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筠婷混跡在深宅女人中間這麼久,最善察言觀色,見羅詩敏原本嬉笑着的表情瞬間冷凝,心下便有了些數,這美貌的婢子看起來眼熟的很,一時間又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шωш ★t tkan ★¢o “擱着吧,我與阮姑娘有話說,你且先下去。”羅詩敏表情淡淡的。
那美貌女子卻不下去,笑吟吟的道:“太太吩咐婢妾仔細伺候奶奶,可不敢有絲毫的怠慢,離開您身邊可怎麼行?回頭太太要責罰婢妾的。”
婢妾?阮筠婷先是一愣,眼神冷了下來,她想起來了,這女子原是三太太屋裡的大丫環,名叫紫馥。三太太竟然這麼快就給四爺屋裡塞了小妾進來!而且紫馥還如此有恃無恐的違逆主母的意思!
羅詩敏識大體,性子溫柔,徐承茗儒雅端方,是謙謙君子,兩人一起也算登對。如今羅詩敏不過剛有了身孕,三太太就往徐承茗屋子裡安排人,這算什麼?新婚燕爾的夫婦中間,如何容得下她人?羅詩敏懷着身孕,還要看着別的女人趁機搶走她的夫婿,她的心情又如何?
阮筠婷想了許多不過是一瞬的時間,不免怒氣衝頂,蒼白的面頰染了胭脂,顯得一雙明眸更加明亮了。
“做妾的,竟然有當衆違逆主母意思的時候,這規矩是哪兒立出來的,我怎麼沒見過?”阮筠婷端起茶盞,慢條斯理的啜飲一口。
羅詩敏有些擔憂的蹙眉,阮筠婷這樣說,怕要得罪三太太的。
紫馥聞言一笑,卻絲毫不見懼怕和怯懦,禮數週全的行了禮,語氣中全沒有尊重之意:“阮姑娘玩笑了,是奶奶寬厚。才待婢妾如此溫和,若您將來到了夫家也能有這樣一位主母,便是天大的福氣了”言下之意同樣都是給人做小妾的貨色,還有什麼可拽的。
阮筠婷眯起雙眼,並未發怒,心中暗嘲紫馥魯莽,不愧是三太太“調教”出來的人,這樣目無尊卑,就算不用她親手收拾,早晚都有人會收拾了她。
羅詩敏卻已經忍無可忍。她不想惹事,卻不代表揮容她人一味的欺負,揮手掃落了剛端上來的青花瓷蓋盅。發出好大一聲破碎的響聲。
“放肆!這是什麼地方,有你說話的份兒?還不跪下!”
紫馥沒想到羅詩敏會突然摔東西,被嚇了一跳,臉上血色也失了。到了成名居這幾日,羅詩敏雖然不喜歡她。可也從來沒有刻意爲難過她。她畢竟是三太太身邊的大丫鬟,三太太又是四奶奶的婆母,做媳婦兒的對婆婆自然是莫敢不從,她也一直都自持身份,對羅詩敏的溫和好說話有了根深蒂固的認知。
誰料今日在外人面前,她卻摔東西!
紫馥躲開碎瓷片。跪下道:“奶奶息怒,仔細您的身子,莫動了胎氣。”語氣中的誠意有幾分。怕滿屋子的人都聽得出。
羅詩敏冷冷一笑,這麼多天,她早已經忍無可忍了。
“小小奴婢,敢在姑娘面前放肆,就算你不知她是我的好友。難道不知她是這府裡的小姐,是老祖宗的外孫女?好。這些你若都不知道,阮姑娘是皇上身邊的紅人,這些你也該有所耳聞吧。你一個賤妾,如何耀武揚威的和皇上親自賜婚的阮姑娘相提並論!我看你不是不懂規矩,而是根本不長眼睛!”
紫馥見羅詩敏真的動了怒,忙磕了個頭,直起身子陪笑道:“奶奶息怒,婢妾沒有那個意思。”
“沒有?你當我是聾的不成?”
“婢妾真的沒有,婢妾就是長了十個膽子,也不敢對奶奶和姑娘不敬啊!”紫馥眼裡迅速喊了淚,一副楚楚可憐的模樣。
羅詩敏胸口劇烈起伏,還要說話,阮筠婷先一步拉住她的手,溫言勸說:“好了好了,莫再爲了不相干的人動怒。她既然不好,送還給三太太也就罷了,做什麼生真氣作踐自己。”
送還?!羅詩敏和紫馥聞言,心中都是一驚。
羅詩敏從來沒想過,婆婆安排在自己房裡的小妾可以送回去。但阮筠婷這樣一說,彷彿給了她一線希望,是啊,她如今有身孕在身,上到老祖宗,三老爺,下到徐承茗,沒有一個人不仔細着她的。三太太怕這段時間疏忽了對爺們兒的“照顧”這才安排人進來,可並不代表三太太也不想要孫子。自己既然看着她惹氣不順眼,想法子找個由頭解決掉也就是了。
只是妒婦的名聲怕是要留下了……
紫馥心下一突,忐忑的擡頭望着羅詩敏。她進了成名居,還指望能榮華富貴一生呢,若被送回去,她的一輩子不是完了?
