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間裡,族長爺爺還是和往常一樣,昏睡在榻上,而阿黎和柳乾,則雙雙暈倒在冰涼的地上,不省人事。
柳煥璋一個箭步衝進房間,他在柳乾身邊蹲下,用力搖晃着柳乾的身體。
“乾兒!乾兒!”如果此刻有人在的話,一定能看到柳煥璋不帶半點虛僞作假的焦急和擔憂。
終於,在柳煥璋的呼喚下,柳乾緩緩睜開了眼睛。
“三哥?”柳乾使勁搖了搖自己的腦袋,想讓混亂的思維清晰起來。而後,他再次看向柳煥璋,迷茫的問:“你怎麼來了啊?”
“這是怎麼回事?你怎麼會暈倒在這兒?”柳煥璋沒有回答柳乾的話,而是反過來問他。
“暈倒?”柳乾看了看周圍的環境,視線落在阿黎身上的時候,柳乾立刻從柳煥璋的攙扶下掙脫,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朝着阿黎走去。
看着躺在地上的阿黎,柳乾眼裡滿是心疼。他跪在地上,把阿黎輕輕抱起,在阿黎耳邊喚她:“阿黎!阿黎!醒醒……”
阿黎睜開眼睛後,也是一副懵然無知的樣子。她看上去好像很不舒服,揉着太陽穴問:“嘶……頭好痛……我這是怎麼了?”
柳乾與阿黎面面相覷的說:“我還想知道呢。”
柳煥璋一直盯着看上去十分無辜的兩人,再找不到破綻後,將柳乾和阿黎一一扶起坐在凳子上,然後臉色沉鬱嚴肅的問柳乾:“你們是什麼時候暈倒了?進來以後發生了什麼事情?”
阿黎和柳乾均是皺眉沉思。沒多久,柳乾就擡頭看着柳煥璋,回答說:“我一進來就覺得頭暈眼花,隨後便眼前一黑暈了過去。之後發生了什麼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阿黎說:“我也是這樣,一進來就不舒服,然後昏了過去,現在還腦袋暈暈的呢。”說完,阿黎活動了活動被她壓得發麻的胳膊。
聽了柳乾和阿黎的話,柳煥璋的表情更加凝重。他讓阿黎和柳乾安靜下來,自己凝神,在房間裡走來走去,細細觀察。
“你們應該是中了迷香。”柳煥璋在經過檢查以後,對阿黎和柳乾說道。
柳乾低頭,喃喃的說:“迷香?爲什麼會有迷香?”
在柳煥璋說到迷香的時候,阿黎的手不自覺的放在了小腹上。這個動作沒能逃過柳煥璋的眼睛,他眯起狹長的眼來,問柳乾:“你告訴她了?”
柳乾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柳煥璋在說什麼,擡頭看到柳煥璋並沒有在看自己,便順着他的目光看向阿黎。
阿黎見柳煥璋看着自己,愣了下,低頭的時候,視線落在自己護着小腹的雙手上,隨即明白了柳煥璋在問什麼。於是她替柳乾回到說:“是,他告訴我了。”
柳乾在一邊看着,也明白了他們倆現在說的是阿黎懷孕的事情。柳乾訕訕的對柳煥璋解釋說:“我和阿黎就要成親了,我……我想,我們之前應該彼此坦誠,所以我……”
說這話的時候,柳乾沒有看着柳煥璋。許是因爲現在他和阿黎還有族長是在演戲,他怕看着柳煥璋的眼睛會覺得心慌,一不小心就穿幫了,也或許是因爲他現在的心思根本不在他們的談話上,柳乾一直都沒有正時柳煥璋。
可阿黎卻是一直在注意柳煥璋的一舉一動的。只見他在聽到柳乾的話時,臉色浮現出一抹譏諷的神色,然後扯動了一下嘴角,冷笑道:“是啊,是該彼此坦誠。”期間,“坦誠”二字被他咬的極重,而且在說到坦誠的時候,柳煥璋的眼神是黏在阿黎身上的,那眼神,冰涼且鋒利。
阿黎是臨時起意做出那個動作的。她就是想讓柳煥璋明白自己已經知道了懷孕的事情,也給他一個警告,不要總想着傷害她的孩子。現在事情已經攤開在大家面前,若是她的孩子在這裡出了事情,不要說柳煥璋之前要讓她幫忙的事情做不成,她就是拼上性命也會讓柳煥璋付出代價。
也虧得柳乾不算遲鈍,給自己把事情圓回來了。
其實阿黎有些不大明白柳煥璋爲何用那樣的眼神看自己。他是覺得柳乾對自己坦白了而自己卻沒有給柳乾瞭解自己的機會,所以很諷刺嗎?若是這樣那也太好笑
了。她本就是被他逼迫,無奈之下才答應嫁給柳乾的,難道還要自己將從小到大的事情一一說給柳乾聽嗎?就算她說得完,恐怕柳乾也不見得願意聽吧。
總之在面對柳煥璋的時候,阿黎是問心無愧的。要說心虛愧疚,也該是他柳煥璋。毒害了自己身邊那麼多人,他纔是應該被鄙視的。
因此阿黎無畏的迎上了柳煥璋的目光。柳煥璋卻不欲與她在這種小事上較量,轉身問道:“乾兒,你在昏迷之前,可有看到什麼?”
