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才吃了一口飯又要去廠裡啊。”
看着囫圇吞了兩口飯就要出門的兒子,就連一向覺得兒子上進是件好事的徐寡婦都忍不住心疼了。
“嗯,對了媽,夜班結束後我會留下來再練兩三個小時,到時候你記得給我留門。”
徐前進拿起掛在門後的大棉襖,對老孃叮囑了一句。
現在首都的治安還算不錯,大白天家家戶戶都不閉門,但是到了晚上,一部分人家還是有鎖門的習慣,特別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晚上都得生爐子取暖,更要將門窗緊閉,很多人關門的時候,順手就給插上門栓了。
剛過完年沒多久,大夥兒還沉浸在新年期間走親訪友的愉悅中,就連廠裡的工作安排都比往日輕鬆了許多。
這段時間夜班結束的早,對於徐前進這種鑽研技術走火入魔的人來說是一件好事,自己一個人安安靜靜練習的機會也長了不少。
每次夜班結束後,他都會比其他工友多留幾個小時,檢查自己白天製作的零件,殘次品有哪些問題,造成這些問題的是哪一個步驟、技術上的疏漏,然後再針對性的練習改正。
在這樣高強度的鑽研之下,就連張滿多都誇他有所進步,這樣今年年中的三級鉗工考覈他應該能比去年更穩了。
“你這也太拼了,過年的時候也沒見你休息過。”
徐寡婦忍不住嘀咕了兩句。
“要不這段時間咱們歇歇吧,你媳婦這肚子,我總琢磨着隨時要生。”
趙雪茹懷孕也有七個半月了,現在她的肚子比一般足月臨近產期的孕婦還要大,徐寡婦每每看着兒媳婦這肚子都覺得心驚膽戰,白天倒還好,一到晚上,兒子又不在家,她總覺得不安心。
徐前進看了看一旁削瘦不少的媳婦,以前圓潤的鵝蛋臉現在都已經瘦出下巴尖尖了,眼睛更大了,就是眼眶有些凹陷,眼神裡也總是透露着疲憊。
“應該沒事吧,大夫說了,一般懷雙胎也就提前半個月、一個月左右瓜熟蒂落。”雪茹現在也就七個半月,離分娩還早着呢。
“這樣吧,我比平日早半個小時回來。”
徐前進覺得,現在他媳婦還遠遠不到需要家裡人時刻盯着保護的地步,再說了,他苦練技術不也是爲了這個家好嗎。
他早點升三級鉗工,到時候每個月的工資都能漲好幾塊,將來三個孩子花銷大着呢,媳婦肚子裡要還是兩個兒子,他從現在起就得給他們攢老婆本,你看對門一大爺都是七級鉗工了,不還在爲家裡幾個兒子發愁嗎。
徐前進有一籮筐大道理,當然,他心中最隱秘的想法還是要追上趙梅子。
趙梅子天資再高,總不能一年裡又考上四級鉗工吧,更何況現在她還懷着孩子,只要他能在今年的考級中考上三級鉗工,倆人就又能平起平坐了,以後他的耳邊也不會再出現什麼陰陽怪氣的聲音,說他還比不上一個大院出來的女人了。
“行了,我快來不及了。”
徐前進也顧不上安慰媳婦,拿起厚大衣往身上一裹,然後冒着風雪進入了門外的黑夜之中。
“這孩子!”
