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明光殿,梳洗過後,我們開始躺在牀上聊天。
我首先問出了我最關心的問題“今天和齊王都談了些什麼?”
他回答說“就是談了一下目前的形勢。”
“那他可有什麼好的建議?”
“也提了一些。從他的談話中可以看出,九王叔雖然沒有在朝廷任事,但對於朝中局勢還是很瞭解的。對楊駿的一些做法,他也看不慣,也覺得應該儘早扭轉局面,驅逐太后黨。”
“太后黨?”我笑了,這名字倒也貼切,“那,擁戴你的,不就是皇黨了?”
“是保皇黨。這還是今天九王叔告訴我的新名詞呢。”
這個“新名詞”卻叫我心裡別是一番滋味。皇都需要保了,正說明情勢的緊迫。
“那,齊王願不願意保你這個皇呢?”
還是,他想等皇上被楊氏徹底變成無用的擺設,甚至廢掉之後,他再出來振臂一呼,拯救危局,從而以司馬皇朝中興之主的姿態登上皇帝寶座?
“這個嘛,我也摸不透九王叔的心意。你也知道,他畢竟是長輩,有些話,他不說,我也不好強問。”那你有沒有請他出來在朝廷爲官?有沒有說你打算封他爲司空,就算楊駿一夥堅決反對,也要想辦法頒下詔書?”
“說了,但他拒絕了。”
拒絕了?怎麼會這樣呢?
我的心糾結成一團。在皇上這麼孤立無援的時候,他作爲皇上的親叔叔,居然袖手旁觀!這讓我對他的印象大打折扣。
難道他心裡真地在打着另外的算盤?準備抱持觀望態度,先坐山觀虎鬥。等朝政亂到一定程度。皇上徹底失去民心,楊氏也漸漸露出了篡位徵兆的時候再出山,一舉取皇上而代之?
見皇上一幅沮喪地樣子。我也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了。如果連他的親王叔都毫不顧念親情,汝南王那些旁支宗室王就更別指望了。沉默了一會兒後。我才又開口問“後來跟樑景仁,還有張華、嵇紹他們談得怎麼樣呢?”
皇上這才露出了一點點開心地神色說“那倒是談到挺好的,他們也給我提出了許多有用的建議.wap,更新最快.尤其是張華,真是個人才,我準備提拔他當中書監。讓他在御書房行走。免得我想擬個旨,還要看華、何劭他們的臉色。上次朕想封九王叔,請他們擬旨,他們居然只會跪在地上磕頭,怎麼也不敢動筆,氣死我了。”
“可是”,我不得不提醒他“楊駿是決不會答應你封張華爲中書監的。中書監這種職位,他一定會留給自己地心腹。我聽說他已經準備連華都趕走了,換成他的外甥段飛。不過呢。這件事也不是沒有補救的辦法,你可以退而求其次,封張華做個諫議大夫。反正諫議大夫也能在御書房行走。你想要他擬旨,還不是一樣可以?”
皇上轉過頭來笑看着我說“嗯。還是你會想辦法。我也正擔心楊駿又會拼命阻撓呢。”
我苦笑道“我現在擔心,就連你封張華爲諫議大夫他都不會答應呢。”“那怎麼辦?”皇上有點急了。
我想了想說“不如這樣吧。你先你跟楊駿講。你要封張華爲中書監,楊駿肯定會反對。在他反對的時候,你開始要極力爭取,哪怕吵得面紅耳赤也行。等到最後實在行不通了,你再很無奈地提一句,那就封他做個諫議大夫吧,說完就趕緊離開御書房,假裝很生氣很失落地走掉。”
“嗯嗯嗯。”皇上一邊答應着一邊偎進我懷裡。
我知道他困了,輕輕拍着他的背說“以後你再有什麼不想讓楊駿知道的詔書,就悄悄叫張華擬好。乘楊氏的人不在御書房的時候,趕緊拿進去蓋印了,然後直接拿到朝堂上去宣佈。等到真地宣讀聖旨了,楊駿難道還能當衆叫你收回不成“嗯,我的皇后真聰明,那我以後就這麼辦了。”他說着說着,打了一個大大地呵欠。
皇上睡着之後,我一個人在黑暗中醒着,想着齊王今天拒絕皇上的事情。
怎麼想,都覺得這事有點不合常理。齊王在先皇手裡一直不得重用,現在好容易有機會一展才能了,爲什麼又放着好好的機會不抓住呢?
