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尚慢慢伸出了手。
“別這樣。”
嘆悲傷地說道。恩尚抓住嘆的手,並不是爲了一起走下去,而是爲了與他握手道別。
“我們已經走出很遠了,不要再走了。”
“求你別這樣!”
恩尚抽回手,勉強笑了笑。
“以後學校見吧。我先走了。”
恩尚穿過人行橫道,消失在了路的盡頭。
“你總是讓身邊的人,離你而去。”
英道說完這句話,也穿過人行橫道,朝恩尚離開的方向追了過去。嘆一個人站了好久好久。
英道追上恩尚,擋在了她面前。恩尚差點撞上英道,不得已停下了腳步。她一直低着頭。
“讓開!”
英道彎下腰,看了看恩尚的臉。果然不出所料,恩尚在哭泣。
“喂,被別人看見,還以爲我綁架你了呢。”
“……嘆呢,走了嗎?”
恩尚一邊抽泣一邊問道。
“你們分手了?爲什麼?”
被英道這麼一問,恩尚終於忍不住號啕大哭起來。
“喂,我現在開心得都想開派對了,你幹什麼哭啊?”
恩尚哭着,想要繞過英道,結果卻被英道再一次攔了下來。
“你第一節課是體育吧?今天天氣這麼好,不如翹課開派對吧。”
“考第98名的人,好像不應該說這種話吧?”
恩尚大哭着,繞過了英道。
“一點不給人機會呢。”
英道難過地看着恩尚的背影。
穿着運動服的恩尚,無精打采地靠在運動館一角發呆。寶娜和燦榮打鬧着走進來,看見了恩尚,寶娜朝恩尚一路小跑過去。嘆走進運動館,看見恩尚居然這麼無精打采,輕輕嘆了口氣。燦榮走向了嘆。
“昨天你給我打電話了嗎?什麼事?”
“你爲什麼不接電話?”
“我不是你秘書。”
WWW✿ttкan✿℃ O “我都打給你了,說明真的是有很急的事情。昨天是你收留了車恩尚嗎?”
“說什麼呢?恩尚沒回家睡嗎?”
“不知道就算了,反正沒在你那兒睡就行。”
應該不會吧?嘆總是能想起早上,英道和恩尚在一起的場景。雖然知道應該不是,但總是不知不覺就惱火。嘆努力不看恩尚,走進了更衣室。就在嘆換衣服的時候,英道走進來,若無其事地站到了嘆身邊。
“哭得很厲害嗎?”
說什麼呢?英道停下動作,看向了嘆。
“早上,車恩尚。”
“怎麼能擺明了這麼問啊?”
“我是怕你心裡還盼着萬一。不用去想萬一了,這不是你的機會,這是我的機會。”
嘆重重地關上衣櫃門,走出了更衣室。
明秀和寶娜,像往常一樣,一邊看照片,一邊拌着嘴。英道則橫在工作室沙發上,仔細看着臉書。叫車恩尚的用戶,有二百五十多個。往照片牆貼照片的明秀和寶娜好像發現了什麼一樣,意味深長地看了看彼此。
“嗯?”
“我的天!”
寶娜和明秀,一起轉頭看向了英道。
“喂,崔英道!”
“你是真的喜歡車恩尚嗎?”
“她這麼說的嗎?”
“車恩尚和金嘆在搞曖昧,這個全校學生都知道。而他們兩個會走到今天,你的功勞最大。”
寶娜剛說完,英道就站起來,拿起了自己的書包。
“我說,世界這麼大,一半是女人呢,幹嗎非要在校內找初戀啊!”
“我的天!你是初戀啊?”
一步一步走向照片牆的英道,仔細地看着照片中自己的表情。
“原來,我是用這種表情在看你啊,車恩尚。我先走了。”
英道說完,徑直走出了工作室。
嘆把孝信叫出來,結果自己卻繞着公園跑了好幾圈。爲了做實驗,嘆把自己的秘密全都告訴了孝信。結果剛對孝信說出自己並不是理事長的兒子這件事,嘆的心臟就小小地**了一下。在自己信任的孝信面前尚且如此,在別人面前說出真相,肯定更加困難吧。即便這樣,嘆也打算說出來。爲了平復心情,他留下一臉吃驚的孝信,自己又跑了起來。
結束晨跑回到家的嘆,在家門口看見一個女子,哭着從裡面跑了出來。是賢珠。
“您沒事吧?”