徐寡婦氣得跺腳,不過在轉身看向兒媳婦時,她又換了個語氣。
“雪茹啊,你男人可都是爲了這個家在拼命呢,不過他還是關心你的,你看,他都答應今天提早半個小時回家了,男人嘛,心思總要放在事業上,他累死累活爲的都是你和大寶他們能吃飽穿暖,你這個做媳婦的,得體諒你男人。”
大寶是趙雪茹大兒子的小名,大名叫徐仁孝。
聽了婆婆的話,趙雪茹點了點頭。
“你也別有太大的心思,前進說的對,你還沒到要生的時候,再說了,就算真的要提前生了,這不還有媽,還有院子裡的其他人在嘛。”
徐寡婦又安慰了她幾句,“行了,媽去收拾碗筷,你去牀上躺着吧,看着點大寶,他現在會爬會走,別讓他從牀上翻下來。”趙雪茹現在的這個狀態,徐寡婦是不敢再讓她做什麼家務了,簡直就是拿她當祖宗供起來。
自從趙雪茹懷孕五個月以後,她每天晚上都和婆婆一塊睡。
一來是因爲徐前進經常上夜班,有時候回到家都已經三更半夜了,一大早天還沒亮,他又早早起牀準備第一個趕到車間,而趙雪茹孕後期上廁所頻繁,兩人睡在一起,誰也睡不安穩,二來是因爲徐寡婦擔心兒媳婦這一胎,覺得只有自己盯着才放心些。
而且她和趙雪茹睡在一塊,晚上趙雪茹有什麼動靜她都能第一時間醒過來,要不然,兒子晚上沒回來,趙雪茹在隔壁房間羊水破了她可能都不知道。
趙雪茹點了點頭,雙手環託着碩大的肚子,腳步緩慢地朝徐寡婦的臥室走去。
徐寡婦的房間雖然是西廂主屋裡劃出來的,但因爲原本的西廂房本來就寬敞,所以徐寡婦的房間也不算小,她臥室的牀是當年她嫁過來時候徐家長輩請老木匠打的,長三米,寬兩米二,睡得下三四個成年人,白白胖胖的徐大寶躺在上面,反而成了小小一團。
看到兒子,趙雪茹心裡對丈夫的那點怨念頓時消失了。
她家老大養得是真好,體格比同齡的孩子大上兩圈,小胳膊小腿揮舞有勁兒,肥嘟嘟的,像一截一截的肉腸似的,看上去就精神,結實。
這年頭能將孩子養得肥嘟嘟的可不是一件簡單的事,徐寡婦可喜歡抱着這個寶貝大孫子出去顯擺了,徐大寶像他爸小時候,長得虎頭虎腦可討喜了,跟年畫裡的娃娃一樣,大夥兒見了都想抱抱這個沉甸甸的孩子,很是給徐寡婦長臉。
孩子能養的這麼好,除了趙雪茹這個母親和徐寡婦這個奶奶的精心照顧外,當然離不開徐前進這個親爹的努力。
他現在幾乎天天加班,本來二級鉗工的工資就不低,現在每個月還能多拿四五塊加班費,因爲能掙錢,徐寡婦和趙雪茹花錢也有底氣,要不然,徐寡婦再心疼孫子,也不會頻繁地出入黑市。
而且對比趙雪茹從小在村裡見到的形形色色的男性長輩來說,徐前進真的沒啥大缺點。
不抽菸不喝酒不打老婆,每天光想着鑽研技術壓過趙梅子,更是沒功夫折騰什麼花花腸子,除了特別聽他媽的話,每次她和婆婆有矛盾總讓她讓着婆婆這個長輩外,趙雪茹還真挑不出問題來。
因爲她的懷相不好,今年過年都沒有回孃家,倒是她媽不放心她,在讓她大哥二哥送東西過來的時候一塊來看她了。
母女倆說了不少貼心話,老太太以過來人的角度開解了孕期多思多慮的閨女,現在趙雪茹的情緒已經比一開始好多了。
其實她現在的日子真的過得很不錯了,趙雪茹眉眼溫柔地看着睡得正香,小肚子一起一伏的大兒子,心情一下子變得安寧。
*****
夜班結束,窗外的夜色已經黑成一團濃墨,工人三三兩兩離開車間,整座工廠也很快陷入寂靜。
