅開口:“周公瑾你是公職人員,不可濫用私權做違法之事。”
明知話不中聽會令他起反彈情緒,我還是必須要提醒。
事實上他確實起情緒了,眼底的狠意轉成勃然大怒,扣在我肩上的掌倏然用力,“是不是在你眼裡,我就是這麼一個爛人?周瀟的事你說我假公濟私,現在事關你前夫陳歡,你又說我濫用私權!”
“我只是……”
“你只是從來都不相信我!”他怒吼着打斷我。
我跟他對剛:“你簡直不可理喻。”
“理?”周瑜嘲諷地看着我問:“你對我講過理嗎?當年分手,校園霸凌案,周瀟的車禍案,再到你前夫陳歡,賈小如你捫心自問,你有對我講過理嗎?啊?”
咳咳——
兩聲乾咳打斷了我們的爭吵,同時扭轉頭,見魏文軍與老媽不知何時站在公寓樓下,正看着我們。老媽看過來的眼神不用說,定然是不贊同的,有意打斷我們的魏文軍倒是微笑着調侃:“年輕人火氣都很盛嘛,趕緊回屋去消消火。小如,我送你媽去醫院做個檢查。”
老媽嗔怪:“都說了不礙事,還非要去醫院。”
“扭傷也是傷,你這腳都腫成這樣了還逞強?社區工作上的事還有很多等着你呢。”
老媽訕訕地沒再反對。
“媽,我跟你們一起去醫院。”我提出來一是出於對老媽的關心,二是想避開身邊那頭蠻牛,再跟他待一塊能被氣得七竅生煙。
可老媽卻是一瞪眼:“誰要你跟啊?回家去把你倆那屁顛事給理順了先,別杵在我面前添堵。這四周都是鄰居,你倆在這大吵大鬧的也不嫌害臊。”
“……”
無語凝咽,居然還被自個老媽給嫌棄了。
老媽坐魏文軍的車走了,留我跟周瑜兩人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最後恨恨地瞪了他一眼就要往樓裡走,卻被他喊住:“誒,咱媽的意思是叫我們去樓上還是回你公寓啊?”
我驀的收腳,一琢磨老媽那意思,似乎是後者。
還在遲疑,聽見周瑜又道:“決定不了?那不如去我那,保證咱倆就算是吵得天翻地覆都沒人來管。就問你——敢不敢?”
明知是激將法,我還是迎頭而上了:“誰怕誰?”
坐的是周瑜的車,行駛過程中誰也沒說話。其實很快我就冷靜了下來,各種分析都不應該受他激將的,但直到車停下來我都沒有提出反悔。
斂轉眸光看窗外,陌生而熟悉的街景快速與腦中場景比對,發現好像對不上。這裡似乎不是周瑜原來那個家的區域,熟悉是因爲前面路口我每天上班都會經過,此處離法院不遠。
“在看什麼?”
周瑜的詢問拉回我注意,回眸見他右手擱在方向盤上,左手很隨意地伸出車窗外,手指輕敲着車門。我問:“到了嗎?”
“不然呢?”
那怎麼不下車?剛年轉過就聽見他故意挑釁地問:“賈小如,你不會慫了吧?”
我抿起脣角,平靜而回:“用不着對我再用激將法,既然都坐了你車過來了,就沒打算反悔。當然,你要是改變主意了不想帶我上去,那就另當別論。”
喀的一聲,他那邊門被推開了,站在車外看着我,“下來吧。”
默聲跟着他走進一座大廈,心中難掩訝異,這裡應該是精品酒店公寓吧,他怎麼會住在酒店裡?進了電梯見他按了最高樓層,上升過程中他打破靜默:“爲什麼肯跟我回來了?”
“你不是說就算吵得天翻地覆都沒人來管嗎?”
他嗤笑出聲,轉眸過來似笑非笑地看着我說:“如果是這理由,那我可以向你保證,等會你即使喊破了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
不是我多心,覺得他那後一句話,語帶深意。
抵達樓層電梯門打開時我微微一愣,居然這個樓層是被隔起來的,然後這個隔間裡就只有一扇銀黑色的門,無疑就是周瑜家了。
難怪他要說喊破喉嚨都不會有人聽見,怕是隔音做得特別好。
門是指紋鎖,他先用拇指按過指紋後又按了幾個鍵,側轉過身對我道:“把你指紋錄了,以後你可以自己進門。”
我瞥了眼那錄取指紋的孔,伸出右手拇指按上去時不禁問了句:“沒密碼的嗎?”