“沒有,我什麼都沒看到。”柳乾說的很肯定。
柳煥璋又看向阿黎,阿黎也搖頭:“我也沒看到。”
阿黎一說完,三人的眼睛齊齊看向榻上的老族長。
柳煥璋在榻邊坐下,看着老族長,在柳煥璋的呼喚和晃動下,老族長也醒了過來。只是,當老族長醒過來,看到眼前的柳煥璋時,他的眼睛變得赤紅,情緒也特別激動,他拼命掙扎着僵硬的身體,嘴裡發出“嗚嗚”的聲音。
柳煥璋見柳乾和阿黎都是一臉驚愕和不解的表情,連忙轉身讓老族長躺回原處,假意安慰道:“族長爺爺,你好生休息吧,煥璋一定會找更好的大夫來給你看病。你放心,你一定能好起來的。不要激動,保持平靜的心情……”
老族長在柳煥璋暗中的壓制下平靜下來,只是眼中還藏有深深的不甘。
柳煥璋在心裡冷笑,老東西,趁着有外人,就想戳穿我?也不看看你現在是個什麼可憐的境地!還是給我好好躺着吧你。再不聽話,你可就連躺着的機會都沒了!
阿黎忍着噁心裝作理解的模樣,將柳煥璋此時此刻的舉動收入眼中。剛纔她還覺得自己和柳乾的演技不錯,可現在看來,柳煥璋纔是真正能演的人,而且臉皮之厚無人能敵。想必現在柳乾也看清楚他是什麼人了吧?
看着柳煥璋虛假牽強的表演,柳乾的眸子一點點灰暗下去,但是在擡頭與柳煥璋對視的瞬間,他卻把失望的情緒掩藏的很好。
柳乾的眼中只剩下濃濃的擔憂:“三哥,族長爺爺他……不會有事吧?他一定能好起來的,對不對?”
柳煥璋擠出幾滴眼淚來,懇切的對柳乾說:“當然,三哥一定會找最好的大夫來醫治族長爺爺,族長爺爺一定不會有事。”那信誓旦旦的模樣,若是阿黎不知道實情,說不定也會被他騙了去。
擦去自己臉上假惺惺的淚水,柳煥璋裝作不經意的瞟了一眼阿黎和柳乾身後,隨即對柳乾說:“乾兒,你吸入了迷香,現在大概還不是很清醒,不如先回房歇息吧。你成親的事,以後再與族中爺爺說也不遲。相信知道你好好孝順族長爺爺,他不會怪你的。”
說完,柳煥璋又看向阿黎:“聖女也回去休息吧,待會兒書馨會送嫁衣給你試穿,若有不合適的地方還要修改。明天的婚禮時間很長,您可要養好精神。”
阿黎轉頭看向柳乾,柳乾卻沒有看她,直接向柳煥璋行了禮告退:“那乾兒就先退下了,三哥,一定要照顧好族長爺爺啊。”
“那是自然。”柳煥璋面不改色的扯着謊。
阿黎也向柳煥璋微微福身,道:“如此,唉便也告退了。”
這次柳煥璋沒說什麼,只是輕輕頷首示意他知道了,然後就不再看阿黎和柳乾,而是把注意力放在了老族長身上。
阿黎和柳乾對視一眼,兩人一起走出了小院兒,各自回房。一路上,柳乾都很沉默,阿黎心裡明白,他對於今天知道的事情還不能完全接受,即便是他心裡清楚孰是孰非。本來是自己最親近最信任的人,一下子變成了一個自己完全不瞭解不認識的樣子,任誰都沒辦法立刻消化這樣的事實吧。
所以阿黎也只是靜靜的走着,不去打擾他,給他留下空間去自我恢復。
留在兩人走到分岔路口準備各自離開的時候,身側突然傳來書馨的聲音。
“柳乾哥哥!”