二車間裡,徐前進待在自己位於角落的工位上,只開了一盞小燈用於照明。
此時諾大的二車間被分爲兩個部分,一個部分擺放着從倭國購買來的其中一批精密儀器,另一部分則是工人們手工製作零件的位置。
二車間裡的這批儀器還不是這次從倭國採購的儀器中最貴重的,真正寶貝的那幾架機牀在一車間,因爲那裡有軋鋼廠技術最好的孫師傅,廠裡需要他配合測試那架機牀的功能。
機器的效率確實比人工更快,在絕大部分零件的製作上,也比大部分工人精度更高,但因爲國際環境限制,華國根本買不到最好的那批儀器,就連他們剛從倭國斥巨資購買的這批儀器,都只是倭國淘汰下來的工具,他們已經研究出了精準度更高的車牀。
沒辦法,華國現在百廢待興,一切都要從頭開始鑽研,就連這條被國外淘汰的生產線,都是現在國內技術很難到達的地步,這次以軋鋼廠的名義採購了這批器械,國家也未嘗沒有從中學習的心思,他們需要花費巨大的時間來研究,來追趕。
說句讓人震驚的現實,現如今,更高精度的零件在華國居然是由工人親手製作的。
八級工人爲什麼會被國家當成寶貝,因爲他們的眼力、經驗、技術堪比一架最高精度的機器,許多人可能都沒辦法相信,這個級別的工人仿製一個零件,誤差可以控制在微米的程度。
傳說中,華國製造原子彈缺少了一個極其精密的零件,因爲外國對華國的鉗制,這個零件根本沒辦法通過外部渠道取得,最後找來了八級鉗工,手動完成了兩顆鈾半球的組裝。
因爲了解到了這組儀器和真正八級鉗工的差距,所以在學習機器操作的同時,徐前進也沒有放棄對自身技能的練習。
工人下班後,這些儀器都會被關閉,這個時候,徐前進都會留下來練習鉗工的一些基本功,車間裡的人都知道他這段日子特別拼命,加上二車間的大師傅張滿多還是徐前進的師傅,所以大夥兒也只是叮囑他私底下練習時別碰那些精貴的儀器,練習完離開的時候把車間的大門關上就好。
工廠裡的保衛科也不是吃乾飯的,尤其是在廠裡購買了這一批極其昂貴的儀器之後,整個工廠都不間斷地有隊伍在巡邏,一般的小偷小摸也不敢靠近,所以徐前進就算半夜待在這兒,也不用擔心安全問題。
今天晚上徐前進覺得自己的技術好像又進步了,就跟道教佛教說的頓悟一樣,有一種影影綽綽的感覺,好像突破了一層看不見的屏障。 這讓徐前進更着了魔似的練習,等到眼皮都快撐不住了,他才意識到,自己今天晚上待在廠裡的時間好像有點長了。
他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時鐘,現在已經快要接近凌晨兩點了,徐前進攏了攏衣領,又搓了搓有點凍麻木的雙手,這會兒不僅感覺到了睏意,還感覺到了寒冷。
車間裡的爐火早在夜班結束後就熄滅了,徐前進想要練習技術,開一盞小燈到還行,可總不能再佔用公家的煤炭吧,幾個小時過去,車間裡原本的暖氣早就已經跑光了。
這也打消了徐前進在車間裡過夜的心思。
他整理了一下工具,然後又跺了跺腳,在稍稍活動了一下身體,恢復了一些熱量後準備關燈離開。
一車間和二車間的距離並不遠,直線上也就二十多米的路程,在徐前進關上二車間的大門時,聽到了一車間裡傳來的細微動靜。
這麼晚了,難道一車間裡也有人在加班加點練習?
