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羣擁擠,祁晏護着她走進酒店。那一剎那,她希望護着她的,是陸荊舟。可她更明白,陸荊舟會讓她遠離這些紛擾。
她以身犯險,不過是逼他不辦這訂婚宴罷了。
“柳屹,生日快樂。”陳嘉禾早早到了,見祁晏擁着柳屹,不放在眼裡。他最輩子最大的對手是陸荊舟,估計是永遠打不過了,他根本不在意祁晏。柳屹的心裡,祁晏不會比他陳嘉禾重要。
接過棕色卷軸,她疑問:“你送我畫?”目前來的,就他們三人,她自然坐着和陳嘉禾閒聊。她心裡很緊張,畢竟要在那麼多人面前大鬧。
陳嘉禾點頭,竟有些期待:“我畫的,要不要現在看看?”
她捶了捶他的胳膊,“行啊,深藏不露啊你。”
說話間,她打開了,陳嘉禾的手拖着,慢慢拉長,是一幅水墨畫,江南煙雨是朦朧遠景,執傘美人是悽美近景。
邊看邊嘆,柳屹道:“我以爲你和我一樣是初識皮毛的水平,原來是大師啊。本宮喜歡,收了。”
去旁邊倒酒的祁晏拖着酒杯,一支擱到她面前,一支遞給陳嘉禾,剩下的自己拿着。他瞥了眼那幅畫:“喲,小柳樹,你這朋友,還真是大師。我別的不行,欣賞眼光還是有的,這就是當日河邊垂柳圖作者遠鶴的手筆。若說晚宴以前,遠鶴是新畫家,現在,炙手可熱,一幅畫價格提了十多倍吧?”
聽完祁晏所說,柳屹驚訝地問:“真的是你?”柳屹那時候幫別人炒畫心裡還有點不舒服,不過現在,幫的是男閨蜜,便宜有的她佔,急什麼!
有點彆扭,陳嘉禾本來不想暴露了,祁晏火眼金睛,他也藏不住:“是我。”
伸手拍陳嘉禾後背:“我說,你這忸怩啥,好事!”她邊說邊仔細收好畫:“大師之作,我要好好收藏,坐等升值。”
祁晏並不就此罷休:“所以,遠鶴大師,當日你畫的是小柳樹吧,今天這我看,不太像,又是誰呢?”
瞧見柳屹也投來好奇的目光,陳嘉禾有些惱,幸好他早有準備:“我畫的是小葵。柳屹,從小到大,你真心相交的朋友就我和小葵。現在我們偶爾都會分開,以後畢業了,總有不在的時候。畫是我畫的,畫上的人是小葵,那我們就永遠陪在你身邊。”
“謝謝你,陳嘉禾。”柳屹聽了這番意思,有些觸動。陳嘉禾每年的禮物都沒虧待,今年算是最用心的。
陳嘉禾說這番話時,許葵正站在門口,怔怔聽着,心思百轉。俄而,她故作無事:“喲,你們都來這麼早,那是不是我最沒誠意?”
柳屹興奮地站起:“阿葵,你還跟我客氣!”
把紙袋子塞進她手心,許葵在她耳邊低語:“我的禮物,還是回家自己看比較好。”
一點就通,柳屹臉猛地一紅,沒說話。
客人陸陸續續來了,爲了避免錯過他們的訂婚宴,她特意反覆問了陸荊舟和盧恆他們的開始時間,她提早了。
因此她這裡唱完生日歌,開席,陸荊舟的禮物才從隔壁送來。大概忙得脫不開身,是盧恆代送。她走到門口去迎接,盧恆把方方正正不大不小的禮盒遞給她:“柳小姐,陸先生讓我代爲轉告,生日快樂。”
有點生分的她,把她激怒了,不過她不爲難以和她同一條船的盧恆:“盧恆,你走吧。”
盧恆才轉身,她便迫不及待打開禮盒,絲帶包裝紙扔了一地。待終於見了禮物真面目時,她眼眶一熱,水光盈盈裡,映着一個不那麼漂亮的玩偶。
他始終記得!
她不信,這記得,不是愛還能是什麼!
伸手去拿萌系玩偶,背面果然繡着彎彎扭扭的“吃吃”二字。玩偶是她印象中的要求,長耳朵大眼睛大鼻子大嘴巴,有點像豬有點像熊有點像兔子,可謂四不像。
那是很久很久之前的事了,陸荊舟爲了哄她高興,問她想要什麼。她年紀小,隨口胡謅,說了亂七八糟的要求:我要陸大哥給我做世界上最醜的娃娃。
久到,如果不是今天他兌現承諾把它作爲成人禮,她都要忘記了。
這些年,他送了太多她隨意擺放的禮物,而這個,她註定是記在心裡護在懷裡的。
“怎麼了,什麼寶貝禮物讓你半天不動?”許葵被陳嘉禾、祁晏慫恿着上前詢問,看到那娃娃,“不至於吧,這娃娃?”
“至於,阿葵,真的至於。”她回頭看向許葵時,眼淚已經下來了。
趕緊用手擦她的眼淚,許葵有點心疼:“怎麼哭了?你不是還要去大鬧訂婚宴麼?”
抓住許葵的手,她吸了吸鼻子:“阿葵,你看,你們送我的禮物,我都喜歡都感動,可偏偏陸荊舟的,可以讓我淚流滿面。阿葵,我真的愛他。”
收回手,許葵看她堅定的樣子,突然心疼:“我知道。”
“所以,”她一頓,自己擦乾淨眼淚,“我要做的事,不太好,你也不會怪我對嗎?”
許葵點她額頭:“你想什麼!我站在你身後,別忘了,你的武器是我提供的!”
猛然間多了勇氣,她把玩偶重新歸置,把盒子給許葵:“阿葵,幫我好好收着,我現在去了。”
接過盒子之前,許葵先輕輕抱了抱她:“先給你個幸運擁抱。行了,走吧。”
訂婚宴那裡很安靜,不知道正在幹什麼,她定了定神,走進衆人的視線。認識的,不認識的,她一概不管。她一步步走向正在臺上拿着話筒說着什麼的陸荊舟,因爲她的美,她出現的突兀,因此不少人注視着她。
她全都不在乎,死死盯着陸荊舟。走上臺,她搶過陸荊舟的話筒。
“吃吃,你幹什麼?”近乎低喃。
“陸荊舟,我有了你的孩子,你敢不敢對我負責?!”她並沒有留給陸荊舟和自己任何轉圜的餘地,對着話筒,擲地有聲地質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