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經過了當事‘神’清醒狀態的許可,也就是各位所看到的視頻,我們在全麻狀態下截取了當事‘神’的一條完整小腿……”
發言人背後的大屏幕上先是播放了尤克羅夏蒂亞對着攝像機錄製的許可與翻譯字幕,然後便是她的小腿從被切斷到隔絕之後迅速復原的快進畫面。
整個大廳裡除卻各國記者長槍短炮閃光燈的咔嚓聲之外,一絲說話聲都沒有。
“出於安全問題,我們無法將研究對象攜帶至地球進行創傷實驗,所以我們把她的殘肢分別進行了兩次對照實驗,一次保留在異世界,一次冒險帶到地球來,嘗試觀察它們以及現世神本身在這樣的差異基礎上會有怎麼樣的變化……”
已經有記者飛速地在身上的速記本或者平板電腦上擬定幾個關鍵詞,並露出滿意的笑容。這是他們待會在提問環節所要問的問題,如果問得足夠巧妙,他們就能加薪,或是升職,這也是各大媒體的一貫規矩。
“下面,各位看到的是異世界對照組的情況……嗯,不錯,各位可以看到那條被切下來的小腿逐漸在消失,就像是乾冰揮發一般。我們至今無法探明這‘消失’的機理,就像字面上所說一樣,構成細胞的分子原子逐漸全無蹤跡,放射性標記消失。”
屏幕的左邊是消失中的小腿,而右邊則是全麻的尤克羅夏蒂亞膝蓋下不斷恢復的身體組織。這下只帶相機來的平媒記者們不禁都捶胸頓足——有片兒看誰看圖啊。
“我們有理由猜測,在異世界的特有機制控制下,這根消失了的小腿最後又回到了實驗對象身上,除了研究員事前做的放射性標記之外,所有構成和原狀一模一樣,至少從現有科學技術所能探知的細節上我們看不出區別。”
這場新聞發佈會當然也允許現場直播,不過只有一家得到了許可(COTV),其他的渠道都是通過這一家進行轉播。
熱度?發佈會僅僅開始不到十五分鐘,全球收看人數保守估計就已經突破了七億大關,而且還在不斷增長。
中科院的新聞發言人倒是不知道這些飛快進展,向全世界每個角落滲透的細節。他只是接着事前準備好的腹稿,按照視頻和演示文稿的內容層層撥開表象的洋蔥皮,把其內的真相展示給鎂光燈前,熒幕之後的所有人。
“但在實驗組的觀察過程中,我們發現了截然不同的性狀。”緊接着,視角又切回到固定着那節小腿的玻璃罩上,正對着內容物,以及一個顯示整個系統重量的電子秤液晶讀數板。
“從它被切下來,到被固定,穿過傳送門之前的這六分鐘又四十三秒內,它都不斷地‘溶解在虛空中’,讓整個真空罩內的重量持續降低。但是,如你們所見——”
發言人頓了一頓,同時也扭頭望向大屏幕。
屏幕上的畫面微微一
閃,然後從不清晰的雪花中復原。與此同時,安置在玻璃罩內的超精準電子秤的度數也上下波動了一番之後最終歸於靜止。
“現在它和我們一樣,都身處地球,身處於這個我們已知的空間。支持着這塊身體殘片‘溶解於虛空’的條件已經被移除,現在如在座各位記者所見,它已經和尋常的屍體沒有什麼兩樣了。但我們現在依舊可以清楚地看到,就算把這一變量從異世界內移除,現世神的軀體恢復也似乎沒有造成影響。綜合以上因素,我們可以得出一個較爲穩固的結論:”
從邪馬臺東京都內企業總部內PC前的上班族,再到北美聯邦西雅圖街上帶着智能眼鏡顯示器的行人,或是新德里貧民窟裡的公用顯像管電視機前圍成裡三層外三層的“賤民”,或是棕櫚樹酒店裡捧着高腳杯,美女左擁右抱着面對曲面百寸屏幕的王公富豪,此時都無不把眼睛睜得乒乓球一樣大,等待着對於現世神研究來說堪比蓋棺定論的結論。
“由於條件所限,我們依舊無法把現世神帶到地球來進行測試的實驗。在這基礎上,我們現在只能遺憾地宣佈,脫離了異世界特有的某種影響,現世神的永生以及不死兩大特性將會失效,當然這也符合我們一開始對於這種未知存在的猜測。”
臺下大駭,騷動聲一下子多了起來。
“請安靜……”中性的電音聲立刻響起。這些記者都已經沉不住氣,更何況的外面的,遍佈全世界的觀衆?