“1127。”
自問表情控制很好,卻也掩不住動容。
錄好指紋,他又再操作了一次輸入密碼,門應聲而開。
1127,我的生日。
門內的天地更是出乎我意料,開闊的視界裡不見有任何一堵牆,客廳、廚房、臥室都是以玻璃間隔,玻璃上貼了雅緻的圖案,似隱又透,大致能盡觀整個佈局。地板是純木的,整個空間沒有用到任何一塊瓷磚,都是以原木和玻璃作基礎。
乍看覺得簡單,可又見其中的精緻。
總之,我沒見過這樣的房屋裝潢。
目測面積至少得要有三百平方,因爲每一塊區域都很寬敞,且臥室至少有三間。
我問的第一句話是:“你一個人住這麼大房子?”
沒聽見他迴應,轉過身見他依在吧檯前,眸光清淺難辨,出口的話卻有些衝:“你又想表達什麼?”我暫時不想和他交戰,選擇避過這個問題往內走。
客廳裡流線式的沙發與電視背景有着鮮明的色彩映襯,不過我的目光落在了白瓷茶几上的透明玻璃花瓶和插在裡面的一束百合鮮花上。
什麼時候,周公瑾變成了一個有情調的人?
包括我所略看到的一些細節,嘴角不由抿起淺諷的弧度。
“花是周瀟之前過來住時網上訂的,一個月四束,每週定期送來。”
我回轉身,撞上了然又嘲諷的眼,聽見他問:“怎麼樣?還有抓到什麼蛛絲馬跡嗎?”話落他自己環視了一圈,嘴角噙了抹笑向我走來,“都說女人的嗅覺最靈敏,打從你一進門起目光就像警犬似的四處飄,賈小如,你那點小心思真的是想瞞也瞞不住。”
無論是誰被形容成警犬都不樂意,我臉色不好地回:“你未免想太多了,不過是看你這裡裝潢風格別緻,多瞧了幾眼罷了。”
“口是心非是你從小到大一直有的壞毛病。”
我咬牙,“過於自信也是你從小到大一直沒改的毛病。”
他聳聳肩,一臉無所謂:“不覺得自信是什麼壞事。”忽而眸光一深,話鋒轉過:“可能我這輩子所有的不自信,都在當初用在了你身上。”
對這種一語雙關的話,我不想接茬。
轉身想走開時腰間一緊,被他給直接扯進了懷中,強烈的男性氣息蔓延而下,他的脣抵着我的耳朵問:“還要跟我吵嗎?”
這情勢之下會發生什麼,我不是懵懂無知的小姑娘。
但不想讓他如願,挑起眉問:“之前吵到哪了?講你不可理喻?”
果然,那張俊臉瞬間拉了下來,眸光裡多了火焰,“賈小如,你存心要跟我吵是吧?”
“本來上你家不就是爲了場地更方便嗎?你也說了,在這裡就算鬧翻天也沒人來管。”
他被氣得不清:“好,要繼續吵是吧,那就先來說說當年你跟我分手這事。”
我搖了搖頭,“主題不是這,引起我們爭吵的原因是——我不贊同你利用職權之便泄私憤,現今是網絡時代,但凡被有心人利用炒起輿論,恐怕於你所在職位會有不小的影響。”
這還是說得輕的,公職人員徇私枉法的後果,相信周瑜比我更清楚。
所以這個問題不容含糊,之前車禍案是,之後關於陳歡的問題也是。
溝通,可以是平和的討論,也可以是激烈的爭吵,只要達到目的就行。一再被打斷,確實需要一個合適的場合,這是我百般分析此行的表面原因。
看見周瑜雙眸內逐漸醞釀起濃怒,已經做好心理準備接下來又是一場激戰,但就在下一瞬那眸中的怒焰倏然消失了。
聽見他冷聲反問:“誰說我要利用自己職權去對付陳歡了?”
我心頭一頓,狐疑地看着他。
他輕哼了聲,轉身走往廚房方向,視線穿透過玻璃,看見他從冰箱裡拿出一罐啤酒打開喝了一口,走回來時神態已經變得很鬆散。往沙發背上隨意而靠,拿啤酒罐的手輕敲了兩下那鋁殼,然後才道:“要搞他有的是辦法,小寶就是電腦方面的行家,而且……”
明知他是故意頓停,還是隨問了句:“而且什麼?”
“老二不是要回來了嘛,不給他找點事做豈不要來禍害我們。”
我微微一噎,周家老二,周亮。
周瑜對他那二哥的形容再正確不過,那就是一禍害。
但是——“你二哥不是學的設計嗎?”
周瑜聳肩又攤手,“可不是,喏,這屋子不就是他的傑作。但是你不也發現了,除了這些別出心裁外,還多了不少妖嬈的元素。拿他的原話是說——男性的剛硬必須得有女人的線條來匹配才叫完美,但我知他本意是故意禍害我來着。”
他說這室內設計是周亮的作品,我會有點相信,因爲記憶中的周亮……一言難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