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噠噠噠”
馬蹄穿梭在城中大道上,御天行勒馬停在一扇斑駁的漆紅大門前,缺了半個腦袋的石獅子孤零零地坐落在朱門右側,一名與御天行眉目相似的人正焦急地等候。
見到御天行,那人欣喜道:“大哥,你終於回來了!”
翻身下馬,御天行道:“軒明,如此焦急,究竟發生何事?”
揮手讓下人牽走馬,三弟御軒明疾步跟在御天行身後,急匆匆道:“具體我也不清楚,父親發信給你前曾被城主府召去議事,回來後臉色一直很難看,現在正在大堂裡等大哥,對了,王叔叔他們都在。”
微微皺眉,腳步未曾放緩,御天行沉聲道:“只是饑民暴動,不至於讓他嚇成這樣吧?”
苦笑着搖搖頭,御軒明無言以答,二人加快腳步,不過一晃便到了大堂,御天行邁步跨進門檻,沉聲道:“我回來了。”
大堂中,一張四方木桌靠在牆邊,孤零零的幾張椅子斜在一旁。環視屋內,除了門窗有些許裝飾之外,可謂家徒四壁。
一道負手於後的紫袍人影早已等待多時,此刻轉過身來,略顯滄桑的容顏上此刻更有着一抹揮不去的憂慮,沉聲道:“軒明,將門關上。”
掃視屋內,家族的幾位護衛都在此地,御天行心中暗道:“家族的其他重要人物全都在,看來此次危機甚重。”
咳嗽一聲,御風雲揮手讓御天行坐下,旋即問道:“天行,你可知今日饑民暴動是爲什麼?”
“由城主府主導的畔崖河谷已經連續兩年絕收,”御天行直接答道,“自年初以來糧庫告罄,城中怨聲載道早已持續數月,今日之暴動,不難預料。”
畔崖河谷,乃是黑石城賴以生存的糧食產地,奈何天不遂人願,兩年前河谷便遭遇嚴重的旱災,顆粒無收。
自開春以來,黑石城儲備的糧食更是告罄,人們不得不拿起武器去野外對抗危險的妖獸,採集野果,才能勉強度日。
“嗯,”御風雲點了點頭,看着疑惑不解的衆人,又沉聲道:“那你可知,畔崖河谷爲何兩年絕收?”
“連續乾旱,”御天行思索道,“再加上”
“不對,”御風雲臉上露出可怕的神情,衆人見狀皆是心下一凜,御天行也皺起眉頭,“今日趙城主召集黑石城幾個大勢力的首領,所爲就是告知我們此事。”
深吸一口氣,御風雲接着道:“河谷絕收背後,非是天災人禍,而是鬼物作祟!”
“鬼物?!”御軒明驚呼出聲,一旁身着厚重護甲的王闢剛亦甕聲甕氣道:“老大,當真是”
“沒錯,黑石城被盯上了,”御風雲臉色越加嚴肅,嘆道:“趙烈告知我們,當下唯有兩條路可走,第一條,今日便撤離黑石城,走得越遠越好,第二條路,便是死守此地!”
不用想御天行也知道,無論是以經商起家的御家,還是統治黑石城多年的趙家,都不可能放棄黑石城。因爲這是根基。一旦失去了根基,分崩離析不過是時間問題,而在這荒涼世界中,若不能抱團取暖,唯有死路一條。
“我們一致決定,留守黑石城。”
不出所料。
御軒明看上去有些遲疑,其餘人各自面面相覷,御天行心中瞭然,甫提出鬼物之說,大家腦中也只有一個大致概念罷了,根本不知其中嚴重。
看向御天行,御風雲憂慮道:“你此次從遠山城歸來,車隊的糧食萬萬不可出差錯。這樣,闢剛,你隨天行一道,帶幾個好手前去接應張合。”
“是,老大!”
御天行點點頭,王嶽剛也是跟隨父親征戰多年的老人,亦是以勇猛出名,善使一杆大刀。
衆人聽了鬼怪之事,心中皆是憂慮,御天行搖搖頭,雖然時常能聽說一些怪異之事,黑石城也發生過不少離奇案件,但如此直白地談及鬼怪,依然未曾有過。
站起身,御風雲佈置道:“御家有我鎮守,自是無虞,三日後另一批商隊也將歸來,我打算整合力量,必要之時可以靈活調用。好了,衆人各行其職,軒明,你跟我來。”
“哦。”御軒明跟着御風雲進了後院,衆人也紛紛離去,御天行走出院子,看着頭頂的明媚陽光,身上卻無一絲暖意。
“鬼嗎?若是如此,凡人憑什麼來對抗”
腦海翻覆,勾起了自己兒時的一次詭異經歷,此刻想起,猶有一股涼氣竄上脊骨。
那是一個深秋的半夜,御天行甫自噩夢中驚醒,睜開眼睛,眼前一片黑暗。
背下汗液浸透了整張牀,夢中模糊的記憶令心跳加速到幾近窒息,就在御天行好不容易鎮靜下來時,耳邊忽來淒厲啼哭之聲,忽遠忽近,如夢似幻,一時難以分清是夢境還是現實。
拍了拍臉,御天行確定已經從夢中醒過來,但耳邊的啼哭聲卻未曾稍息,不由得心下一沉。
那時,府中根本沒有新出生的嬰兒,何來淒厲啼聲?
壯起膽子,御天行動作僵硬地下了牀,貓着身子悄悄地貼在窗棱上,鑿破紙窗,透過一個小洞往窗外看去,登時心涼了半截。
只見到池塘邊的陰影中,一名披頭散髮的白衣女子倚在樹下,慘無人色的臉上有一行清晰淚痕,目光呆滯地懷抱着一名嬰兒,不,不能說抱着,因爲那嬰兒根本是主動勾在女子懷中!
雖然啼聲淒厲,嬰兒卻是面無表情,灰青色的側臉,隱隱可見鮮紅的脣齒一開一合,撕咬着白衣女子的光滑脖頸。
御天行再定睛,那白衣女子隱藏在陰影下的半身竟全是翻開的腐爛皮肉,腸子拖了一地,內臟盡數暴露在外,心臟被嬰兒抓在手中揉搓,一片血肉模糊!
如此詭異之景,御天行下意識屏住呼吸,卻見嬰兒的腦袋以詭異的角度轉過來,一雙清澈眼睛透過小孔盯着自己,嘴角緩緩裂開,直到顴骨部位,勾起一抹笑容。
眼睛雖清澈,但那眼神中的怨毒、冰冷、憎恨,即便是如今御天行仍是難以忘記,年僅幾歲的他直接被嚇暈過去,生了一場大病,半月後方得痊癒。
自那夜起,御天行便搬離後院,更很少涉足池塘。
“當初我以爲自己仍在夢中,受了驚悸。後來才知道,這個世界,存在真正的鬼神。”
妖魔橫行,鬼神亂世,豈是一句虛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