作爲卷王,最不能忍的就是和他一樣卷的人。
徐前進想看看一車間的勞模又是哪位,於是他往手心哈了口熱氣,然後將雙手揣衣兜裡,踏着積雪大搖大擺朝一車間走去。
軋鋼廠那麼大,保衛科的人手有有限,不可能時時刻刻守着一處地方管着,每次排班的時候,他們都會分批次,分時間段出現在軋鋼廠的不同位置。
建國初期間/諜活動猖獗,軋鋼廠的這份排班表經常變動,除了內部人員,外人很難得知保衛科的巡邏規律。
徐前進走向一車間的時候,外面的道路很安靜,估計這會兒保衛科還沒巡邏到這裡。
他也沒多想,看到一車間的大門鎖打開着,就推門走了進去。
“吱吖——”一聲,門被打開。
徐前進還在心裡嘀咕着,一車間的工人實在是懶散,這扇大門的轉軸應該上油了,但很快,他的這些亂七八糟的想法就停滯住了。 一車間的所有工位上的燈都沒有打開,車間裡黑漆漆的,唯獨其中兩處地方有光亮,那是在徐前進天天上工前都會來瞻仰一下的龐大機牀旁,兩個看上去身型瘦小的男人,一手舉着手電筒,一手拿着老虎鉗等工具。
看到徐前進推門進來,那兩個人顯然也愣住了。
徐前進的腦袋僵硬地順着手電筒照射的地方看去,只見那裡散落着一堆鐵皮、電線……
轟的一下,徐前進的大腦就炸開了。
他意識到了這兩個人的身份,他們肯定是來破壞這一批貴重儀器的間/諜。
別看徐前進平日裡媽寶、小心眼、大男子主義,一會兒看不起這個,一會兒看不起那個,又自視甚高……他有那麼多亂七八糟的缺點,可這個時候,他的想法卻很簡單。
首先,他還是一個華國人。
軋鋼廠購買這批精密儀器多不容易啊,身爲軋鋼廠多一員,徐前進比外人更加明白領導們爲了從倭國手中買到這批儀器花費了多少心血,不單單只是外匯的問題,他們在往日仇視憎恨的民族敵人面前,甚至放低了姿態,丟棄了自尊。
他們爲的是什麼,還不是爲了華國的科技有朝一日能追趕上來,爲了人民的生活能越來越好。
徐前進是多麼喜歡這些儀器,這幾架高精機牀,他甚至都不敢用手觸碰,一心想着哪天成爲高級技工,好光明正大使用這批儀器。
他們怎麼敢!他們怎麼敢!
徐前進哆嗦着手,他要去摁響警報,他要呼叫保衛科的同志過來。
然而正在氣憤中的徐前進完全沒有注意到,就在他推門走進車間後,門後出現了一個人,就站在他身後。
在徐前進正準備轉身時,只覺得小腹一陣劇痛,身後的人捂住了他的嘴巴,一把鋒利的匕首直接從他後背插入。
“怎麼回事,這個時候還有人過來。”
“應該是二車間的,可密報裡不是說他每天一點前肯定回去了嗎。”
徐前進的靈魂都好像飄出了身體,耳邊傳來的對話聲讓他隱約意識到他還活着。
“快走!”
可能是徐前進的出現讓他們覺得現在已經不夠安全了,決定暫時終止計劃。
另一個人有些不甘心,因爲這批次的機牀並沒有全部毀壞。
早知道還不如弄一批炸/藥過來,一次性把這幾個車間全都炸了算了,可現在首都管控那麼嚴格,想要弄到這樣大批量的火/藥實在是不容易,破壞這些儀器,只能選擇這些最蠢最笨的辦法。
現在華國還沒有足夠的技術維修,想要修好這批儀器,只能再像倭國申請專家過來修復,一來一回,起碼得花費大半年的時間,這樣又能拖延華國起步的速度,要是倭國那批專家提出需要把機器運回去維修,那樣一來需要的時間也就更長了。
可現在這批機器還沒有全部損毀,這麼一來,他們的目的不僅沒達到,還打草驚蛇了。
於是小團體中有人提出反對意見。
“我總覺得有些不安。”
說話的是在徐前進背後下黑手的那個人。
“反正人已經制服了,你再補幾刀,距離保衛科巡邏過來,還有二十分鐘的時間,來得及。”
正在他們壓低聲音交流的時候,車間外,傳來了一陣密集的腳步聲。
幾人臉色大變,是軋鋼廠保衛科的巡邏隊!他們怎麼提前巡邏到這兒了!