阿黎和柳乾同時轉頭看去。只見書馨本來欣喜的臉色在看到這裡後,瞬間冷了下來。書馨小跑着過來,看都沒看阿黎一眼,拉起柳乾的手就要走:“柳乾哥哥,我有話跟你說。
”
柳乾心情不好,沒心思和她聊天,便強硬的將自己的胳膊從書馨手裡抽了出來,皺眉說道:“書馨,我現在沒空,有什麼事情以後再說吧。”
書馨受傷的看着柳乾,說:“不行,我就要今天說!”
柳乾的臉色更加不好,眉頭擰的厲害,都能夾死一隻大蒼蠅了,也幸虧這裡沒什麼蒼蠅。
阿黎不想捲進這場紛爭之中,於是在他倆說話的時候,靜悄悄的移步,準備自己回房。真愛生命,遠離“戰火”。
誰知柳乾卻看到了阿黎離開的動作。本來到了這裡,他們倆也要分開走了,柳乾只是無心的看了阿黎一眼,就被書馨抓住不放了。
書馨順着柳乾的目光看去,發現柳乾是在看阿黎,心裡的醋意和怒火更甚。
“柳乾哥哥!你以前很疼書馨的,爲什麼現在連和書馨說句話都不肯了?就因爲她嗎?!”書馨用手指着阿黎,質問柳乾。
也不等柳乾解釋,書馨衝着阿黎的背影喊道:“你站住!”
阿黎的腳步應聲而止,心中無奈至極。挺書馨的聲音就知道,她現在肯定是杏眼圓睜的要把所有不滿發泄到自己身上了。今天自己可沒惹她啊,真是平白惹了一身騷。
明明是他們倆的事情,非要牽扯自己進去。她真想現在就告訴書馨,她和她的柳乾哥哥只是做戲,任務完成她就會自動消失,沒心思和她搶男人。可是她知道自己不能,這裡耳目衆多,萬一被柳煥璋聽了去,之前的所有努力就付諸東流了。
“書馨,你做什麼。”柳乾現在的心情已經夠糟糕了,對於書馨的無理取鬧,他明顯覺得厭煩和不耐。
哪知他這樣的態度才更讓書馨惱火。
書馨委屈的眼含淚水,指着阿黎對柳乾大聲喊道:“柳乾哥哥你爲什麼不喜歡我!那個女人有什麼好!她嫁過人,還有了人家的孩子!她虛僞!騙人!你不要被她矇蔽了啊!除了長得好看些,她哪裡好了?啊?!”
柳乾被書馨鬧得心煩氣躁,本想呵斥她幾句,誰知站在前方的阿黎卻開口了。
原本阿黎不想和她計較什麼的,可是最近她的心情也真的是很不好啊。當她是什麼?空氣?看不見摸不着,所以當着她的面就恣無忌憚的貶低自己麼?麪人兒?所以一次又一次的對她大呼小叫,以爲她會任人欺侮麼?
阿黎轉身,上前兩步,冷冷的對她說:“我哪裡好了?你也說了,我長得好看,不行麼?你不知道男人都喜歡看臉,都喜歡漂亮女人麼?縱然我有萬千缺陷,長的比你好,就足以打敗你無數的內在涵養!哼,我虛僞,我騙人?口口聲聲說我辜負你的信任,也不知道是誰在我祭祀要喝的酒裡面下的藥!”
本來在阿黎前面的那些話,書馨心裡是很不屑的。而且她還有點慶幸阿黎在柳乾的面前說出那種話,因爲這樣一來,柳乾哥哥就能看清楚這個女人的真面目了。可是阿黎的最後一句話,卻讓書馨瞬間臉色煞白。
她知道了!她是如何知道那件事情的!要說愧疚,從始至終書馨只做過這麼一件對不起阿黎的事情,可是她一直覺得阿黎不知道,而且她已經被憤怒和嫉妒衝昏了頭腦,把這件事情忘在九霄雲外了。
阿黎突然提起,書馨不免驚慌。
咬着脣,眼神慌亂之中又夾雜着無辜,書馨求救似得看向柳乾。她希望柳乾能幫她說說話,畢竟那件事情是三長老逼迫她的,她並沒有想要害阿黎。
柳乾不擅和人理論,這種女人之間莫名的爭鬥更讓他頭疼。他淡淡的對書馨說:“你聽話,先回去,待會兒我去找你。有什麼想說的,待會兒再說。”
本以爲柳乾多少會爲自己說點好話的,再怎麼樣他們也是從小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沒有情意,也該有些情分。可是柳乾竟然還是要讓自己走!
不忿之下,書馨淚如泉涌。她狠狠瞪了阿黎一眼,一跺腳,兩隻手將阿黎和柳乾分別推開,向前跑了。
柳乾無力的嘆了口氣,擡頭卻見阿黎在向後踉蹌了兩步之後,踩到了一塊石頭上,身體不穩的搖晃起來,歪歪扭扭向後倒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