“我們在之前已經把部分資料作爲‘人類新千年合作計劃’的一部分轉交給了北美聯邦的相關科研機構進行研究,想必他們得到的結果應該也會相同。宇宙是多元的,既然魔法的使用在地球會失效,那麼對於永生的研究在這個世界碰到不可逾越的‘次元之壁’,也應當是完全可以理解的……”
發言人話音剛落,發佈會現場的側門就被推開。一輛帶着複雜設備的推車被兩人推了進來。有的記者反應快過他人,迅速命令攝像師把鏡頭跟隨着COTV的攝像師一起移動,給推車做個特寫。
“爲了體現我國研究現世神並向公衆公佈成果的誠意,我們特意將現存於本世界唯一的研究原本,也就是研究對象授權與本體分離的身體結構部分在此公之於衆……”
下面又是一片譁然,緊接着到來的就是接連不斷的“咔嚓”聲。
這樣的景象持續了起碼三分鐘。待到場面重新得到控制之後,發言人才擡起頭來用死魚眼平視正前方,慢條斯理地說道:
“全程冷凍運輸會遮蓋住它表面現在獨一無二的,‘蒸發消失’的痕跡。但如果於常溫保存,即使於真空環境下,各處組織本身也會逐漸發生反應,將痕跡徹底抹去。所以,請在座的各位記者朋友在接下來的十分鐘內站在警戒線外,記錄下空前絕後的這一刻……半小時之後將是提問
時間。”
早有記者扛着長槍短炮衝到邊角的過道上,想要近人一等地,更清晰地捕捉那條不成形的小腿上所有一切能映入眼簾的紋理;發言人起身的這一席話,更是讓整個會場騷動起來。而玻璃罩前,早有會場的相應人員按照預案拉開了帶輕微電擊的阻隔網,手持警棍和噴霧站在阻隔網和玻璃罩中間。
“靜觀其上,皮膚和血肉的界限已經完全被混淆。表皮,真皮,直到肌肉組織,甚至是骨骼之間的過度明顯不是任何一樣切割技術所能達到的高度。在幾分鐘前,我對中國人用‘溶解’這個詞嗤之以鼻,而直到近距離接觸到了她,那個異世界被切斷肢體的神靈的殘跡,我才深刻認識到了我的錯誤……”
次日的《紐約時報》在頭版上是這樣報道的。
有驚無險的抵近攝像到第十分鐘零一秒就被果斷掐斷,由全副武裝的士兵把玻璃罩蓋上遮光布,推出了會場。新聞記者們在現場相關人士的秩序引導下,挨個回到了座位。
緊接着,一個個藍色文件夾被分發到所有脖前有藍色授權記者證的人手上。上面是令他們欣喜異常的官方說明資料和一張的表面顯微照片,作爲能夠說服全世界的物證。
而沒有得到這些資料的記者只好垂頭喪氣地出去接外賣,嚼巧克力——他們的東家或許混淆過暴恐分子和良民,或許曾經爲訟棍們搖旗吶喊,或是把作惡多端的騙子包裝成“皿煮逗士”,獲得這番待遇,也算是實至名歸。
二十分鐘的時間稍縱即逝,緊接着發言人又穩當當地坐回了發言席位上,周遭還有不少中科院的重量級人物,有的眉頭緊鎖,有的神態如常。
不接受提問,就等於這場發佈會只能叫通氣會,經不起質詢。誰都知道善於搞個大新聞的記者都會把重心放在這最後一搏上,而那些拿到了資料的記者則是有自知之明地坐到後排;
但就算真理穩穩地握在手上,也要有相應的底氣才行。明明你是對的,卻懦弱地躲在路由器,交換機節點後面,把普羅大衆所有善意的,惡意的,無意的討論全部一視同仁地掐斷,對所有擁有影響力的勢力下禁口令,甚至是讓公衆連通向正確的路都被堵死,刻意淡化這件事的影響,那麼公衆會相信什麼?全世界會相信什麼?
如果你是對的,那你怎麼會需要隱瞞什麼?這是人類最基礎的邏輯。更何況現在這個時代,所有信息都能被挖掘出來——不存在挖不出來的信息,只是難度高低而已。
這套瑟瑟縮縮的態度,早就過時且無力了。在上面的首肯下,中科院這舉重拳就是要證明自己:既然自己是對的,那麼就要擡起頭來勇對一切指責,拉高褲帶,帶上最靚的眼鏡,和他們談笑風生!
換言之,要把一切的喉舌都捏得無話可說,奪回異世界開發與研究的第一手主動權!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