愣愣的看着小白,阿黎顫抖着手,從小白嘴裡將玉佩拿出來。
是他!真的是他!
將小白抱在懷裡,阿黎不知道自己是該哭還是該笑。
她就知道她不會認錯人,他就是蘇青翊,是她的青翊哥哥,是孩子的父親。可是,他現在卻不認得她了,抑或是他不願意認她。
“小白,你還認得路嗎?明天帶我去你拿到玉佩的地方,好嗎?”阿黎的臉貼在小白光滑溫暖的絨毛上,喃喃的問。
小狐狸將自己的腦袋往阿黎懷裡鑽了鑽,“吱吱”的叫了兩聲。
不管怎樣,蘇青翊還活着,而且就在離自己不遠的地方,阿黎心裡,已經十分安慰了。不管他是真的失憶了,還是假裝不認得自己了,只要人還在,一切就還都有機會。
“睡吧。”摸了摸小狐狸的腦袋,阿黎溫柔的對它說道。小狐狸聽話的爬下身子,在阿黎旁邊縮成一團,乖乖的閉上了眼睛睡覺。
一陣睏意襲來,阿黎緩緩閉上眼,很快就睡着了。這幾天,她越發嗜睡了,到了晚上就更熬不住,每每腦袋一沾到榻就能入睡。
第二天,陸陌霖早早啓程,趕往平洛。陸陌霖走後,阿黎和柳若楹說了昨天晚上的事情。
“這樣,我們先隨小狐狸去看看榻如今在哪裡,只是你不能衝動,去看過之後,我們先好好商量在做打算。”柳若楹怕阿黎看到蘇青翊,一時激動失了理智。
阿黎點頭,答應柳若楹:“娘,你放心,我不會衝動的。”
“嗯,那我們這就去吧。”
在小白的帶領下,阿黎和柳若楹終於來到了蘇青翊現在落腳的上官府。
“上官府?莫非,是昨日相遇時那個女子的府邸?”阿黎看着眼前的牌匾,暗自猜測。
柳若楹對失神的阿黎說:“阿黎,你和小狐狸去找找青翊的房間,看看有沒有什麼發現。切記,不要輕舉妄動。”
“嗯。”讓柳若楹在對面的茶樓中等待,阿黎隨小白偷溜進上官府去。
小白在衆多屋宇的一處停下來。阿黎小心翼翼的揭開幾片瓦片,朝着屋內看去。沒有人,正好。
輕身躍下房頂,阿黎推門而入。
房間裡的擺設很簡單,倒是蘇青翊的風格。但是細看之下,阿黎卻發現,屋子裡稍顯凌亂。看上去,像是被人翻動過。
怎麼回事?思索之時,阿黎的目光落到小白身上,心裡好像明白了什麼。那塊玉佩對蘇青翊而言有着十分特殊的意義,既是他母妃留下的唯一遺物,也是他和自己之間的信物。昨晚小白將那半塊玉佩給自己偷了去,蘇青翊醒來以後,一定很着急。
這凌亂的痕跡,應該就是他找尋時候留下的吧。
如此看來,他心知玉佩的重要性,那麼,應該就不是失憶了吧?沒有失憶,卻不肯與自己相認……蘇青翊,你難道,一點都不想念我嗎?爲何要將我推開?
淚光閃閃,阿黎卻知道現在不是哭泣的時候。
屋子外面遠遠傳來大批人馬的腳步聲,阿黎在小白的提醒下,及時的跑了出去。
茶樓裡。
“娘!”阿黎抱着小白,在柳若楹對面坐下。
柳若楹瞟一眼對面的上官府,問道:“如何?”
“我去他房間裡查看過,有些凌亂,應該是在找那半塊玉佩。他記得玉佩,就不會忘了我。我想,他是故意假裝不認識我的。”阿黎說這些的時候,語氣中有藏不住的心痛和失落。
柳若楹不知該如何安慰阿黎。看着自己原本活潑開朗的女兒,如今變得這麼安靜沉着,她心裡也忍不住難受。她寧願她不這麼懂事,不這麼乖巧,還是個樂不知事的孩子。
老天對她太殘忍了,從小就沒有過安穩的日子。不是被威脅進宮,就是爲了別人犧牲自己。一次次處在失去性命的危險之中,一次次和心愛的人分離。
“娘,我想去上官府,問個究竟。”突然,阿黎眼神分外堅定的看着柳若楹,說出這麼一句話來。
“萬一,他們不讓進呢?”柳若楹擔憂的問。
“不讓進?”阿黎抿脣到:“不讓進,我就闖!”