聽到嘆溫柔的聲音,賢珠小心翼翼地擡起了頭。
“你就是嘆啊。”
“您……認識我嗎?”
“我們很快會再見的。”
賢珠馬上就要到帝國高中上班了,到時候嘆就是自己的學生了。她匆忙地擦了擦眼淚,微微笑了笑。
“您是走着來的嗎?這裡離主路還很遠,用不用我幫您叫出租?”
該不會又是在自己家遭遇了什麼不好的事情吧?嘆很心疼這個哭着從自己家跑出來的女子,作爲這個家的一分子,嘆卻也在這裡不斷地受着傷害。
“幫我攔住你哥哥,拜託了。”
哥哥?嘆一臉疑惑地看了看賢珠。這時,元打開大門走了出來。他看起來像是失去了全世界。
“剛纔出來的那位……往這邊走了。她讓我幫着攔住你。”
“我沒打算去追她。”
元打開了車門。嘆走過去伸手攔住了車門。
“哥,你現在臉色很差,出什麼事了?”
“你還在堅持做出格的事情。”
“用那種表情發脾氣是沒有震懾力的。到底出什麼事了,哥?”
“父親好像派人盯着我們呢。你也小心點,別被他抓住什麼把柄。”
元坐上車,急忙發動了車子,然後,開車駛向了與賢珠相反的方向。哥哥也好,我也好,果然出了事。嘆用不安的眼神看了看哥哥離去的方向,又看了看賢珠離去的方向。
賢珠坐在公交車站。嘆小心翼翼地走過去,一屁股坐到了她身邊。賢珠一臉詫異地看着嘆。
“我哥……不會來了,他直接走了。”
“……我沒在等他。”
“不過,您是哪位啊?是我哥的女朋友嗎?”
我們的關係究竟該怎樣定義?賢珠沒有回答,只是難過地盯着馬路。
“您剛纔爲什麼能認出我呢?我哥……會提起我嗎?”
“嗯。他說他弟弟很溫柔很直率,個子長得很高,眼睛跟他長得一樣。原來他說的都是真的呢!”
元深藏起來的真心,讓嘆一時語塞。兩個人想着各自的事情,像朋友一樣肩並肩坐着,看着路過的一輛輛公交車。
姬南說做到這個月末,琦愛沒多說什麼,馬上就同意了。這讓姬南多少有些不捨。
媽現在出發了。
姬南給恩尚發了條短信,拿起紙袋走出了家門。
英道來到和恩尚第一次見面的超市。先一步來到超市的姬南,瞥了一眼英道。英道一屁股坐在超市門口,給恩尚打了個電話。
“在哪兒呢?”
“我現在很忙。”
“好感激哦!”
“感激什麼?”
“這麼忙,居然還抽空接我電話。”
英道下意識瞥了一眼姬南放在桌子上的紙袋。
“不接你電話我會不安,怕連交易的機會都沒有,就被你害了。打電話有什麼事?”
