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八章 告別

天玄峰之上,一道冷厲的劍光驀然飛起,越上高空,盤旋之中便朝着千劍坪的方向而去。

劍身上此時正一前一後站着兩人,前面的是一三十左右的青年男子,長相平庸,但鼻樑處卻是異常挺拔,給這平凡的相貌之上,點綴出一絲不凡。此人一襲深黃色衣衫,此時正捏着法訣控制着身下的飛劍。

而此人身後,卻是一名二十出頭的藍衣青年,身形消瘦,但模樣卻是清秀,不過此時,那清秀的面龐之上,無端掛着一絲愁容,看起來有些無精打采的模樣,仔細一看,卻不是凌霄又是何人。

兩人一路從玄光殿出來,駕馭起劍光,直奔外門而去。

前面之人是被青陽真人喚來的一名內門弟子,負責一路護送凌霄。經過一路的交談,凌霄得知此人叫做王烈,是天刑峰弟子。

此次回千劍坪明面上是以收拾行李的名頭,實則,是凌霄打算回去和相處了十年的關係比較不錯的師兄弟們告個別。因爲,就在前不久的玄光大殿上,凌霄答應了青陽真人,提早進入內門的要求。

青陽真人只所以會破例提早讓凌霄進入內門,說來卻是那李鳳奇的意思。昨日,段岐風凝聲成線告知青陽真人的就是這件事情,李鳳奇有意將凌霄收到門下!

李鳳奇這一向不願收徒的人,卻提出了這樣的要求,這讓青陽真人驚訝之餘,也不禁仔細考慮了起來。

畢竟門中有規定,只有到了馭物境界纔有資格進入到內門當中,而凌霄此時只不過真氣境界的修爲,離馭物還有好一段距離,依照規矩本應不能進入內門。

但是考慮到凌霄此時的情況又極其特殊,而李鳳奇也開了口,雖然青陽真人不知李鳳奇是何意,但李鳳奇既然如此要求,想來自然有她的道理,以她這李長浩愛女的身份,說不定真的對凌霄有幫助。

考慮再三,青陽真人決定破例一次。而青陽真人之所以這麼決定,除了對凌霄自身的考慮,隱隱中也有着一絲期待,同爲天鎖靈根,長浩真人那修煉天資可是極爲恐怖,如果凌霄真的擺脫了這棘手的異相,會成爲第二個李長浩也說不定.....

青陽真人告訴凌霄,到了內門,自會有人收他入門。而當凌霄問起此人是誰時,青陽真人卻是微笑着說道

“李長浩之女,李鳳奇。”

凌霄聞言卻是大驚,萬萬沒想到自己未來的師傅會是個女子,一時間有些恍惚。隨後青陽真人告訴凌霄,提早想讓凌霄入門的,正是此女。

李長浩是誰,凌霄不久前就知道了,對此人的種種偉績,也聽青陽真人提到過,此人只能用不世奇才來形容,更重要的,此人據說同樣具備那天鎖靈根的異相。

那李鳳奇是此人的愛女,莫非她有方法破解掉這天鎖靈根?凌霄心中暗暗想到一種可能,隨後青陽真人也是將他的考慮說出,和凌霄的想法不謀而合。

對自己這異相說不定有所幫助這句話,打動了凌霄,此時,只要能解決這巨大的麻煩,讓凌霄幹什麼凌霄也願意,雖然自己的師傅是個女子這點讓凌霄感到彆扭至極。

凌霄欣然答應了。

接下來,凌霄支支吾吾的請求到青陽真人說要回千劍坪一趟,收拾下行李衣物。其實哪有什麼衣服要收拾,凌霄大部分比較貴重的東西都在自己的乾坤袋內,凌霄只是打算回去了和師兄弟們默默告個別。青陽真人修煉了數百年,心智早已通玄,又那會看不出,只不過竟點頭答應了,只是吩咐早去早回,午後時分會有人來接他。