“阿黎,我們不是說好了,不能衝動的嗎?我看我們還是等……”柳若楹的話沒說完,就被阿黎打斷了。
阿黎斬釘截鐵的說:“娘,我不是衝動。我一定要去問個清楚,不然我不會甘心的。不到萬不得已,我不會和他們正面衝突的,你就不要擔心了。這樣,你在這裡等我,我去去就回。”
看阿黎這個樣子,柳若楹就知道自己勸不了她。她這個女兒,自小就有主意。罷了,就隨她去吧。
“好吧,你就去問個清楚。不過,我不在這裡等,我要和你一起去,否則我不放心。”柳若楹終是妥協,但卻還是決定跟着阿黎,免得她到時候收斂不住自己的脾氣。
別看阿黎平時的時候很好說話,總是一副萬事好商量的樣子,一旦倔起來,八頭牛也拉不回來。
爲了節省時間,阿黎也再糾結,點頭同意。
母女兩人來到上官府門前,阿黎重重的叩門。
不多時,便有人來開門。來人看了看阿黎和柳若楹,發現自己不認識,皺眉問道:“兩人有何貴幹?”
“這位小哥,小女子有事求見你家小姐
,不知道可否麻煩您代爲通傳?”阿黎禮貌的問道。
那開門的男子回頭看了看裡面,爲難的說:“此刻府中有事,小姐恐怕沒時間……”
阿黎的視線看向男子身後,衆多侍從婢子步履匆匆,往裡面走去。眸珠微轉,阿黎心道,應該還是爲了蘇青翊那塊玉佩的事情吧?莫不是懷疑這府中之人偷竊的?
阿黎垂首,思索了一會兒,在開門那人準備閉門離去的時候,說道:“小哥且慢,請問這府中,可是在尋找一樣東西?”
那人詫異的看了阿黎一眼,問:“你怎麼知道?”難道這小姑娘是個神算子不成?
阿黎微微一笑,淡淡的說:“若是我說,你們要找的東西,在我這裡呢?”
“是你偷的?”下意識的,那男子就將心裡所想喊了出來。
阿黎一愣,笑着搖了搖頭,說:“不是我,但現在,東西確實在我這裡。”玉佩確實不是她偷的,是小白偷的,這不能算她撒謊吧?
“你,你等一下。”開門之人慌張的“砰”一聲關上了大門,跑去小姐院子裡通傳。
“小姐!小姐!”喘着粗氣來到小姐院子裡,那男子有些說不清話。
上官郴秀眉微蹙,看向來人,頗有氣勢的呵斥道:“什麼事如此慌張,慢慢說。”
那人的呼吸平復之後,這才說道:“小姐,外面有一女子求見,她說,小姐要找的東西,在她那裡!”
什麼?上官郴一驚,看向一旁的蘇青翊。蘇青翊好看的眉毛也皺起來。
“易哥哥,難道,是昨日那位女子,尋來了?”上官郴試探的問道。除了那位女子,她實在想不到其他人了。
蘇青翊心裡也明白,一定是阿黎。
他狠了心,對上官郴說:“你去見見她吧,將玉佩拿回來。我暫且回屋。”
“你……真的不見她?”上官郴不相信蘇青翊真的能那麼絕情,那畢竟是他深愛之人,是他思之念之的髮妻。
自己推動輪椅,蘇青翊面無表情的說:“不見。”
待蘇青翊走遠,上官郴長嘆了一口氣,這纔對來通報的那人說:“帶進來吧。”
“是!”
“這位小姐,請跟在下來吧。”之前給阿黎開門的那個人,不多時便返回,再次給阿黎開了門,請阿黎進去。
阿黎和柳若楹對視一眼,兩人緩步進入上官府。
這上官府也是雕樑畫棟,廊腰縵回,亭臺樓閣,一派富貴人家的氣象。到了上官郴的院子時,那男子停了下來,說:“我去稟告小姐一聲,還請兩位稍候。”
阿黎和柳若楹微微垂首,示意自己知道了。
“兩位請進,小姐有請。”眨眼功夫,那男子便出來了:“小的就不進去了。”
與柳若楹並排而行,阿黎兩人一步一步走進上官郴的房間。
“想必您就是上官小姐了吧?”見到昨天那位女子以後,阿黎禮貌的俯身,與上官郴打招呼。
上官郴坐在椅子上,微笑着點頭:“姑娘真是聰明,這麼快就找來了。請坐吧。”
兩人坐定後,上官郴看着阿黎身邊的柳若楹,問道:“這位是?”