“我在你家附近,陪我去吃陽春麪吧。”
恩尚毫不猶豫地掛斷了電話。
“一點禮貌都沒有。”
英道看着被掛斷的電話,小聲嘟囔道。恩尚把手機放進兜裡,拐個彎走向了超市。結果,她看到英道就坐在姬南旁邊的桌子,嚇得急忙躲了起來。怎麼辦?就在恩尚不知所措的時候,英道又打來了電話。恩尚迅速地接起了電話。
“如果不喜歡吃陽春麪……”
“喜歡。我特別喜歡吃陽春麪!我在十字路口呢,你往這邊來吧。”
恩尚掛斷電話,盯着英道的一舉一動。英道起身,走向了摩托車。剛纔真是嚇得魂兒都沒了,看到英道離開,恩尚輕輕鬆了口氣。她跑到姬南身邊,姬南把紙袋遞給了她。
“我找的房子裡面,押金一千萬月租三十五萬的最便宜,但只有一個房間。我再多找找,然後發短信告訴你。”
姬南點了點頭。
“我該走了,打工要遲到了。短信聯絡,媽。”
恩尚急忙起身,離開了超市。姬南心疼地看着恩尚離開的背影。她心疼,在這種情況下,自己女兒卻還要按時按點去打工。
恩尚跑向了十字路口。英道把摩托車停在路邊,正等着恩尚。
“說要在十字路口見的人,爲什麼從超市方向跑過來?”
英道瞥了一眼恩尚手裡的紙袋,明明在哪裡見過這個紙袋。
“是嗎?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也是正常的,你又不是人造衛星。不過我現在要去個地方,你在這裡等我一下。十分鐘?十五分鐘?”
英道心裡寫着劇本:如果事情按照劇本發展,那一切就都能說清楚了。
“我不等。”
“要等。你就等等我唄。”
英道沒等恩尚回答,騎着摩托車離開了十字路口。
他把摩托車停下來,看着正向住宅區走的姬南。難道是真的嗎?她真的是車恩尚的媽媽嗎?姬南剛要走進大門,英道突然開口說道:
“您好,伯母。”
姬南嚇得轉過了頭。
“恩尚在家嗎?”
姬南一臉警惕地看着英道,輕輕搖了搖頭。
“您是恩尚的母親吧?”
姬南點了點頭。一看打扮就是窮人,原來是這家的保姆。但感覺還是有些奇怪,難道……?
“我們約好了要見面的,可是我聯繫不上她。恩尚幾點能回來啊?”
姬南稍微猶豫了一下,用手機打了一句話,遞給了英道:恩尚去打工了。奇怪的感覺原來就是這個啊,英道努力掩飾着自己的驚訝。
英道回到十字路口,不出所料,恩尚已經離開了。英道看了看周圍,失望地坐上了摩托車,呆呆地停了一會兒。結果像在做夢一樣,恩尚突然出現在了他的視線裡。看着跑向自己的恩尚,英道自言自語道:
“第六,家政阿姨的女兒。備註:語言殘疾。”
恩尚喘着粗氣,跑到了英道面前,看起
來一臉的擔驚受怕。
“怎麼又回來了?”
“應該跟你在這裡等我是一個原因。”
“應該不是吧?等待是我多年來的習慣。”
“你不是已經全都知道了嗎,你不是已經見過我媽媽了嗎?怎麼不再忍幾天呢?我馬上就會離開了。”
“……可是我已經知道了。總之,手機這種東西,真是不應該存在。”
“你想跟同學們說,就去說好了;想欺負我,就欺負好了。但是在我和我媽搬走之前,不要再找上門了,因爲那裡同時也是我媽媽的工作地點。”
“我又沒說什麼!你都說完了嗎?那就陪我去吃麪吧。”
“不要回避話題,正面回答我,讓我心裡也好有個準備。往後,你打算怎麼對付我?”
“我能幹什麼啊我?!”
英道莫名大喊了一聲。恩尚第一次看到如此激動的英道。
“我連我自己的傷口都不知道該怎樣面對,我又能把你怎麼樣啊?我只是看見你走,覺得難過;看到你回來,又覺得開心;知道你的秘密,心裡很沉重……僅此而已。我又沒說要把你怎樣。”
“可我見過很多次你把別人怎樣,你對我也做過啊。”
“所以我現在什麼都沒法兒對你做啊,就只能找你去吃麪。”
恩尚一時無言以對。
“沒法兒跟你一起玩了,面留到下次再吃吧。”
英道騎上摩托車,就這樣消失在了恩尚的視線中。他究竟想怎樣?恩尚被奇妙的感覺圍繞着,久久站在原地沒有離開。
該死的生意。元和東旭率先開了球,英道和嘆則拿着高爾夫球杆,無精打采地跟在後面。就算關係糟糕透頂,也要因爲做生意這一個理由,繼續糾纏在一起。這就是他們的人生。作爲生意場上的道具,他們覺得自己的存在很可笑。
“你也跟你哥說兩句話啊,不然也太明顯了,擺明不是親兄弟。”
英道先開口挑釁道。
“別跟我說話,我哥正在揮杆呢。”
“這世道變得太好了,庶子居然都有資格與嫡子稱兄道弟。”
“少在這找茬兒,我手上還拿着球杆呢。”
“難道我就是空手而來的嗎?”