凌霄不能御劍,青陽真人也考慮的周全,隨後叫來那名叫王烈的弟子,吩咐他護送凌霄回去。

隨着不斷的飛行,那奇峰異景接連在腳下掠過,只見遠方,千劍坪偌大的廣場已經微微浮現在眼中。劍光陡然加速,略起一道驚鴻,直奔千劍坪飛去。

“凌師弟,到了。”千劍坪上空,劍光微微停頓下來,王烈捏起法訣,一邊控制着飛劍緩緩下落,一邊對着身後的凌霄說道。

“多謝王師兄,還要勞煩師兄再此等候片刻,我去去就回。”凌霄躍下地面,微微擡頭,看向半空的王烈。

“好,師弟去吧,我候着你便是。”,流光閃現,那飛劍被王烈收起,隨後其對着凌霄點了點頭。

凌霄別了王烈之後,就朝着千劍坪旁邊的弟子居住區走去。

一路走來,轉眼便來到了杜子桐房前。時間緊迫,一一道別卻是不現實了,凌霄只能選自己最爲要好的師兄正式的道別一聲。

站在杜子桐門前,看着那熟悉的木門,凌霄猶豫了許久,才輕輕在門上扣了幾下。

“咚、咚咚。”

“誰呀。”敲響房門後

不多時,就聽見杜子桐那熟悉的腔調從門裡清晰的傳來。聽到這熟悉的有些尖細的聲音,凌霄心中突然生出一絲不捨,沒有答話。

“吱呀”一聲,房門被打開了一道縫隙,杜子桐透過那門縫向外面瞄來。

“你小子回來啦?”當看清來人是凌霄的時候,杜子桐微微一愣,旋即將房門全部敞開,聲音中帶着一絲驚喜,說道。凌霄看着杜子桐,微微點了點頭,依然沒有開口。

“來來,先進來再說。”驚喜之餘,杜子桐拉起凌霄的胳膊,將他拉進了屋子裡。

“聽說你小子被連長老帶去了內門天玄峰上,我還有些着急,怎麼今日便回來了,難道這麼快找到解決方法了?我就說,內門都是神通廣大的人,一定有辦法破解的。不過話說回來,那裡的景色如何,有沒有碰到什麼漂亮的師姐?”杜子桐一邊閉合房門,一邊喋喋不休的說了一大串的話。

只是當他說完時,卻沒有聽見凌霄回答,杜子桐心生疑惑,暗道這小子莫非啞巴了?怎麼吱也不吱一聲,帶着一絲疑惑,杜子桐不由回頭看向凌霄,這是這一看之下,杜子桐身子卻是輕微一顫。

凌霄此時默不作聲的怔怔看着杜子桐,眼裡似乎有些亮光在微微閃碩。

“怎麼了?”杜子桐有些疑惑,隨後猜測的詢問道:“難道,在內門之中並沒有找到絲毫頭緒嗎?”

“不是....”凌霄輕輕吸了口氣,搖了搖頭說道,聲音帶着嘶啞。

“那莫非,是外門有人欺負你了?”杜子桐再次猜測的說道,說着說着,杜子桐眉頭皺起,臉上竟閃現過一絲怒容。

凌霄看着杜子桐這表情,心中突然微微一痛,末了,再次輕聲答道:“也不是的......”

“恩?那莫非是.......”

“師兄。”

杜子桐還要繼續猜想,只是卻被凌霄突兀的打斷了,此時凌霄臉色有一絲蒼白,靜靜看着杜子桐。杜子桐微微一怔,看着凌霄這表情,心中突然一沉,忽然生出一種不好的感覺。

四目相對間,兩人皆沉默了下來,杜子桐看着凌霄,等待他的回答,而凌霄則是心中凌亂,不知如何開口。

半晌,凌霄似乎終於下定了決心,首先開口了,看着杜子桐,緩緩說道:“師兄,這次來......我是打算向你告別的,我、我要去內門了...”說出這句話時,凌霄那看向杜子桐的眼睛卻是移動開來,不敢再去觸碰杜子桐的目光。

“你小子說什麼胡話,這不是才從內門回來了,怎麼還要去......!”