“家母。”阿黎簡單的回答。
“原來是伯母,失敬了。”說完,上官郴對下面的婢子說道:“還不上茶。”
侍婢這才慌忙下去準備。
“上官小姐不必如此費心。”阿黎淡淡的說。
上官郴打量着阿黎,心想,這就是易哥哥心中深愛的那個人,兩人其實僅僅一牆之隔,卻不得相見。
“不知姑娘今日找我,有何貴幹?”上官郴的眼睛一直沒有離開過阿黎,
阿黎也直視這上官郴,淡淡微笑:“上官小姐昨日對我說了謊,不是嗎?”不待上官郴接話,阿黎便又說道:“我聽說,今天府上在搜尋一樣東西,是這個嗎?”
將昨天小白偷來的那半塊玉佩拿出來,阿黎手中抓着玉穗,玉佩在空中微微搖晃。
上官郴看到玉佩後,詫異道:“它爲何會在你那裡?”這玉佩,是易哥哥不肯離身的重要物件,她也只是偶然見過,沒想到真的在她那裡。
那是易哥哥和她的信物,她定是認出了易哥哥。可是自己,卻不能將實情說出。
“它爲何會在我這裡,這並不重要。重要的是,這是我丈夫與我定情的信物,而它卻出現在了你易哥哥的房間裡。你騙我!他根本不是與你青梅竹馬一起長大的。”阿黎說話的口氣無比肯定,讓上官郴無從反駁。
而事實上,她也不願意反駁,若是他們能夠在一起,自己也會爲他們高興。可是現在,易哥哥不願意面對她,自己……應該尊重易哥哥的選擇吧。
那麼,自己只有做一次壞人了。
上官郴輕笑一聲,看向阿黎的眼睛裡帶了不屑和深意。她朱脣輕啓,說道:“那又如何?易哥哥現在失去了記憶,他已經不認得你。而我與他,前幾天已經訂了親,很快就要成親。你若是識相,就不應該找來。”
“大約一個月前,我外出遊湖,機緣巧合之下,救起了浮在水中的易哥哥。他當時身受重傷,又寒毒侵體,若不是我求爹爹找來奇人異士爲他醫治,他早就命喪黃泉了。他昏迷了半月之久,後來終於清醒,卻忘記了一切。”
“我雖然費心請人來醫治,卻終究只是救了他的外傷。他體內寒毒太重,最後只得聽醫者所言,將寒毒逼與雙腿,他撿了條命回來,卻終生只能坐在輪椅上了。”
“醫治的過程,艱辛痛苦,可是易哥哥卻連痛毒不曾喊一聲。我被他這樣堅毅的性格打動,他也視我爲救命恩人,紅顏知己。所以,我們相愛了。我不嫌棄他無法站立,願意照顧他一輩子。”
“那塊玉佩,是我救起易哥哥時,他身上唯一的東西。他隱隱覺得那是家人留給他的,因此纔會比較在意。你若是有心歸還,那便給我就是。若是想以此要挾,我看,你是失算了。”
阿黎和柳若楹靜靜的聽上官郴講着,阿黎的心一刻比一刻痛。她不相信,蘇青翊會忘了她,愛上別人。
就連她當初把蘇青翊忘記了,她也始終沒有變過心,沒有愛過他人啊!
“你騙我,他不會忘了我了,他不會愛上別人的,你騙我!你騙我……他是我的丈夫,你不能這樣……”阿黎忍着淚水,不讓它流出來,咬着嘴脣搖頭。
上官郴心中暗自嘆息,明明相愛,易哥哥這是何苦呢?