見羅詩敏面色霜寒,紫馥終於害怕了,叩頭哆嗦着道:“婢妾知錯了,求奶奶寬恕。”又跪行兩步到了阮筠婷跟前:“阮姑娘,奴婢有眼無珠,衝撞了姑娘,請姑娘的原諒。奴婢往後再不敢了。”
算她還沒有完全傻透。
阮筠婷抿了抿嘴脣。其實她不過是嚇唬她罷了。要想將紫馥送出去,還要不傷害羅詩敏和三太太婆媳之間的關係,還須得從長計議。
羅詩敏煩躁的揮手讓紫馥下去。燕雲則帶着小丫頭迅速清理了地上的瓷片,重新給阮筠婷續了茶。帶到一切妥當,下人們都退了下去。阮筠婷和羅詩敏拉着手說起了路上發生的一些事,又商議起關於紫馥的事,直說到下午徐承茗回來之時。
“四表哥。”阮筠婷給徐承茗行禮。
徐承茗笑道:“婷兒來了。”
羅詩敏起身到了跟前,笑着要去接過徐承茗的大氅,徐承茗卻退後了兩步,體貼的笑着:“我一身的寒氣,仔細過給你。”
阮筠婷便適時的請辭離開,臨出門前,衝着羅詩敏使了個顏色,羅詩敏不着痕跡的頷首。
阮筠婷回到靜思園,心情卻沉重起來。從前她不多想婚姻之事,可如今看到婚後的羅詩敏,懷着身子還要與小妾惹氣,她對自己的未來,難免生出許多擔憂。
若是嫁給戴明,她便是做妾的。上頭會有主母壓着,往後說不定還會有平妻, 更會有其他的妾室,通房。不必說遠的,她屋裡的紅豆不就是等着盼着要跟着她媵嫁麼?
到時候面對自己的夫婿,她還能那麼平靜的說一句如果不是她愛的,他有幾個女人都無所謂嗎?恐怕她無法這樣心如止水,因爲人都是貪婪的,即便不是自己愛的,獨佔欲也不會少。
思來想去,最要緊的還是她自己。若想說話有底氣,就要提高身份,就要有自己的能力。徐家不可能永遠指望的上,她還是要靠自己。
紅豆在屋門前站了半晌,見阮筠婷一直愁眉不展,心下心疼的緊。西武公主與戴明的事情現在已經不是秘密。想來姑娘在爲這件事難過。
屋內安靜的有些冷清,靜謐之中,阮筠婷猶如沉靜的玉雕,連空氣都是靜止的,讓人不忍心打破了這份平靜。
所以嬋娟進門之後突然而來的聲音,就顯得格外尖刺。
“姑娘,小戴大人來了,送了好些東西來,這會子人在前廳,老太太吩咐您快些去瞧瞧呢。”
阮筠婷站起身,奇怪了,戴明好端端的送什麼東西。
披上紫狐裘出了門,站在廊下,卻見滿院子銀裝素裹,不知何時竟下了鵝毛大雪,地上的積雪已經有兩寸厚。
戴上風帽,紅豆伺候她在繡鞋外頭套上木屐綁好,嬋娟則是爲她撐傘,“姑娘,您仔細腳下。”
三人在暮色下離開靜思園,緩緩往前廳走去。不多時,見前頭有一挺拔身影自個兒撐着傘迎面走來。身旁有兩人爲他挑着燈籠,在深藍的夜幕下,那人身上的寶藍色仙鶴紋大氅映着燈籠柔和的光,顯得很是耀眼。
“之淺?你怎麼沒在前廳?”阮筠婷認出了那件衣裳,疑惑的放緩了腳步。
戴明原本在正在猜測對面來的可是阮筠婷,怕人錯了人失了禮數,沒敢貿然說話,聽見她先出聲,才笑着道:“婷兒。”
三兩步到了阮筠婷跟前,戴明伸過手,拉住阮筠婷的一隻手轉而往前廳緩緩走去,紙傘大半用來遮住她,笑道:“路滑,我來迎你。”
嬋娟和紅豆跟在後頭,對視了一眼,都很是驚喜。如此看來,小戴大人對姑娘還是放不下的嘛。
那兩名提着燈籠引路的婢子也都面露羨慕,對阮筠婷得到的優待很是驚訝。
阮筠婷的手被他溫暖乾燥的手包裹着,有些不自在的掙了掙,但終究敵不過他的的力氣,又怕動作太大反而引人注目,只得作罷,道:“身邊跟着這麼多的人呢,哪裡會有事?倒是你,這會子不回府去,來我這裡做什麼?”
“我才得了好東西,想着你能用的上,就帶人送過來。”
“什麼好東西,竟勞你親自走一趟?”
“東西倒是次要的,主要是來府上的機會難得。”
戴明溫柔的說罷,側頭看向阮筠婷。
阮筠婷只覺得臉上發燒,戴明今日怎麼了,竟當着外人的面混不吝的說起甜言蜜語!但一聯想今日在書院聽到的那個消息,阮筠婷的笑容變略帶了深意。
“莫不是那件事皇上有了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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