剛剛那人的匕首直接捅破了徐前進的臟器,不斷流出的鮮血幾乎將他整件棉襖浸透,徐前進又疼,又冷,意識完全模糊。 在瀕死之際,他想到了守寡的母親,想到了還沒滿兩歲的大胖兒子,想到了懷着雙胞胎的妻子……還想到了機牀……對,機牀……
他不知道從哪兒聚集了一股力氣,在那幾人的注意力完全集中在一牆之隔的巡邏隊身上時,猛得一撲,抱住了其中一個人的大腿,然後扯着嗓子拼命發出一聲嘶吼。
此時他說不出完整的求救信息來。
“媽的!”
一車間裡的幾個人知道這下完了,別看徐前進鬧出來的動靜不大,但足夠驚動門外那些從部隊裡退下來的敏銳的保衛科成員。
“我們中間出現了叛徒!”
爲首之人悲憤地說道,密報傳遞肯定出現了問題。
另一邊,宋辰睡得正香,半夜起牀上廁所的梅子憐愛地幫他掖了掖被角。
他被徐前進死死抱着雙腿,爲了發泄,也爲了保命,手中的匕首直接划向徐前進的雙手。
“砰——”
在腳步聲快速朝一車間大門逼近的時候,有個意志還不夠堅定,驚慌失措的成員朝外開木倉了。
此時的徐前進也已經無力桎梏那人的雙腿,趴在地上徹底失去了意識,雙手無力垂在地面。
寂靜的深夜,任何聲音的穿透力都比白天更強,更別提是木倉聲。
這個夜晚,大半個四九城的百姓都被這一場木倉戰驚醒,以軋鋼廠爲中心,這個消息在驚慌從睡夢中爬起來的民衆中間快速擴散開去。
遠在惠民衚衕,也隱約聽到了那一場密集木倉戰鬧出來的動靜。
這天晚上,徐寡婦和趙雪茹睡的都不太安穩,因此當外面傳來聲響時,兩人都醒過來了。
“你先躺着,媽出去看看。”
徐寡婦披上了一件棉襖,打開門走到外邊,她還不忘將門關上,就怕熱氣逃出來,凍着她大孫子和兒媳婦肚子裡的孩子。
“怎麼了?”
徐大媽像剛從外邊走進來的一大爺一大媽打聽。
他們也是聽到動靜後起來的,出去逛了一圈,聽更外邊的人說,好像是軋鋼廠那兒出事了。
“什麼!”
聽到一大爺一大媽的話,徐寡婦腿軟差點沒站住。
“我家前進回來了沒有?”
她踉蹌着跑去了兒子的房間,被子還整齊疊着,牀上沒有一絲躺過人的熱氣,也就是說,徐前進一直都還沒有回來。
這個時候,院子裡的人也都已經聚集在了中院裡,包括住在前院的王斯文和許招娣。
宋辰沒讓懷孕的梅子出來,他自己穿了件軍大衣,瑟縮地站在人羣中。
“還不能確定是不是軋鋼廠出事了,而且就算軋鋼廠出了事,也不能說明前進哥也遇到了麻煩,徐大媽,現在你得穩住,不能讓前進嫂子知道這件事,她現在隨時可能會早產,但受驚嚇早產和正常生產的危險程度是完全不同的。”
宋辰皺着眉站了出來,看來徐前進出事就是在這個晚上了,就是不知道這一次,他的死劫能不能避過去,不過趙雪茹的難產還是能避免的。
現在先瞞着她,不能讓她在這種亂糟糟的,什麼消息都還沒得到的情況下動了胎氣。
“大膽哥,咱倆回屋換一身衣服,去軋鋼廠看看,打聽一下消息。”
叮囑完徐寡婦,宋辰又看向了一旁的呂大膽。
什麼情況都還不知道呢,範紅娟不願意讓自己兒子趟這個渾水,她隱隱約約聽着,那好像是木倉聲,可呂大膽沒看懂他媽的心思,想也不想就應了下來。
他可不是擔心徐前進,他是爲了可憐的雪茹嫂子。