難道他心裡真地打着那種要不得的算盤?
不行,我必須想辦法找他談一談。
我把這個想法跟小翠說了一下,小翠說“問題是,你到哪裡跟他談呢?你去齊王府嗎?到那裡還不知道賈荃給你什麼臉色呢。雖說現在她娘住回家了,你們地關係稍微緩和了一點,但事關她地相公,她肯定還是會像防賊一樣防着你的。你就算去了齊王府,也不可能有跟齊王單獨會面地機會。宣齊王來明光殿嗎?那更是不合禮儀。算起來來,他是叔王,你是侄媳,你們之前又有過那麼一段,現在單獨見面會遭人議論的。”
宮裡不行,“那就宮外吧。”
小翠還是搖頭“宮外,哪裡?又回太尉府去?現在賈荃的娘可是住在那裡的,現成的耳目呢。還有,齊王單獨去太尉府也不合常理啊,就算是去看岳母,也應該跟賈荃同去吧。”
也對哦,那就,“還是去明月樓吧。我扮成太監出宮,出宮後再換成普通老百姓的衣服。至於這個牽頭聯繫的事情,就交給你了。你去找張華,或張總管也行。但不要讓張泓知道。那小子對皇上死忠,他別還以爲我和齊王有什麼問題,跑去告訴皇上就不好了。雖說我沒幹什麼見不得人的,皇上知道了也可以說清楚,但我還是不想節外生枝。”
小翠點頭領命而去。
第二天晚上,她悄悄告訴我,事情辦妥了,明月樓的雅座也定了。見面的日子就定在後天上午。
我問她“爲什麼是上午呢?一上午就偷偷跑出宮,要是上午有人來明光殿拜會怎麼辦?”
小翠不以爲然地說“其他的人來了怕什麼,隨便扯個理由就混過去了,她們也不會那麼耐煩去查。下午去才真的不方便呢,萬一你回來晚了,皇上回來得又早,那不就糟了?你又不是沒領教過皇上那粘勁,他進來沒看見你是要到處找的,找不到就會坐立不安我臉紅了。的確,他現在雖然當了皇上,但依然還是那個很粘人的牛皮糖夫君。
他現在每天的安排是上早朝,下朝後去勤政殿批閱奏章,然後回我的明光殿安歇。
若那天奏章少,早早就批閱完了,他回來得也早。
即使奏章多,也會在晚膳時候準時回來。
不管早晚,回來後就守着我,足不出戶。
有一天,我很好奇地問他是怎麼批閱奏章的。他以前連句讀都讀不好,寫文章就更別提了。他會批閱什麼奏章啊。
他的回答說“我都是跟楊駿一起批的。他是父皇任命的輔政大臣,又是太傅,任何奏章都要先讓他過目。他說準的,我就在上面批個朱字,或畫個圈。他說不準的,那就擱一邊去了。”
我的天,“這不等於是楊駿在批閱奏章嗎?而皇上您簡直就像……”
“就像什麼?”
“就像……”,我說不下去了,皇上簡直就像他的書僮,拿着筆在一旁等着。他說准奏,就寫個“准奏”;他說不準的,就丟一邊不理。
我着急地說“您完全不能自己拿主意嗎?比如,那些他說不準的奏章,您也可以拿過來看看,說不定有些恰恰是應該準的。”
他卻說“開始他也讓我自己我看的。可我看了,認爲該準的,他總是不點頭。我開始也跟他爭,可到最後總是他贏了。後來我就懶得看了,反正看也白看。他說不準的,我就由着他丟一邊去了。”“皇上,您應該看一看的。就算他不準,您也看看到底他不準的是些什麼事情,心裡好有個底啊。”
皇上不好意思地笑了笑。總算他也知道,他這個皇帝當得很馬虎。
好吧,楊駿不準的不看,“那他說可以準的,一般都是些什麼事情呢?”
這總該知道吧。
“不記得,反正奏章都是他看。他說準,我就拿筆寫個“准奏”。每天都這樣,我煩透了,瞄都懶得瞄一眼了,管它上面寫的是什麼。”
我已經無話可說了,原來他每天所謂的批閱奏章就是這樣“批”的!上朝的時候,想必也輪不到他發表什麼意見吧。
我悲哀地想我的皇帝夫君,已經徹底變成傀儡皇帝了。
這種狀況必須改變。