“在你爸爸面前捱打,真的沒關係嗎?”
“你眼裡,只能看見我手裡的球杆,對不對?”
英道威脅着,向嘆走近了一步。
“你說對咱們同學來說,你是庶子這事兒和車恩尚是你家保姆的女兒這事兒,哪一個會更讓他們震驚?”
還是被這小子知道了。嘆瞪了一眼嬉皮笑臉的英道。
“庶子金嘆,跟保姆的女兒車恩尚在交往,這事兒應該最勁爆吧?”
嘆強壓着怒火。
“被你知道了啊?覺得我們般配嗎?”
“你的聲音在發抖呢。”
實在是忍無可忍了,嘆一把抓住了英道的衣領。
“我知道你在努力使壞,可是,你別想用那種東西威脅車恩尚。你做人,還不至於這麼垃圾吧,雖說現在已經很垃圾了。”
“我爲什麼要威脅她?我現在是在威脅你。”
嘆的表情僵硬起來。
“所以說,你呢,不要輕易就決定要保護車恩尚。如果你去保護她,我就不得不把她的身份曝光出來;可如果你不去保護她,那麼我就會保護所有人。”
哈!嘆輕嘆了一口氣,眼神瞬間變得充滿了殺氣。
“你給我聽好了。”
英道歪歪地站在那裡,好像在說有種你放馬過來。
“如果我想在這場爭鬥裡打贏你,我就必須變回之前那個惡劣的自己,可我並不想那樣,因爲我學會了什麼叫思考。但是如果你繼續這樣下去,我也許會改變想法。”
“就算那樣,你也贏不了我。”
嘆冷冷地看着英道,英道也毫不示弱地盯着嘆。
“你,你爸爸,你爸爸的公司,還有跟着你混的孫孝俊、李尚宇他們幾個,包括他們爸爸的公司,我會把你身邊所有人的人生,都徹底毀掉。”
“就憑你一個庶子,哪有那個本事。”
“三年前,你曾說過,‘幾天前看到的那個女人,如果跟我爸爸生了孩子,那孩子也會是你這種傢伙吧’。我是庶子,這沒錯。可即便如此,我身爲帝國集團二公子的事實,也不會改變。只要我動用我父親的力量,就憑你,鬥得過我嗎?”
