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楚王府出來後,我們一行住進了樑景仁的別墅。
在目前這種情勢下,住在江邊的山上比住進太守府衙似乎要更穩妥一些。
我們的船就泊在山下一處隱蔽的碼頭,有一條隱秘的通道直達別墅後門。
我們的安全是有保障了,但不知爲什麼,我反而有了一層說不出的隱憂。
因爲,這個樑景仁,對他了解得越多,就越覺得他的身份很不尋常。
如果只是一個純粹的米商,爲什麼他的山間別墅要弄得如此神秘?好像隨時都準備好了有敵人來犯,一旦出現危機便迅速逃跑一樣。
更讓我費解的還是,這樣的隱秘通道,他爲什麼要讓我們知道?他和我們非親非故,幾天前才認識。如果說他這樣傾心吐膽地效勞是爲了巴結我們,那又無法解釋他最開始時的傲慢和冷漠了。
他的別墅建在漢陽山上,我們到達的時候,正是桃子成熟的季節。
看着那垂垂累累的桃枝,我問“這應該就是有名的桃花山了吧?”
樑景仁說“是的,桃花夫人廟就在那邊的山麓,從我的別苑過去,一會兒就到了。”在客廳裡坐了一會兒後,太子對我說“反正現在沒事,不如我們一起看看桃花夫人廟。”
齊王說“我跟你們一起去。”
樑景仁也說“小臣既然是東道主,自然要陪同幾位殿下前往了。”
於是我們帶着幾個隨從一起前往桃花夫人廟。
還沒進廟門,遠遠地就聞到了一股襲人的清香,空中似乎有花戎伴着花香不斷的飄飛着。
太子伸手在空中撈了一把,好奇地問“這是什麼花呀?”
東宮的花品類夠繁多了.wap,更新最快.可是這樣的地花我們還是第一次見到。
樑景仁指着前方說“你們看,花就是從那兩棵合歡樹上吹下來的。”
我們都驚訝得睜大了眼睛,因爲。那兩棵樹,根上是“兩棵樹”。上面卻慢慢長到了一起,變成了“一棵樹”。樹上扎滿了紅絲帶,樹下還有香爐,供人焚香祭拜。
樑景仁指着樹後的墓碑說“那就是桃花夫人墓。”
我問“她不是跟她丈夫合葬地嗎?”
樑景仁笑道“是啊,所以後人才在他們的墓前種上了兩棵合歡樹。想不到。這兩棵樹也通人性,長着長着,竟然長到了一起。如此神奇地樹,自然引得八方來拜。尤其是那些有情人,在樹上紮上繡有他們名字的絲帶,再焚香祝禱,希望神樹保佑他們永不分離。”
我擡頭看向高高的合歡樹,樹上開滿了絨球一樣的花,花葉清奇。綠蔭如傘。我伸手取下一根絲帶,上面果然用極小的字繡着兩個人地名字。
樑景仁又說“這樹葉更奇呢,你們看它現在是開着的是吧?等會到了晚上。葉面就自己合上了。”
大家已經不知道該如果表達內心的驚異了,唯有不斷的讚歎。
我走上臺階。蹲在墓碑前。那上面刻印着桃花夫人的故事。
桃花夫人是春秋時代息國國君的夫人嬀氏。
息夫人回陳國探親。途經蔡國,順道去探望嫁給了蔡侯的姐姐。誰知在席間竟然被蔡侯調戲。息夫人不待席終。拂袖而去。
息侯知道了這件事後,認爲蔡侯欺人太甚,決意要報這個“辱妻之仇”。
當時息、蔡、陳等小國都是依附大國楚國而生存的,相當於楚國的附屬國。息侯便利用去朝見楚王地機會,在他面前挑撥離間,最終激得楚王一舉滅掉了蔡國。
蔡侯因一次未遂的調戲便國破家亡,如何甘心?就故意在楚王面前極力稱頌息夫人的美色。
楚王本就是好色之徒,何況滅掉息國對他而言不過是輕而易舉地事。於是,息國很快也遭遇了跟楚國一樣的命運。嬀氏在宮中聞變,倉皇奔入後苑準備投井自盡,被楚將鬥丹攔住。鬥丹說“夫人不欲保全息侯之命耶?”。嬀氏爲了丈夫,只得隨鬥丹去了楚王地大帳。
楚王一見嬀氏,色授魂與,忙溫言撫慰,答應不殺息侯。在軍中就把嬀氏立爲夫人,因爲她長得面若桃花,嬌豔欲滴,就把她叫做“桃花夫人。”息侯則成了楚國都城地守門小吏。
嬀氏在楚王宮中備受寵愛,三年的時光一晃而過,嬀氏爲楚王生下了兩個兒子,但始終不發一言。楚王忍無可忍,有一天用嬀氏宮中所有宮人地性命逼嬀氏開口。嬀氏被逼得沒法了,只得淚流滿面地說了一句話“吾一婦人而事二夫,不能守節而死,又有何面目向人言語呢?”
楚王用了三年,才終於讓心愛的美人開了金口,興高采烈地出城打獵去了。
嬀氏趁此機會,偷偷跑到城門口去看自己的丈夫。兩人見面,恍同隔世,嬀氏哭着說“妾在楚宮,忍辱偷生,初則爲了保全大王性命,繼則爲了想見大王一面,如今心願已了,死也瞑目。”息侯亦肝腸寸斷地說“我甘任守城小吏,還不是希冀着能有團圓的機會麼?”
嬀氏搖了搖頭說“你我今生想要團聚是不可能了,且待來世吧。”
言畢,奮力朝城牆一撞,頓時腦漿迸出。息侯大慟,爲報答嬀氏的深情,也撞死在妻子身旁。
楚王打獵回來,聽說了此事後,黯然神傷,有感於二人的真情,竟也以諸侯之禮將息侯與嬀氏合葬在向陽的山坡上,並在山上廣植桃花,遂成桃花山。
我正在墓碑前爲桃花夫人嗟嘆,樑景仁站在邊上說“哎喲你放一萬個心啦,你又長得不美,沒人會爲了你進攻晉國的,你又沒機會成爲桃花夫人,哀嘆個什麼勁啦?”
“你……懶得理你。”人家正在發思古之幽情,跟那些沒文化沒修養的人沒什麼好談的。
“呃,我告訴你,要是有人不嫌棄你長得醜,還費勁去搶你,你就趕緊跟他跑了吧,免得過了這個村就沒這個店。”
太過分了!剛剛還在讀息夫人被蔡侯調戲的故事呢,想不到我也被人調戲了。
我回過頭去,見太子和齊王都在看着各處石牆上刻印的詩詞。我張開口喊道“夫君!”
這一刻,我只想喊他。
就像息夫人,楚王再寵愛她,她也只繫念自己的丈夫一樣。
一個人的一生,會遇到許多值得愛的人。如果息夫人先遇到楚王,以楚王喜歡她的程度,他們也必然是一對恩愛夫妻。
可是息夫人先嫁給了息侯,她的心給了息侯,楚王再愛她,也已經爲時已晚。
太子回過頭來,粲然一笑道“喊我做什麼?”
“你過來,我們也在這樹下拜拜吧。”這就來。”
就在這一瞬間,我看到了齊王黯然的眼神。
我心裡一陣刺痛。
老天,無論我怎麼做,都無法逼自己忘掉他嗎?
我可不可以不要相思,只要合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