此時宋辰堅定果斷的幾句話將六神無主的徐寡婦安撫下來,她從沒想過,以前總在背地裡抱怨的人,居然是危難關頭第一個站出來幫她的人。
就連大院裡的其他長輩這會兒看宋辰的眼神都不一樣了。
在他們的潛意識中,宋辰好像不再是個小輩了,而是真正能獨當一面的話事人,這和宋辰以往給人留下的耍小機靈的印象完全不同。
宋辰回屋安撫了趙梅子幾句,然後換好厚實的衣服,和呂大膽,以及被父母叮囑着加入的張家老二張祿一塊趕去了軋鋼廠。
*****
因爲小說的走向從宋辰出現的那一刻就發生了偏差,這一次,徐前進竟然沒死。
他被制服那批間/諜的保衛科成員第一時間送去了軍部醫院進行搶救,命保住了,可惜他抱着那間/諜頭子雙腿不放,被劃好幾刀的手斷了幾根肌腱,現在的醫療水平有限,即便接上了,也只能保證他日常一些的活動,想要繼續做鉗工,那是不可能的了。
而且最初捅傷他的那一刀也給他的身體造成了不小的影響,以後恐怕得好好休養,不能過分勞作。
徐寡婦知道兒子出事,哭得死去活來,但兒子好歹保住了一條性命,她又無比慶幸。
趙雪茹終究還是得到了丈夫出事的消息,只不過這一次徐前進沒死,趙雪茹的情緒波動沒有那麼強烈,而且這一次因爲徐前進幫忙發現間諜向保衛科同事傳遞警報的緣故,趙雪茹的身體情況也很受重視,直接被送去了醫學水平更高的軍部醫院進行分娩,最後有驚無險生下來那對雙胞胎兒子,她自己的身體也沒有留下太多隱患。
這是今年年初發生的最惡劣的一場間/諜活動,四九城再次戒嚴,人人自危。 距離事發時隔一天,就在趙雪茹受驚早產被送去搶救的時候,四合院裡出現了一批全副武裝的士兵,他們目標明確,直接衝進了前院的三大爺家,將當時還在吃飯的王斯文和許招娣戴上手銬帶走。
這讓四合院裡的其餘人都驚魂不定。
又過了小半天,宋辰被秘密傳召,帶去了一個極其隱蔽的地方。
“這個人你認識嗎?”
宋辰看着對面表情肅穆的男人遞過來一張照片,他點了點頭。
“認識,我們院裡的三大爺王斯文。”
“上個月24號,你是不是出現在軋鋼廠子弟小學,修改了宣傳欄黑板報上的幾個文字?”
那人接着問道。
宋辰先是愣了愣,聰明如他,一下子就想通了問題的關鍵。
原來陰差陽錯,他還是救了徐前進一命,他可真TM是個做好人的苗子,人生第一次不帶目的做了一件好人好事,居然還能造成這一系列蝴蝶效應。
難怪王斯文一個老師居然會在抄錄板報的時候錯抄那麼多文字,這估計就是傳播消息的一種手段吧。
小學的新板報在禮拜天繪製,當天學校裡基本沒什麼人走動,去玩耍的孩子根本不會注意宣傳欄的那些文章,到了晚上,負責接收消息的人會將所有錯字更正,等到了第二天,學校師生正常上課,即便有老師注意到了板報,也不會發現中間的那段插曲。
上一次,因爲宋辰的好心,接收諜報的人員在破獲密碼時出現了陰差陽錯的巧合,經過他改動的幾個特殊位置的特殊數字文字居然也能破解爲一串還算完整的謎語,而幾串數字的變動,直接導致了整個計劃的失誤。
原本的小說裡,那羣人避開了巡邏隊巡查的時間,爲了養孩子一心想着考三級鉗工漲工資的徐前進直到死,都沒等來救他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