嘆堅定地看着英道。英道想起了什麼,眼神中充滿了悲傷。
“三年前,你也曾說過,‘崔英道,現在這一刻,你會後悔一輩子’。當時,你該早點來找我纔對,在我失去媽媽之前。”
“我……當時太生氣了,我對你的懲罰,只有五分鐘而已。”
英道傷害了嘆,嘆也放開了英道的手。嘆想對英道說,“你媽媽現在在小吃店等你,她好像去一個很遠的地方,如果錯過了現在,你可能就見不到她了”。但嘆當時還太小,還在生英道的氣,所以纔會那麼做,晚一點找到英道,告訴他這件事。當兩個人跑到小吃店的時候,桌旁空無一人,只留下一盤炒年糕和一對叉子。這就是英道和媽媽的最後一面。
“還記得嗎?當時在桌子上放着兩個叉子。你就爲了跟我鬥氣,沒能跟你媽媽吃上最後一頓飯。”
英道的表情痛苦地扭曲着。
“你怎麼對付我,我都無所謂,但是車恩尚不行,不許你去招惹她。還有我們倆,乾脆就做彼此毫不相干的陌生人吧。我現在沒時間跟你鬥,因爲我還有一場更大的仗要打。”
嘆看起來成熟了許多。看着這樣的嘆,英道感覺一時間失去了很多東西。
自從恩尚放開嘆的手,嘆一直迴避着恩尚。即便恩尚已經料到了這種情況,但嘆的態度還是讓她很是傷心。路過自己的嘆,從自己面前走過卻視若無睹。恩尚真的很想挽留他,每一次,她都艱難地忍了下來。唯一能讓嘆不受傷害的方法,只有像現在這樣,自己一個人默默承受傷害。恩尚想,只要熬過這一陣子,嘆會變得更加堅強。但這只是她自己的想法,嘆其實在和他自己的內心不斷地鬥爭着。爲了自己,爲了自己心愛的人,他在做準備,做好跨越一切障礙的準備。嘆去找遲淑,提出要請瑞秋和瑞秋媽媽吃飯,並反覆思考着要在飯局上說的話。雖然很害怕,但這都是他要做的。只有這樣,他才能重新抓起恩尚的手。
隨着一陣敲門聲,保姆推開了琦愛房間的門。
“大夫人要來家裡,是和二公子未婚妻一家一起來……”
“什麼?瑞秋一家要來?來我們家?”
琦愛嚇得急忙走向了客廳。遲淑正站在客廳裡。另一邊,保姆正在擦拭巨大的相框,裡面是遲淑、金會長、元和小金嘆照的全家福。
“你到底想幹什麼?爲什麼瑞秋一家突然要來這裡?”
“煩死人了,你給我閉嘴。就是跟未來親家一起吃頓飯而已。”
“飯?放着外面滿地的餐廳酒店不去,就爲了吃頓飯,把她們一家叫到家裡來?這裡還有我在呢!”
“終於知道害怕了?”
“現在這情況,你居然隔岸觀火拍手叫好?別讓人乾着急,到底怎麼回事,你倒是說清楚點!”
遲淑不理會在一旁大喊大叫的琦愛,指着相框說道:
“把這個,掛那邊去。”
“掛什麼掛!阿姨,不許掛!連個招呼都不跟主人打,你怎麼能這樣呢?”
“主人?你在誰面前裝女主人呢,不過是個鳩佔鵲巢的小三而已。”
“好啊,這話說得對,區區一個小三,居然霸佔了這家的主臥。瑞秋一家要是知道了,一定很感興趣,對吧?你膽子可夠大的,都不經過會長同意,你到底想怎麼樣?”
“會長當然早就知道了。嘆難道沒跟你說嗎?”
“嘆也知道?”
“在美國混了幾年,確實長進了不少,還學會把自己那無知的媽當成隱形人了。”
“你說夠了沒?”
“今天這頓飯可是嘆安排的。你不知道嗎?”
琦愛嚇得僵在了原地。
恩尚艱難地走在去咖啡店的路上。即使每天過得像地獄一樣,打工卻一天都不能停。恩尚心想,原來這就是她的人生。無精打采的恩尚,看到坐在咖啡店裡的嘆,停下了腳步。嘆一直裝作看不見自己,把自己當陌生人,現在居然目不轉睛地盯着自己。恩尚實在是無法相信。嘆徑直走過來,站到了恩尚面前。恩尚一臉緊張地擡頭看了看嘆。嘆默默地看着恩尚,恩尚從他的眼神中感受到了深深的愛意。
“……你終於能看見我了?”
“過得好嗎?”
恩尚輕輕點了點頭。
“離開家,很開心嗎?看不見我,很開心嗎?放開我的手,很開心嗎?”
恩尚沒有回答。
“……夢裡見到你很高興,昨天晚上。”
恩尚差點流出了眼淚。恩尚想,不可以這樣下去。她躲開了嘆的眼睛。
“我遲到了,要走了。你也早點回去吧,晚了就……”
那一瞬間,嘆低下頭,輕輕地吻上了恩尚的脣。
“你讓我走,我就會乖乖聽話嗎?把我一個人扔在那麼危險的人行橫道上,就那麼走掉了,之後連一個電話、一條短信都沒有。居然還好意思讓我走?明明你也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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恩尚帶着哭腔,勉強說道:
“我可沒想你。”
嘆再一次吻上了恩尚的脣。
“喂,金嘆!”
