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給你們清醒時間,是用來吃飯續命的,都跑光了,我還怎麼培養怨靈!”
院牆外陰暗角落裡,一個佝僂身影蜷縮着。
耳邊傳來九房族人詛咒、哭喊、祈求之聲,仇無綿的醜陋臉龐,泛起興奮光澤,皺紋擁簇。
他要讓這些江家族人歷經各種幻境折磨,在清醒中感受絕望、恥辱,生前積蓄怨念恐懼,死後化爲怨靈厲鬼,成爲他煉製冥器的一部分。
他要讓江望知道,方士可不是那麼好招惹的!
“你膽子倒是不小,敢在北甲城內施展手段,不怕被大戟士發現,將你凌遲處死?”
仇無綿沉浸在大仇即將得報的喜悅,一道森冷聲音突然在他耳畔響起。
陰冷氣息瞬時將他籠罩,好似置身於冰天雪地之中。
原本如臂指使的陰力,此刻卻不受控制,將他緊緊束縛,化爲勒在脖頸的繩索。
“誰,哪位道友?”
仇無綿一個激靈,顧不上自己要被勒的氣絕,噗通一下跪倒在地,嘶啞着求饒:“若是擋路,我現在就走!”
“差點壞了吾王好事,哪那麼容易走!”
一縷縷陰氣在腳下的石板縫隙涌出,凝聚在一起,幻化出一尊身形高大、周身陰氣繚繞蒸騰的高大鬼影。
腳蹬獸皮靴,腰繫虎皮裙,持叉挎弓,獵戶裝扮,但雙眸空洞,鬼火懸騰,不是活人。
“倀鬼!”
仇無綿擡頭望去,瞳孔驟縮。
“大好的鬼月,你不去煉器修行、搜刮錢銀,跑到這裡施虐!”
獵戶倀鬼一把捏住仇無綿脖頸,將他抓離地面,冒着陰氣的鬼臉湊近:“江家九房怎麼招惹你了?”
“你是血窟山三妖王座下虎倀?沒事了,沒事了!”
仇無綿聲音帶着哭腔:“小師不知江望親族與三妖王有牽扯,還請饒我則個。”
“仔細說,我聽着!”
獵戶倀鬼將仇無綿摔在牆上,冷冷注視。
“虎倀莫要殺我!”
鬼門開啓在即,陰氣上行,仇無綿對陰煞氣息感應入微,能夠清晰感應到虎倀的力量,正隨陰氣一點點上漲。
他生不出一絲逃遁的念頭,將前因後果交代一遍,不敢有絲毫隱瞞。
“狼九吃的方士是你師兄?”
獵戶倀鬼似是知道一些情況,點頭冷笑:“江望這小崽子到底是嫩了點,鬼月已至都不知道提防,不過江明渠的兒子得了吾王寶物,不應該這麼容易陷入你的陰場纔對!”
一陣陰風捲起仇無綿,倀鬼向前邁步,直接穿過牆壁,走進臥房,一巴掌扇下去,將累癱沉睡的江明渠,一巴掌打醒:“三妖王交代你的事情,辦的如何了?江受光呢?他要的精血丹我帶來了!”
……
“好重的陰煞怨氣!”
江景隨花幫衆人走進燈籠如海高懸的巷道,空氣中飄蕩的胭脂香味,都壓不下陰氣滾蕩捲起的溼潮氣息。
盡是腐朽灰敗的味道。
“不瞞江兄弟,我們花幫人手不夠,這些時日出錢僱了不少血氣殷實的精壯漢子,在街巷、宅館中來回遊走,增添陽氣,驅散陰邪,但效果甚微,還死了好幾個。”
花東寶苦着臉道:“這幾日陰氣上涌,鬼門將開,若不清除根源器物,五條巷子不知道要死多少姑娘,都是可憐人!”
“已經這麼嚴重了?”
陶大端站在巷口,只覺得脊背發涼。
巷道內,黑濛濛的陰氣似海浪一般卷蕩,高懸在門楣上方的紅粉燈籠,燭火正旺,埋在陰霧中只能看到零星的光點在晃動。
一些陰霧高高飄起,隱約凝聚成人臉輪廓,臉龐呆滯,眼眶空洞。
“都這個樣子了,你還不讓姑娘們離開?”陶大端怒道。
“送去哪裡?尋常百姓誰肯收留?送去你們這些幫派、武堂?與羊入虎口有什麼區別?不是沒向各方求救,但一個個自身難保,怎肯爲了姑娘們冒險?
花東寶嘟囔道:“巡查根源器物,都把我們排在最後!花前月下誓詞懇切,穿上褲子就什麼都不認了!”
陶大端梗着脖子:“又不是沒花錢,姑娘們還說我最棒呢,牀上的事誰不是聽個樂呵。”
“……曹”
花東寶嘴角猛扯。
“走吧,正事要緊!”
江景沒有參與兩人的爭辯,他走進巷道,周身溫度驟減,血液流速都慢了許多。
黑霧遮擋視線,但目光直視,隨便一掃,皆有很多灰白小字在眼底浮現。
【染血的定情斷簪(陰物)】
【柳朗薄情,五十文鐵簪承載山盟海誓,鶯娘苦攢十年的贖身銀錢,一去不返,插透心窩的自了器物】
【可淨化,道素碎片+30】
……
【沾染奢念的金戒指(陰物)】
【花言巧語蒙心,典妻賣子所鑄金環,換不來巧娘一夜的入幕之賓】
【可淨化,道素碎片+6】
……
【花魁小牌】
【象徵地位、身價的木質器物,一文不值,卻又貴若千金、勾動心絃,匯聚貪念、妄念的糾紛之物】
【可淨化,道素+1】
……
“這麼亂!”
江景眉頭緊蹙。
眼底小字繁亂如麻,只是一條街巷的根源器物,就足足抵得上半個懷義坊了。
一旦鬼門開啓,鬼氣肆虐,不知會在霎時間滋生出多少殘魂、遊魂……
世間千百事,皆由情慾起。
江景邁步走入一間小院,三名衣裙輕薄的女子披着毛茸茸的皮衣,正圍在火爐旁取暖。
見到身形高大的英朗少年跨步而入,水汪汪的眸子都是一亮。
有些灰暗的臉龐,也有溫潤血色微微涌現。
“到底年輕血熱,鬼門開啓,都要往姐姐院裡鑽。”
“咯咯咯,陰氣也沒壓下小哥的邪火,不要命的小冤家,快讓我疼疼。”
“妹妹正害怕的緊,只要哥哥留宿,今夜免費,還有紅包。”
香氣撲面,煙柳女子們款款起身,敞開懷抱,熱情擁來。
厚實的皮衣下,裙紗清透,溝壑深邃。
一時間,不知她們是真冷還是假熱。
“都給老子規矩一點,這是幫咱們花幫驅陰除鬼的江兄弟,武麟堂袁師父的親傳弟子。”
花東寶帶一衆人涌到院子,沉着臉厲喝,嗓門極大,配上粗鄙外表,倒真有幾分震懾威力。
三個小娘都被嚇得縮成一團。
陶大端帶着人站在院外,墊腳伸脖,眉頭皺的老高:“這麼兇幹什麼,都是可憐人吶,缺衣少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