話音戛然而止!

杜子桐一窒:“你剛纔說什麼?”

凌霄卻是避開了那目光,沉默許久,這纔將此次去玄光殿,和青陽真人的談話以及青陽真人破例要將自己納入內門的事情一一說給了杜子桐。

“原來是這樣。”半晌,杜子桐緩緩坐在了椅子上,閉上了雙眼,揉着額頭低低嘆道。話語中透出一股莫名的情緒。此時觀其身影,竟微微有些蕭瑟淒涼的感覺。凌霄心中那莫名的痛意,再次加深。

陳杰的離去,讓杜子桐黯然神傷了好些日子,這纔剛剛緩過些來,凌霄又要再次離去,這讓杜子桐突然間生起一種孤獨感,異常強烈。

“師兄,我.....”凌霄想說些什麼,卻被杜子桐伸手打斷了。

“這樣也好,到了內門有前輩長老們照料,對你這種情況說不定會更好。”杜子桐睜開雙目,看向凌霄。“到了那邊要好好自己照顧自己,可別再學着陳杰那樣去騙吃騙喝的,內門不比這裡,水深的很,今後爲人處事要低調些,更要學會保護自己,知道了麼。”杜子桐叮囑着凌霄。

凌霄聽着杜子桐這些話,身體有些微微顫抖起來,這十年來,杜子桐給自己的印象一直都是心胸狹窄,吝嗇的模樣,但此時,杜子桐破天荒的說出這番話,卻是發自肺腑的真心話,毫不作假,真真正正的心裡話,這讓凌霄再也忍不住,眼角泛起一絲淚花。

“那收拾收拾東西這便去吧。”杜子桐深深吸了口氣,說道。

“師兄.......”凌霄哽咽的再次叫了一聲。

“好了,去了兩天內門,怎麼變得扭捏了,作起這般女兒姿態來,杜爺我最受不得這些了,趕緊把眼角的淚水擦擦,這像什麼樣子。”杜子桐強做出一副輕鬆的表情,輕斥了凌霄一句,隨後伸出手來,往凌霄的眼角抹了抹。

“天下沒有不散的宴席,去吧,到了之後,好好用功,可別丟了陳杰和杜爺我的臉。”杜子桐臉色一正,有些強作嚴肅的說道,末了,又補充一句“若是有機會見到陳杰那小子,告訴他,杜爺我還一直記着他佔過我的便宜,叫他等着我,沒準杜

爺一番頓悟興許就會進入內門找他算賬。”

杜子桐這番話,更多的是要安慰凌霄一番,果然,凌霄一聽這杜爺本性的一句話,也是有些破涕爲笑。

“去吧,臨走前去和連長老打聲招呼,畢竟這幾日爲了你的事情他也出了不少力。”杜子桐再次囑咐了凌霄一句,隨後像是想起了什麼,走到桌子前,俯下身子,摳起地上的石板,從裡面拿出一個罈子,遞給凌霄:“對了,將這個也帶上吧,如果想我了就喝幾口,男人不會飲酒怎麼行,拿着。”

只見杜子桐拿出的,正是上次煉化靈根時飲用過的那桂花釀,當時杜子桐卻是對其珍貴異常,但如今,杜子桐臉上沒有任何肉疼之色,將這罈子酒遞到了凌霄面前。

凌霄本想開口回絕,但看到杜子桐那柔和的目光,卻是沒有說話,默默接過酒罈,運氣真氣,將其收進了乾坤袋裡。

“師兄,你多保重,我、我這便走了。”凌霄深吸口氣,準備辭別杜子桐。

杜子桐輕輕點了點頭。

最後不捨得看了眼杜子桐,看了眼這屋子裡的一切,凌霄挪動起沉重的步伐,輕輕推開房門,頓了頓,邁步走了出去.....