“再敢說謊試試。”
討厭鬼,讓人沒辦法討厭的討厭鬼。恩尚終究沒能再看一眼嘆,急忙轉過了身。
“你今天不要回家來,我就是來告訴你這個的。”
“我本來就已經搬出來了……”
“我媽媽也許會找你,但是今天絕對不可以回家來。”
恩尚感到有些害怕,轉過頭看了看嘆。嘆的表情,異常堅毅。
“什麼……意思?”
“進去吧,我走了。”
嘆轉過身離開了咖啡店。恩尚沒有挽留嘆,只是看着他離開的背影。她有種不祥的預感。
保姆一臉慌張地看着大門。琦愛和遲淑仍在客廳吵着架。
“客人已經到了……已經到門口了……”
聽到艾斯特和瑞秋已經到門口的通報,琦愛嚇了一跳。遲淑露出了勝利者的微笑。
“好吧,既然你想硬撐,那就一直站在這兒吧。開門。”
保姆不知所措地看着琦愛。
“你真的要這麼做嗎?你現在是在衝我報仇嗎?”
“我告訴過你,我會讓你徹底看清楚自己的地位。聽懂了,就給我趕緊滾回你房裡去,趁我還沒打開大門。”
“哈……”
氣憤和失落讓琦愛差點兒流出眼淚。最終,琦愛就這樣被趕回了自己房間。看着被趕走的琦愛,遲淑一臉暢快的表情。
在琦愛被關在房間裡默默流淚的時候,房間外卻氣氛融洽地共進着晚餐。瑞秋和艾斯特,金會長和遲淑,面對面,互相虛僞地笑着。這時,嘆走了進來。
“抱歉,我回來晚了。”
“怎麼這麼晚,明明是你請的客人。”
“我還擔心今天會見不到嘆了呢。”
聽到艾斯特話裡帶着刺,嘆再一次說着“抱歉”,深深鞠了一躬。瑞秋微微笑了笑。
“沒關係。我們沒等多久。”
“已經吃完了嗎,帶你去看看我的房間吧。”
“真的嗎?我真的可以去嘆的房間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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遲淑慈愛地笑了笑。瑞秋說了句“失陪”,站了起來。看着瑞秋如此高興,嘆心裡很不是滋味。
嘆推開了自己房間的門,瑞秋沒有走進去,而是站在門口盯着嘆。嘆疑惑地問道:
“怎麼了?”
“我一直在想,崔英道在你家看到的很勁爆的東西,究竟是什麼。我今天走的是胸懷寬廣的未婚妻路線,所以在考慮,要不要給你個隱瞞的機會。”
“沒什麼好隱瞞的。反倒是你,等我全都攤牌之後,不要太受驚嚇。”
瑞秋邁了一步,走進了房間。
“要攤什麼牌?”
“我的弱點。”
“瞭解了弱點,確實會提高對對方的理解程度。”
“所以,你今天算是中大獎了。”
“你到底在說什麼?說點能讓人聽懂的……”
突然,瑞秋的視線定格在了窗邊的捕夢網上。
“那個,不是你美國家裡的那個嗎?”
“沒錯。”
“你的品味真是越來越讓人捉摸不透了,這種便宜紀念品用得着坐頭等艙回來嗎?”
“你先坐下。”
瑞秋輕輕地坐到了椅子上。
“不覺得情況有點反過來了嗎?訂婚的時候,都沒能來你家看看,如今說要摘掉訂婚戒指了,反而有機會來了。”
“抱歉。”
“倒不至於道歉。”
“這句道歉,是提前說的。”
“提前?你要做什麼錯事嗎?”