“無論以前如何,易哥哥已經不是以前那個人了,還請你忘了他吧。他現在不能回想以前的事情,否則就會頭痛難忍。你若是爲他好,就放過他吧。”上官郴努力的忽視着心中的不忍,繼續裝壞人。
一閉眼,淚水終究還是不受控制的溜出來了。阿黎喃喃的說:“我不相信,就算是他忘了我,他也不會愛上別人的……我相信他不會的,一定是你騙我……”
看着眼前眼淚洶涌臉色蒼白的阿黎,上官郴再也說不出話來。
須臾,阿黎突然間睜開眼睛,在上官郴面前跪了下來。
柳若楹和上官郴均是一驚。
“你……你這是作什麼,快起來。”上官郴趕緊從凳子上起來,去扶阿黎。阿黎卻堅持着,不肯起身。
給上官郴磕了一個頭,阿黎對上官郴說:“上官小姐,我求你,讓我見他一面。我一定聽他親口說。我求你了,讓我見他一面吧。”
說完,阿黎又要給上官郴扣頭。上官郴攔住阿黎,無奈的說:“姑娘你這又是何必,我會折壽的。”
“上官小姐,你我雖然只是一面之緣,可是阿黎看得出來,你並不是心狠手辣橫刀奪愛之人,我求你了,就讓我見見他吧。”
柳若楹看着做到如此地步的女兒,泣不成聲。阿黎爲了蘇青翊,真的是做到了極致。她的女兒,是驕傲的,是自尊的,是倔強的,是活潑的,是開朗的,可是爲了蘇青翊,她的驕傲她的自尊她的倔強,她全部都可以放下,甚至是,她的生命。
爲了見到他,阿黎不惜給人下跪,這是她從來沒有想到的。在她眼裡,她的女兒是個刀架在脖子上,也不會屈服的人,可是,今天她卻屈膝求人了。
蘇青翊,你真的忍心看着阿黎這樣嗎?你若是真的愛她,就不要再折磨她了。
自己本就是受過情傷的人,上官郴原就不忍心傷害阿黎,看到阿黎這樣委曲求全低聲下氣,她便有些生氣蘇青翊不肯與阿黎相認了。
於是,上官郴向阿黎坦白了一切。
“姑娘,抱歉,剛纔說了些傷你心的話。我也是迫不得已,還請你見諒。易哥哥他堅持不見你,也不讓我說實話,我……我也是沒辦法……”
“他沒有忘記我,是不是?他沒有忘記我!”阿黎緊緊抓着上官郴的胳膊,焦急的問道。
上官郴點頭說:“是,他沒有忘記你。他每天每夜,無時無刻不在思念你。”
他沒有忘記她,他也在想念她……阿黎臉上掛着晶瑩的淚珠,破涕爲笑,隨即又問道:“那他爲何不肯與我相認?”
“他……”上官郴的眼中難掩尷尬:“我之前也說了,雖然盡力,但是,我還是沒能讓他完全康復。他的腿……他無法面對自己面對你,也不想拖累你,他說,希望你離開他,找到真正屬於你的幸福……”
什麼狗屁理論!她喜歡的是他,離開了他,她還怎麼去尋找幸福!阿黎真是被蘇青翊的歪理給氣的要死。
“上官小姐,你帶我去見他好不好?”阿黎懇求的看着上官郴。
“姑娘你先起來,起來說話。”上官郴想要扶阿黎起來,阿黎卻還是倔強的說:“你答應我,我便起來。”
“好好好,我答應你就是。”上官郴真是頭疼,這夫妻倆,一個比一個倔,果真是不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
阿黎和柳若楹隨上官郴去了蘇青翊房間裡,蘇青翊卻不在。
“應該是在花園,我們去那裡找他吧。”一看蘇青翊不在房間,上官郴就知道蘇青翊在花園。因爲這些日子,他只呆在這兩個地方。
自從醒來以後,他呆在花園的時間,就遠比在房間裡的時候更多。她不知道,蘇青翊喜歡呆在花園裡,是因爲以前,阿黎喜歡在花園裡賞花發呆。
花園裡,蘇青翊安靜的坐在輪椅上,呆呆的看着遠處。
阿黎來到這裡的時候,看到的就是蘇青翊坐着輪椅的背影。一簇簇鮮妍美麗的秋菊之中,蘇青翊的身影顯得格外單薄。
不到一個月沒見,他瘦了好多。
望着蘇青翊消瘦的背影,阿黎的眼淚又一次不受控制的悄然滑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