而杜子桐一直目送着凌霄離開。直至凌霄離去之後,這空蕩蕩的房子裡才發出一聲淒涼的沉嘆。

告別杜子桐之後,凌霄心中沉重不已,辨認了一下方向,再次奔向了連易的住所。半柱香過後,凌霄默默的從房間的內走出,向着王烈所在的位置而去。

和連易的道別倒是非常簡單,身份長老,連易對凌霄離去卻是很平淡,只是叮囑凌霄以後要規矩行事,努力練功。隨後便讓凌霄收拾收拾立即啓程,別讓青陽真人久等之類云云。

“王師兄,讓你久等了。”看到廣場一處打坐的王烈,凌霄有些歉意說道。

“不妨事。”看到凌霄來了,王烈站起身,說了一句,卻見凌霄此時眼圈有些發紅,說話時聲音也是喑啞,王烈心生疑惑,怎麼收拾個行禮回來之後卻是這般模樣,不過王烈卻是沒多問。

“凌師弟,你的行李.....”大量了凌霄一眼,王烈突然遲疑的問道,此時只見凌霄兩手空空,和離去時一般。

“哦,在這裡。”凌霄旋即便懂了王烈的意思,亮出腰間的乾坤袋,告訴王烈自己的行禮都存放在了這裡。

看到凌霄的乾坤寶袋,王烈小小驚訝了一番,沒想到凌霄這外門弟子身上,居然也有這等物品,不過相當此人身份特殊,和掌門真人有着一絲聯繫之後,便釋然了。

“師弟既然已經將事情處理完了,那我們這便回去覆命吧。”

“恩,有勞王師兄了。”

王烈微微頜首間,只見其運起真氣,單手捏起一個法訣,隨着法訣打出的一瞬,一柄湛藍色長劍陡然從虛空中浮現而出,迎風暴漲,轉眼便漲成一柄丈許巨劍。王烈縱身一躍,跳上了飛劍,然後看向凌霄,示意其上來。

“王師兄,等一下。”看到這仙劍的一剎那,凌霄突然像是想到了什麼一般。隨後不等王烈詢問,便向着一側跑了去。最後在將近百米開外的位置停頓下步伐。

王烈看着凌霄此舉,正不明所以,卻見凌霄手中光芒一閃,出現了一柄小巧的鐵質匕首。

此處已經是廣場的邊緣位置,凌霄默默看着地面,只見地面上一個個微微凸起,仔細看去卻是一柄柄早已生鏽腐蝕嚴重的劍柄。

就在剛剛,凌霄突然想起了陳杰很久之前在自己初來千劍坪時,對此處的介紹,其中說道一個不成文的規定,那便是每個外門弟子在離去之時,都要將自身佩劍留下,證明自己修行圓滿,在這裡留下屬於自己的一角。

凌霄看着手中的匕首,在那一柄柄深陷地面的劍柄之間,尋找起了空曠的位置。

這柄匕首並不是風少陽所贈的那柄,而是門派發下,雖然也是利器,但比之風少陽給自己的那柄卻是差的遠了,自己沒有達到馭物境界,並沒有佩劍,如今,卻只能用這柄匕首代替了。

尋覓不久,終於找到了一處較爲合適的地方。凌霄伸出手,將真氣灌於指尖,在那匕首柄端歪歪扭扭刻下了一個“凌”字,隨後運氣全身的力氣,將匕首對着地面狠狠刺下。

一聲悶響過後,那匕首被凌霄深深的刺入到地面之下,只留下了刻着“凌”字的手柄末端露出地面。

“再見了,千劍坪!再見了,外門!”

凌霄默默踏上飛劍,最後留戀的看了一眼這個自己生活了十年的地方,那熟悉的一草一木之後,緩緩閉了上眼。

隨後破空聲響起,那巨大的飛劍載着凌霄單薄的身子,驀然消失在了天際......

(本章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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