“嗯。你說過很好奇英道之前看到的是什麼吧。現在起,我就讓你也看一看。”
嘆下定決心,站了起來。瑞秋感受到了一股莫名的不安。
遲淑來到琦愛的房間。琦愛擦了擦眼淚,瞪着遲淑。
“你這種模樣,可真是久違了。大概有十八年了吧?從你第一次被我抓到的時候算起。”
琦愛很氣憤,卻無言反駁,確實是自己起了貪念,也確實是自己做錯了事。如今以這副模樣躲在這個房間裡,也都是咎由自取,這件事,賴不得遲淑。
“當時你一定沒想到,十八年後的你,地位依舊如此。在這偌大的房子裡,你能夠自由活動的空間,就只有這一間而已。”
“還有客人在呢,請你出去。”
遲淑拿起身旁的杯子,一把把水潑到了琦愛的臉上。“啊!”琦愛嚇得喊了一聲,緊接着卻捂住了自己的嘴。
“你給我閉嘴,你憑什麼命令我出去?”
這時,嘆突然打開了琦愛的房門。遲淑並沒有嚇到。
“關上門,出去。”
看到琦愛溼漉漉的臉,嘆馬上明白了這裡的情況。他的眼神裡充滿了憤怒:不可以,現在還不可以爆發。強忍怒火的嘆,拿起身邊的毛巾,然後走到琦愛面前,跪坐在地上,仔細地擦了擦琦愛溼漉漉的臉。琦愛委屈地抽泣起來。
“你進來幹什麼,你爸找你怎麼辦?”
“到底還是自己孩子啊。”
看到這一幕的遲淑,轉身走出了琦愛的房間。嘆緊緊握住了琦愛的手。
“媽。”
“嗯。”
“不要放開我的手。”
“什麼?”
嘆抓着琦愛的手,站了起來。
“我們出去。”
然後他徑直走向了房門。琦愛爲了不出去,拼命攔着嘆。
“你瘋了嗎?要去哪兒?你幹什麼啊,嘆!”
嘆沒有絲毫動搖,抓着琦愛的手,走出了房間。琦愛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只是拍打着嘆的胳膊,盡全力阻攔着他。正在喝茶的金會長和剛剛入座的遲淑,看着走到客廳的兩個人,全都僵在了原地。坐在對面的艾斯特和瑞秋,則一臉疑惑地看着琦愛和嘆。嘆緊緊握着琦愛的手,站到了大家面前,琦愛顫抖着躲到了嘆的身後。
“嗯?您不是車恩尚的母親嗎?”
艾斯特認出了琦愛。金會長一臉憤怒地瞪着琦愛和嘆。
“不是的,您認錯了,我身邊的這一位……”
琦愛用力抓了抓嘆的手,示意他不要繼續說了。
“是我媽媽,是我的……親生母親。”
哈,艾斯特無語地笑出了聲。
“而我,帝國集團金南允會長的二兒子,也是一個庶子。我很清楚,我的身世、我的坦白,對父親、對理事長、對李代表,還有對我多年的朋友,有着怎樣的意義。所以,我要解除我們的婚約。”
要坦白的弱點就是這個嗎?瑞秋的眼神變得尖銳起來。
“這算什麼?真是豈有此理,真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了。”
“改天我約個時間再跟您聯繫吧。”
金會長從容地應對着。艾斯特裝作沒聽見,站了起來。
“時間由我來定,我會聯繫您的。走吧。”
艾斯特拉着瑞秋的手,離開了那裡。慌張的遲淑,追着艾斯特走了出去。金會長慢慢站起來,看向了嘆。嘆一動不動,筆直地站在原地,看着父親。
“會長……我錯了,請您原諒他,都是我的錯。”
琦愛害怕地顫抖着,急忙拉了拉嘆的胳膊。
“你幹什麼呢!還不快跟你爸爸認錯……”
就在這時,金會長扇了嘆一個耳光。
“啊!會長!”
金會長不停地打着嘆。嘆沒有閃躲,依舊筆直地站在原地。如果這是他所要承受的懲罰,如果這是他所要承擔的責任,那麼不管是什麼,他都決心接受。琦愛大喊着抱住了嘆。
“別打了!嘆沒有錯,是我指使他的。我說你媽這麼過日子太苦了,說你已經長大了,倒是幫媽媽想想辦法啊。是我一時糊塗。”
“媽,求你別說了。”
“快求饒,快求你爸爸原諒你啊,嘆。”
“不要,我是不會現在求饒的,我一定要試試看。如果將來有一天,我後悔今天做的事情,那到時候我再求饒。但我有信心不後悔。”
“沒腦子的傢伙!不長進的東西!白癡一樣的傢伙!”
“想把我趕出去,那就趕好了。但是,媽媽是您的女人,您要對她負責。”
金會長憤怒地瞪着嘆,實在是無話可說,轉身走向了書房。琦愛一臉埋怨地拍打着嘆的肩膀。
“爲什麼這麼做啊?爲什麼……你這個臭小子……”
嘆除了站在原地捱打,什麼都做不了。
嘆扶着琦愛回到了自己的房間。琦愛倒在沙發上,號啕大哭起來。嘆坐在琦愛身邊,默默看着她,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擔心與歉意。
“別哭了,媽,再哭下去會生病的。你不能生病,不然就等於在懲罰我。”
“爲什麼這麼做,爲什麼?你覺得這樣做就是爲媽媽好嗎?把你送去美國的這三年,媽媽夾在元和你爸中間,連大氣都不敢喘一下,一心只等着你回來。可是你怎麼能這麼做?”
“對不起,媽……我的想法跟你不一樣……真的很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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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辦……這下可怎麼辦……”
琦愛心痛地抽泣着。嘆默默地看着她抽泣的樣子。
怎麼想,都覺得出了什麼事。一整晚,恩尚都在想嘆那寂寞的眼神,工作一直心不在焉的。
“恩尚,剛纔你訂了多少咖啡豆?”
“啊,我忘記了。馬上就訂……”
“我說,這種事都忘了,明天還怎麼做生意啊。”
“……很抱歉。”
“今天一上班,我就讓你把這垃圾扔掉來着。”
“啊……對不起。”
恩尚連忙跑向了收款臺。
“剛纔點餐犯錯,結賬也犯錯,你今天到底是怎麼了?”
恩尚嘆了口氣,拿起垃圾袋走了出去。她把垃圾扔進垃圾箱,無精打采地轉過身,結果發現嘆正站在不遠處。恩尚心裡一沉。嘆和恩尚看着彼此。嘆看起來,很孤獨很疲憊,眼看下一秒就要崩潰了。但恩尚既不能走到他的身邊,也無法就這樣視而不見。她站在原地,心疼地看着嘆。嘆這才意識到,自己正在顫抖。他以爲自己可以挺過來,但他想錯了。對於一個十八歲的少年來說,今天的事太沉重太可怕。嘆的眼眶裡,慢慢涌上了淚水。滴答,終於流出了一滴眼淚。看到嘆的淚水,恩尚的防線就這樣徹底崩塌了。怎麼了?爲什麼要哭?究竟出了什麼事?嘆是不是疼,是不是難過,是不是受了傷?一想到嘆的孤獨,恩尚頓時害怕起來,她的眼角也噙着淚水。兩個人就這樣注視着彼此,爲彼此默默地流着淚。
恩尚慢慢走向了嘆。嘆依舊流着眼淚,看向了恩尚。恩尚小心翼翼地問道:
“……你還好吧?”
嘆依舊默默地看着恩尚。
“出了什麼事……?”
“在美國的時候,你對我說過吧,如果我遇到危險,你會牽着我的手逃跑。到了韓國,這話還有效嗎?”
恩尚搖了搖頭。嘆的表情,瞬間黯淡了下來。
“原來無效了啊……”
這時,恩尚突然摟住了嘆的脖子。恩尚這出人意料的擁抱,嚇得嘆頓了頓。但他隨即緊緊抱住了恩尚,生怕一鬆手恩尚就會消失不見。兩個人,就這樣久久地擁抱着,感受着彼此的體溫。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